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里現有七十歲以上的猛 象一百八十七頭,五十到七十歲的二百六十五頭。但是第一波接觸戰,魁斯只派出去十頭接敵。
十頭老象這兩天吃的飽睡得好,精神抖數,一點也看不出他們是去面對一場沒有歸程的戰斗,魁斯握住老象小隊領頭人灰背的手,眼眶泛紅,「老叔叔……」
「嘿,小子,不要這樣,」灰背老象仍然挺拔的脊梁看不出一點老人的頹態,蒲扇似的的大巴掌猛拍魁斯的肩,「我和我的老兄弟們都很興奮呢,我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難道你不知道嗎?老得不能進山,只能讓大家供養,這是獸人一生最大的恥辱,它讓我一直很羞愧,可是我還活著,厚著臉皮分走你們辛苦打回來的獵物,苟延殘喘的活著,你知道這是為什麼?那是因為我知道,我的使命還沒有結束!!!而現在,就是我完成我的使命的時候,我終于可以挺起胸膛毫不臉紅的去見獸神啦,你該為我高興!高興!!!」
老灰背揮舞著手臂,興致勃勃的好像一個返老還童的孩子,他轉身,大聲嚷嚷,「嘿,老兄弟老伙計們,我們老了嗎?」
上百頭老象氣勢營天,「不老!!!」
「對,我們不老,我們還能戰斗,土倫獸算什麼,讓我們為部落沖鋒!獸神庇佑——」
「金源永存!!!」
撲啦啦變身異化,十頭老象踩著地動山搖的步伐義無反顧沖進土倫獸群,瞬間血液奔濺,獸皮橫飛,接近十五噸的體重是他們最為致命的武器,只要有土倫獸被踩住,哪怕只是一點一點的邊兒也會立即失去戰斗能力。
甫一結敵,老象們就在土倫獸潮中撕開了一道血漿與尸塊的口子。
魁斯站在大後方,對前方的戰況視而不見,眉心皺得緊緊的。
聖金源只有冬天被獸潮襲擊的經歷。那個時候土倫獸襲擊部落,目的簡單明確,就是饑餓造成的缺糧。所以一旦戰事開啟,被猛 象的踐踏攻勢踩死踩傷的土倫獸就會成為饑餓野獸的口糧,他們會成群結隊不要命的沖到猛 象腳下搶吃,從而給了猛 象不費吹飛之力只要抬抬腳就能完成的二次殺傷,可是現在……
很明顯土倫獸們並不饑餓,受傷的分尸的同類對它們毫無吸引力,它們完全熟視無睹的繞開猛 們繼續前進著,造成灰背們還得追著土倫獸踏踩。
這不是個好現象,灰背他們十個畢竟老了,像年輕人那樣長距離追逐,不間斷奔跑,會大幅度的消耗他們的體力,令他們的戰績大打折扣。
魁斯身邊的臨時助手,劍齒虎潘也看出來了,在一片狂熱的請求出戰的戰士吶喊聲中輕輕出聲︰「族長,讓我們上吧!」
聖金源雖然是個混居部落,但在居民構成上,多少還是有些偏重的,比如劍齒虎,是整個部落人口最多的種族,幾乎佔了整個部落三分之一還要多,其次就是水中的其其卡,但是他們的戰斗力雖然強橫,致命弱點卻是不能離開水,所以雖然有不遜色于劍齒虎的居民基數,卻無論如何不能成為部落的主要戰斗力。
至于能夠飛翔的以信鷗和骨龍為骨干的飛行種族,在這樣的地面接觸戰中,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離地面稍近被土倫獸跳到背上就徹底完了。
剩下的,還能稱之為族的,就是猛 象群,至于像魁斯這樣的棕熊,斯堪納的史前巨鱷,都只是三五家小小門戶,根本就不成氣候。
此時站在潘身後的劍齒虎小伙子已經有好幾個看不下去了,嗷嗷叫著異化出壯碩的獸形,狺狺嘶叫,鋒利的腳爪拼命在地上抓撓,隨時準備一躍出擊。
魁斯把牙一咬,轉身看向潘,「把小伙子們叫回去睡覺,現在,馬上!叫其其卡現在就開始捕魚,我要很多很多的魚,很多很多,你明白嗎?今晚要打一整夜的,也許接下來的一個月都要不停的戰斗,不能把精力都浪費在第一天!潘,叫小伙子們務必休息好,今天晚上,就該輪到他們上場了!」
潘的眉頭很快的擰了起來,劍齒虎是王者,山林中的王者,不能出戰卻在同僚們拼死搏命的時候睡覺,這太不符合他們殺伐的天性了,但是出于對族長的敬畏,令他最終也沒有說上什麼,而是轉過身,匆匆去布置魁斯的交代。
「骨龍飛行隊,投擲騎士隊,準備!」
幾分鐘後,一只只翅膀展開幾十米的龐大骨龍載著早就打好摞的圓木飛上了天空。與之前萊利出的主意稍有不同,在經過部落里的眾多人集思廣益之後,骨龍們除了要載著武器上天,還在同時搭載上一位「騎龍」勇士,騎龍勇士的作用就是把骨龍載著背上的圓木一個一個手動投擲到土倫獸群中去,這麼干的好處就是對戰雙方完全不用接觸,全靠勇士們的眼力和臂力傷敵,雖然在單個攻擊數量上不如猛 ,但是全無傷亡,非常安全。
