論的焦點雖確實集中在吳安平身上,但事態的展卻也出乎馮玉祥預料。百度搜索讀看看
最初他授意《西北民報》指稱吳安平成立臨時政府,是意圖將西北分裂出民國框架,本來這種攻擊堪稱犀利,無論吳安平如何辯駁都難逃質疑,但任何人都沒想到,吳安平面對這樣的指責,居然不是第一時間駁斥,而是以反蘇及反英的政治表態,將輿論攪成一潭渾水,模糊了焦點,偏移了話題。
令馮玉祥欣慰的是,吳安平確實遭到許多抨擊。其對蘇聯及斯大林的攻擊,雖有不少實證及注水證據支撐言論,但與北伐大勢相逆,遭到部分左派力量的圍攻;其對英國的缺席審判,雖是對萬縣慘案後高漲的反英浪潮的附和,卻實在更像一場鬧劇,不但引來左派及右派力量的譏諷嘲笑,更招來蘇聯及列強的齊聲奚落。
當然,支持吳安平言論的雖不在多,也絕不在少。
畢竟,當前民國各支勢力,除吳安平外,從沒有其他人旗幟鮮明表述過,中國的事情不需要任何外國勢力插手。在《蘇聯帝國主義》一文中,「四萬萬人齊努力,敢叫日月換新天」的豪言壯語,確實觸動無數國人最敏感的神經。遍數近百年來的歷史,強國從沒有一個是到中國尋求友誼的,槍炮聲還未遠去,那屈辱的烙印還在灼燙國人的記憶和身心。
《到西北去》,這是十月二十六日《申報》一篇文章的標題,雖然旋即便被其他更吸引眼球且數量巨大的政論文章,給卷到了不知哪里,但還是說明在這場持續半個多月的輿論熱潮中,吳安平確實贏得了部分國人的認可。
對馮玉祥來說,輿論雖極大偏離他設想的軌道,但基本目的已經達到。吳安平的一番反蘇言論,與國民政府的「聯俄」政策相抵觸,等于主動站到了北伐的對立面,既然西北軍已加入國民政府,誓師北伐,解放軍及吳安平自然是討伐的對象之一。
尤其讓他高興的是,吳安平對蘇聯及斯大林的口誅筆伐,在引蘇共內部輕微混亂的同時,也激起蘇共整體強烈的反彈情緒。在這件事上,作為政敵,季諾維也夫和托洛茨基等人,對內自然充分利用吳安平提供的「證據」,以攻擊蘇共總記斯大林,但對外,這些反對派卻與暴怒的斯大林持同一立場,將吳安平列為必須懲罰的蘇聯敵人。
烏斯馬諾夫向馮玉祥轉達了蘇共中央的最新決定,稱中央委員會已一致同意,對西北軍緊急追加兩百萬盧布的軍事援助。這自然是西北軍的意外之喜,馮玉祥知道蘇聯這樣做,無非是為間接懲罰吳安平。為將援助落到實處,他甚至將出兵日期向後推移半個多月,定在了十二月初,生怕萬一解放軍敗得太快,援助可能湯。這也難怪他,西北軍實在太窮了。百度搜索讀看看
借助這次輿論熱潮,吳安平其實也是收獲良多。
他更關注甘陝內部的輿論風向,雖然沒有直接回應《西北民報》和《英文導報》的質疑,但自身一些政治觀點卻已經表述明確,這種強烈的民族主義姿態,得到了民眾尤其是底層民眾的普遍支持,同時也使政府、集團、軍隊三方思想得到了統一。另外,隨無數報紙的熱議,他第一次擁有了廣泛的知名度,這自然有利有弊,不過甘陝已足自保,利還是要大于弊。
一旦有人提出某個觀點,無論其有多荒謬,都必然會有一些擁躉出現,更不要說吳安平的觀點,在民國還有些市場。當然,越對民國現狀有著深刻了解的人,越感覺吳安平的言語假大虛空,但同樣,越有救國救民激情的人,也越容易被這些言語蠱惑。這意味著,會有不少主動奔向西北,驗證那一點希望是否還存在于現實。
