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寺里,完顏夫人正笑盈盈地問道︰「玉麟,那位穿白衣服的小公子,是不是救你的那位若寒姑娘啊?」
完顏玉麟尚未答話,邊上的妹妹完顏玉真則是一臉驚奇,她說道︰「額娘,你怎麼知道那位白衣服小公子是位姑娘啊?怪不得長得那麼俊!」
完顏玉真今年十三歲,長得甚是珠圓玉潤,一笑起來就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完顏夫人但笑不語,完顏玉真見額娘不答話,轉而向兄長求助,完顏玉麟只當沒看見。他紅著臉答道︰「額娘猜對了,那位白衣服小公子確實是若寒姑娘,她就是兒子的救命恩人!」
完顏玉真見二哥紅著臉,很是害羞靦腆的樣子,恍然明白過來,她的傻二哥喜歡上人家姑娘了。忙問道︰「哥哥,她是哪一家的姐姐啊!」
完顏玉麟忙糾正道︰「若寒比妹妹還小一歲,是簡親王府的大格格!」
完顏玉真睜大雙眼,很是納悶,跟完顏夫人撒嬌道︰「額娘,宗室王府的格格,玉真都很熟!這個若寒妹妹,玉真沒見過!玉真也沒听說過簡親王府有格格啊!」
完顏玉麟解釋道︰「若寒妹妹是簡親王府郭側福晉所生,自幼記在嫡福晉的名下,是簡親王雅布唯一的女兒。」
完顏玉真轉過頭,只听到額娘說道︰「這事額娘知道,這位若寒姑娘,芳名叫嫻雅,今年剛十二歲,比我們玉真小一歲。說起來,她小時候你們也見過,那時她大概三歲吧,眉間長著一顆小紅痣,就跟觀音菩薩面前的玉女一樣漂亮。」
「跟著她嫡母簡親王嫡福晉西林覺羅氏,到我們府上玩過,小小年紀就很乖巧,比你們兩個皮猴子懂事多了!」
完顏玉麟道︰「額娘,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
完顏玉真也附和道︰「是啊!是啊!額娘,我也一點印象都沒?」
完顏夫人笑道︰「那時你才四歲,若寒姑娘才三歲哪里記得住。你二哥則整日惦記玩,哪里還會想到照顧家里來的小客人!」
完顏玉麟沒想到自己小時候,還見過若寒,想著大哥家小佷女可愛的模樣,若寒妹妹小時候也一定很可愛吧!
「當年你祖母還曾想過,把你小姑姑許給她嫡母的三弟呢!後來你小姑姑選秀時,被留了牌子,指婚給你們的小姑夫。」
提起那位早逝的小姑姑,完顏兄妹臉色有點黯然,這位小姑夫是一位國公府嫡幼子,是京城里面有名的紈褲,吃喝嫖賭五毒俱全。小姑姑嫁過去沒一年就去了,這是祖母生平的恨事。
他們完顏家也是滿族僅次于宗室一個大族,人丁興旺,人才輩出,血統最是高貴不過,比起愛新覺羅氏也不曾多讓,只是他們家只是旁支,不比嫡支。
完顏夫人明了兒子的心事,嘆道︰「若寒姑娘,不,應該叫嫻雅格格。她出身簡親王府,雖是庶出,卻是記在嫡福晉名下,是簡親王唯一的女兒。玉麟你也知道,如今天家公主大多年幼,宗室貴女也不多,只怕這位嫻雅格格多半要撫親蒙古。即便宮里指婚,只怕我們家也高攀不上,若是嫡支還有幾分可能。」