一直以來以負重飛行見長,一到生死存亡的戰場就只能靠後站的骨龍種族早就在這樣長久的窩囊境地中憋足一口悶氣,此刻終于得到參戰的機會,哪怕僅僅是作為坐騎和運輸機的存在,也令他們非常興奮,一個個通通拿出了看家本領,在空中縱橫飛舞,俯沖交錯,一忽又穩穩的懸停,讓騎著他的戰友可以全力發揮。
護城河內岸,不能上戰場卻在一出生就在內心深處種下守護部落信仰的獸人少年,正快手快腳的把堆放的圓木重新擺放成一個個四四方方的整齊摞子,這樣的一摞在需要的時候只要兩個人抬著底就能直接從地上轉移到骨龍背上,非常方便快捷。
而另一群比少年們更小一點的半大孩子,則忙著把其其卡從手中捕撈上來的魚蝦水食運送到部落里離部落大門最近的斯堪納家,上百個獸人雌性正聚集在以此為中心的七八個獸人家宅中,圍著一堆堆篝火忙不迭的處置流水價送來的吃食。
而在整個部落都全力以赴動作起來的時候,聖金源的半山腰卻有一個人默默的走在安靜的小路上。
紀浩然就是那個人。
他走路從來都是抬頭挺胸的,非常陽光的樣子,但是現在,他卻低著頭,好像地上有什麼東西非常吸引人一樣。
紀浩然的心情現在特別糟糕。
魁斯家的小萌物們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一個一個安靜的過分,平時為了一塊炖肉的形狀都能打起來的鬧騰小子們,一反常態的集體紳士起來,吃飯,喝湯,撕扯烤肉,一切平時都是打架由頭的事情他們居然做得非常安靜,這種安靜反襯出山下已經打起來的廝殺聲特別響亮,讓紀浩然的心情非常灰暗難明,以至于不得不逃離出來。
而現在從這個位置,紀浩然若還像往日那樣仰臉朝天的走路,整個草原上空盤旋飛舞的骨龍就抖映入眼簾了。再加上地上那密密麻麻的土倫獸群,把整個草原都覆蓋上了一層灰衣。在視線所到範圍內,這種灰泱泱的顏色連綿不絕,紀浩然的心情更加復雜,他簡直不敢想,如果金鬃白底黑地在這個時候回到部落?
那三個永遠容不得別人在他們面前囂張的家伙一定會義無反顧的加入戰團的!
視線里忽然出現了一道影子,紀浩然下意識的抬頭,前方不遠處逆光,站著一個人。
紀浩然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是部落里的祭師兼醫師。
如果說祭師在部落里象征神權讓人敬畏,那麼醫師就是部落里受尊敬的,至少在紀浩然以前就對金鬃白底黑地他們每次受了傷都能自己去森林里找藥物的行為拜服的五體投地,可是面前這個人,紀浩然尊敬不起來,不僅尊敬不起來,紀浩然甚至是厭惡他的。
要不是他信口開河的說萊卡是無相兒,萊利就不會為了拯救弟弟而受傷,可是當西蒙吊著萊利回到部落,這個老家伙居然說什麼——庇護無相兒就是在部落招攬災難,所以想好?可以,听天由命吧,如果獸神在天上原諒了你,傷自己就會好的。
听听,這是醫生該說的話嗎?
紀浩然把眼皮一塌,視而不見的繼續往前走。沒成想兩具身體交錯的瞬間,一把干枯粗啞的好比烏鴉叫的聲音猛然間鑽入耳蝸,「無相兒會為部落帶來災難!」
紀浩然腳下一個踉蹌,死死忍住了回頭破口大罵的!
一直到走進萊利的家,這股怒火還憋悶在紀浩然的喉嚨里,讓他沒開口說話先狠灌了一大石甕涼水。
清水下肚,透心涼爽。紀浩然探頭探腦的張望,沒看到萊利和萊利媽媽,連萊德都不在家。
院子里只有半人高的萊希領著膝蓋高的萊蒙在似模似樣的照顧萊卡,看見紀浩然進來,很有禮貌的等他喝完水才叫人,「紀、叔叔……」
因為部落里沒有姓紀以及名字帶紀的人,萊希發出這個音的時候總有些吃力,咬字很重。紀浩然在心里暗嘆一聲,蹲下來模了模萊希的頭,「萊希乖,你媽媽和哥哥呢?」
還不滿三歲的萊希一本正經的扳著手指頭挨個給紀浩然講解,「媽媽去斯堪納叔叔家幫忙做飯,萊利哥哥是童軍,萊蒙哥哥跟萊利哥哥走的,他說他要學習怎麼當童軍……」
聖金源的獸人七歲成年,四歲到七歲之間都是少年時期,在部落發生重大事故的時候作為童軍參與其中,而三歲以上四歲不到的,習慣性的稱之為童軍預備役,會主動加入後勤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為部落出力。
萊希講完母親和哥哥們的去向,一本正經的揚起小臉看往紀浩然,用他特有的叫人法問道,「紀、叔叔,獸潮,什麼時候會退啊……」
把個紀浩然問得心里發堵,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