吳安平自然早有預料,解放軍與西北軍必有一戰,即便不出于政治理念的分歧,也會出于對控制地域的爭奪。他本想先搞兩年建設,然後才以泰山壓頂之勢橫掃整個北方,為此甚至在攻佔蘭州後,連甘肅其余六鎮都暫時放過,但馮玉祥既已開始制造輿論,說明其戰爭準備已接近就緒,這樣計劃就不得不改變,要因應在軍事上做出應對。
當然,他有絕對的自信,馮玉祥及其西北軍無法撼動自己。這不僅僅是因為解放軍有武器優良,補給充足,更關鍵民心向背傾向吳安平這邊。單一個最基本的口糧保障,就足以使他盡收甘陝人心,或許上層社會還會有許多計較,但普通百姓卻最知道應該擁護誰。西北軍也號稱「不擾民、真愛民」,但口號喊再響亮沒用,誰是「真愛民」百姓心中自然有桿秤。
不是百姓太容易收買,而是民國時代的天災,確實使百姓經歷著難以言述的苦難。
美國記者埃得加?斯諾曾目睹一場令他瞠目結舌的饑荒慘況。四周沒有兵燹,可以說是安寧平和,也可以說是一片死寂。沒有綠色,樹木光禿禿,連樹皮也被剝淨了。路邊橫著骷髏似的死尸,沒有肌肉,稍有一點肉的立即被吞噬掉了,骨頭脆如蛋殼。
所見盡是些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活尸。
他這樣形容︰「掛在他身上快要死去的皮肉打著皺折,你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他身上每一根骨頭。他的眼光茫然無神,他把什麼都賣了——房上的梁,身上的衣服,有時甚至賣了最後一塊遮羞布。他在烈日下搖搖晃晃,軟軟地掛在那里象干癟的橄欖核兒——這是最後一個嚴峻的嘲弄,提醒你他原來曾經是一個人。」
「兒童們甚至更加可憐,他們的小骷髏彎曲變形,關節突出,骨瘦如柴,鼓鼓的肚皮由于塞滿了樹皮鋸末象生了腫瘤一樣。女人們躺在角落里等死,上沒有肉,瘦骨嶙峋,干癟下垂,象空麻袋一樣。」
苟延殘喘的人們無力走出饑餓圈,只好賣兒女賣婆姨賣自己。佳縣黃河岸邊渡口是賣人的市場,陝北人向山西人賣自己的親骨肉。骨瘦如柴的男女老少黑壓壓一片,沒有哭泣,沒有離愁,只有刻骨剜心的饑餓。賣不出去的人就地餓死在那里,最後連人販子也餓死了。很多飽受饑荒缺衣無食的少女,半果著身子被裝上運牲口的貨車運往上海的j院。
這就是西北的百姓,這就是民國的百姓,饑荒已經如影隨形成為他們的家常便飯。當時中國人口出生率極高,一對夫妻動輒生七八個孩子,但人口卻不見增長,原因是便嬰兒死亡率奇高,生的多死的多,死的多又必須生的多。在如此惡性循環中,人命如蟻。
每月三十斤口糧已是最底層百姓月口糧的三倍,可以說,目前甘陝百姓最少有七成在吃著吳安平提供的保障口糧。這七成便是近千萬人口,大致吳安平每日要補貼五百萬斤、也就是兩千五百噸糧食,這樣的舉動若還得不到百姓真心擁護,那還要怎樣做?這就是民心,有時候它似乎不顯威力,但所有嘲弄過它的人,最終卻都被它嘲弄了。
馮玉祥沒算過這筆賬,其實不光是他,絕大多數人都沒怎麼算過。只有吳安平旗下的勢力,才清楚事實就是如此,只是他們對外宣揚,在甘陝也沒多少人信。雖然無法否認眼前生的事實,但很多人還固執認為這僅在局部施行,原因其實很簡單,不但西北無法提供這樣巨量的糧食,整個中國也無法提供。
但事實是,西峰儲備區及各地儲備庫的糧食存量仍在不斷增加,目前已突破一百五十萬噸大關。羅家明在世界各地以假鈔換購糧食,並源源不斷集中到美國的三個倉庫區,然後吳安平便每隔一段時間往西峰轉運一次,再由西峰向各地分運送。當然,糧食並不是羅家明唯一在搜刮的物資,但基本每次都能佔到五成,這個五成的絕對數量就有十幾萬噸。