完顏玉麟臉色一陣慘白,喃喃地說道︰「額娘……兒子……」
完顏玉真也很為自己二哥難過,小聲勸道︰「額娘,二哥別難過了,說不定那位嫻雅格格,就同二哥有緣分呢!」
看著兒子祈求的目光,完顏夫人不忍心再打擊兒子,勸他道︰「那個嫻雅格格,額娘也很喜歡,但比我兒小了六歲,只怕你瑪法等不得了她及笄了。你瑪麼走後,你瑪法身子一直不好,他就盼著你大哥早日生下嫡子,盼著你趕緊娶親,你妹妹順利指婚啦!偏偏簡親王府,也在守孝,不好上門提親!」
完顏玉麟跪在母親前面,低聲說道︰「額娘,是兒子讓你為難了!」
完顏夫人扶起兒子,嘆道︰「什麼為難不為難的!額娘只要麟兒喜歡就成,說來沒那位嫻雅格格,只怕額娘也見不到麟兒了!」
完顏玉真幫腔道︰「對對對!我們還要謝謝嫻雅格格的救命之恩呢!」
完顏夫人道︰「是啊,那年你瑪法還帶著你阿瑪登門致謝過。去簡親王府這件事,額娘會同你阿瑪商量的!至于將來婚事成不成,不僅是我們兩家人同意就成,還要看宮里的意思。」
完顏玉麟喜滋滋地謝過額娘,只要額娘肯出面事情就好辦多了,只是若寒妹妹還在孝期。唔,若寒妹妹是記在嫡福晉名下的,她需給郭側福晉守孝一年,再給太福晉守孝一年,等她出了孝期,就可議親了。
他今年瑪麼孝期滿後,還是回張家口那邊吧,留在家中,省得被瑪法逼著相親。
听說揚丹、若寒幾個也要回張家口,只是揚丹和阿扎蘭、若陽三人就要守四年的孝了,郭側福晉三年,太福晉一年。他那位大表妹,他他拉氏三房的大小姐,揚丹的未婚妻,就要等上好幾年才能出閣了。
若寒牽著弟弟的手,為他一一解說法海寺壁畫的來歷,法海寺的壁畫,在京城很有名氣,據記載是明朝宮廷畫師所作,比起敦煌壁畫和永樂宮壁畫,一點都不遜色。
若陽一直跟著姐姐生長在山野間,他去過最熱鬧的地方是多倫諾爾,後來就換成張家口,難得有機會出來,若寒自然想帶他見見世面,增長見識。
揚丹和阿扎蘭則跟在身後仔細聆听,兩人暗自納悶,嫻雅怎麼對這里這麼熟悉,似乎來過這里,難道她記起小時候的事情來了?
這法海寺的壁畫里,若寒最喜歡的就是那張水月觀音壁畫,那觀音袒胸露臂,臂膀上帶有瓔珞,肩上批著輕紗,那紗細如蛛絲,薄如蟬翼,非常飄逸。臉上表情溫和、肌膚圓潤,正盤坐在礁岩上,莊重大方,給人一種出世超凡的感覺。
若陽畢竟是小男孩,他喜歡的東西自然與若寒不同,這法海寺壁畫與平常所見的壁畫不同,極富有有立體感,人物更為逼真,若陽時不時地模仿著,手持各種利器的諸天的神態動作,有時忍不住了,還會伸手去模壁畫。
邊上傳來一聲撲哧的笑聲,四人回頭一望,原來是四阿哥胤禛,他帶著一七八歲的小男孩也來禮佛了,那笑聲正是那小男孩發出來的。
那小男孩相貌與四阿哥有幾分相似,長得虎頭虎腦,很是可愛,身上衣飾很華貴,若寒怔了一下,不會是傳說中的十三阿哥胤祥吧!
那邊揚丹和阿扎蘭已經過來行禮,若陽也似模似樣的跟著兩位哥哥一起行禮,若寒無奈對他福了福身。這年代禮儀比宋朝還繁瑣,越是大戶人家越講究,更別說皇家宗室了,動不動就要磕頭,一套禮儀下來,人都累垮了。
那個胤祥別看年紀小,皇子架勢倒是十足,端有皇家風範。不過他的皇家禮儀只持續了不了多長時間,就和若陽唧唧呱呱的玩到一塊去,也不管衣服髒不髒,撩起袍子,就一塊兒抓蝴蝶去了,胤禛只是寵溺的看著他。
兩個小家伙也不知從哪里找來幾根竹篾條,彎成一個羽毛球拍的樣子,拍子沾了厚厚的蛛網,拿來抓蝴蝶。後頭的侍衛苦著一張黃瓜臉,小心翼翼看著四阿哥。
胤祥還眉開眼笑的道︰「陽陽,你真聰明,想出用蛛網抓蝴蝶,不知道可不可以抓蜻蜓啊?」
若陽道︰「能抓蝴蝶,自然就能抓蜻蜓!」
看著粘著灰塵和蛛網的兩個小家伙,胤禛哭笑不得,離了皇宮的十三弟就成野小子,現在遇到一個比他還小的皮小子,難怪氣味相投,一拍就合了。
看著興致勃勃的十三弟,難得露出孩子的童真,皇宮里的孩子很早熟,很小年紀就知道壓抑著自己了,胤禛不忍破壞這份難得單純快樂,沒有開口訓斥他們。
胤祥還把自己的貼身玉牌送個了若陽,若陽則把若寒送的玉蟾送個他了,相約下次再來玩。望著兩個一本正經交換禮物的小家伙,胤禛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想起兒時的他和揚丹,也是在這樣相處的。
胤祥本來就很健談,加上他和若陽投緣,兩人就有說不完的話,直到胤禛催了好幾遍,他們才依依不舍地揮手告別了。
揚丹的心情有點沉重,剛才四阿哥同他透露一下宮里發生的事,突然明白阿瑪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的原因。換成誰都不願意把女兒送去撫蒙古,幾年能見一面就算好了,有些出嫁了,就一輩子見不到面了。
宗室女撫親蒙古,十個九個結局不好,蒙古天氣惡劣不說,還有一個皇上說不出口的原因,蒙古人自持黃金血脈家族,並不把這些天家公主、宗室貴女放在眼里,能生下蒙古子嗣的人少之又少。
天家公主還有公主府,至少在草原上有一個屬于她自己的地方,但郡主則不同,沒有府邸不說,還處處要被蒙古族出身的側福晉所壓制。這些蒙古側福晉,大多與他們男主子青梅竹馬,自小關系不錯,嫡福晉處處受到制擎。
他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妹妹,他吃盡苦頭的妹妹,沒有沾上王府的一點光不說,還要為王府犧牲,為朝廷犧牲,讓他情何以堪?
早知如此,他寧願沒去認這個妹妹,嫻雅就能過她喜歡的生活,他只要暗中照看著他們就行。見揚丹的眼圈有點發紅,阿扎蘭奇怪的問道︰「二哥,你怎麼啦?」
「沒怎麼,剛才在樹下站了一會兒,眼楮有髒東西掉進去,用手擦了幾下,眼圈就紅了。」
「髒東西弄出來沒?」「二哥,疼不疼?」若寒若陽兩個異口同聲問道。
揚丹擺擺手說道︰「現在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阿扎蘭笑道︰「回去就可用中飯了,這法海寺的素齋可是很有名!若陽,這次你有口福了!」
若陽悶悶不樂地道︰「三哥,我不愛吃素!我想吃紅燒肉!」
阿扎蘭大笑道︰「紅燒肉可沒有!這里只有青菜豆腐素雞蘿卜!」
若陽听了撇撇嘴,無奈道︰「沒辦法,也只能吃這個了」
若寒拍拍弟弟的肩膀,安慰道︰「陽陽可要忍著,我們在守孝,不能動葷腥!你看住寺廟里的這些人,都吃素食的!」
回到住處,若寒帶著若陽洗漱去了,這小家伙全身都是灰塵,髒兮兮的,實在不好帶出去見人。等他們姐弟走後,揚丹才把四阿哥透過來的話,跟阿扎蘭說了一遍。
阿扎蘭听了很傷心,但也無計可施,他中毒生病了這麼多年,沒怎麼出去應酬過,認識的人不多,身邊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和揚丹年紀相當的,大多都訂婚或成親了,最麻煩的是嫻雅還要守孝。
兩兄弟唉聲嘆氣了好一會兒,把熟悉的人物過濾了一遍,隔壁傳來完顏玉麟的聲音。兄弟兩人頓覺眼前一亮,完顏玉麟不是個現成人選嗎?雖然家世差了一點,但勝在人口簡單,他阿瑪既沒有通房,也沒有妾室,就他祖父也只有兩個小妾,還未曾生養過。
關鍵是完顏玉麟為人爽直,人品不錯,他對嫻雅也有意思,他阿瑪額娘都極其好說話,何況嫻雅又救過玉麟的性命,這樁婚事做得。若阿瑪也樂意,只要設法讓皇上點頭就成,這事千萬不能被那個皇太後知道。
事關嫻雅的幸福,兩兄弟恨不得現在立刻回府,說服阿瑪同意這樁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