單以隴東集團對董志 的墾荒,支撐這樣的消耗其實有些勉強,但多了羅家明的外部輸入,每月甘陝卻還能結余近萬噸糧食。現在川黔湘鄂贛五省大饑荒剛過不到一年,各地災民流落仍過百萬,若算上逃避戰亂的流民,這個數字或許還要增加幾成,吳安平並非不願施之國人,但問題在于,這些糧食若送出甘陝,十有到不了災民手中,必須另想辦法。
口糧保障是一方面,對甘陝的普通百姓而言,捐稅已經近乎沒有,這非但解除了對經濟的禁錮,更間接提高了底層百姓的生存能力。除了政府個別人略有些微辭,可說得到了各個階層的一致擁護。當然,其他如十二年義務教育等,其實意義更大,只是條件所限,暫時無法全面推廣,民眾的反響遠不如上兩項政策熱烈。
十月二十六日,在各地政府對轄區內的藥鋪、醫館等進行核查後,按實際信譽、基本技能等標準,吳安平從中選定二百三十七家,作為定點醫療機構,開始全面推行《國民保障條例》中的醫療保障政策,為此由姬奠川自西北工業銀行特別抽調人員,組建了安平保險公司。
這二百三十七家藥鋪、醫館,醫療水平說不上多高,但都擁有良好的信譽,並具備按癥狀辨別是否屬于細菌感染的能力。雖說吳安平暫時無法改良醫療體系,但卻可以依托後世資源,提供大量的抗生素片劑,這樣便可在專業的制藥公司建立之前,為百姓提供特別的醫療保障,使一些細菌感染類疾病不再無藥可醫。
當然,抗生素暫時只有兩種——磺胺和青霉素,另外還有一種解熱鎮痛藥——阿司匹林。這些藥物暫時都由後世提供,並混合有其他無害成分,使之面目全非,難以辨認及檢驗。為防止各醫館倒賣牟利,吳安平不但要求各藥鋪、醫館必須每次記錄如何使用,並制定出嚴格的配額制度,還直接每家了一顆子彈,警告其一旦搗鬼便將不經審判,直接由軍隊處決。
配合藥物的免費放,吳安平又直接向安平保險公司注資兩千萬銀元,以充作替百姓繳納的保險金,這就相當于,他直接為甘陝每個人墊付了一塊多銀元。同時,《國民保障條例》中的養老保障也開始推行,他同樣為戚遠山抽調人員成立的壽豐保險公司,注入了兩千萬銀元。這些都只是第一筆注資,此後每年都會有資金注入,規模還將逐步擴大。
錢,吳安平當然不缺,他更愁如何把錢運轉起來。
一來新亞鐘表、艾美飾、喬治商行在各國各大銀行積累的款項,已增至數千萬美元;二來,羅家明派出大量人手,不斷在各國銀行存入假鈔,其分設的戶頭存款金按美元計,總額已接近兩億;三來,憑借現在隴東集團的實力,即便由建行、工行個三五億銀元券,也沒人敢說這是濫,畢竟那些每月都在增長的黃金、白銀儲備,實值都接近這個數了。
這兩項保障政策,是由各地政府部門主導推行的,吳安平並未再什麼通電,雖然蘭州及西安的報紙還是不免刊登了相關消息,但甘陝之外信者還是不多。由此,列強甚至又給吳安平安上「最冠冕堂皇的說謊者」這樣一個綽號,他們雖能查到吳安平錢財不少,卻根本不相信或不願相信,吳安平有這樣的魄力。
不管如何,甘陝兩省百姓卻為之歡呼雀躍,奔走相告。
吳安平听到各地反饋回的信息時,禁不住就想︰由甘陝兩地的國共兩黨支部,馮玉祥該明確民心向背如何,他之所以卯足勁要打,真不知確實是要為西北軍找塊地盤,還是眼饞隴東集團的財力,想據為己有、取而代之?或許,兩種考慮都存在。無+錯+百度搜索閱讀最新最全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