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寒把辦理新戶籍的事托付給了扎木合,若寒也沒有同他隱瞞自己的打算,對于若寒的想法,扎木合也很贊成。
世人都說王府富貴榮華,扎木合從來沒有羨慕過,揚丹因他是若寒的好友,曾想照拂他,推薦他到四阿哥王府當侍衛,以後也可謀個好前程,被札木合婉言謝絕了。
這事扎木合沒有告訴他阿媽,若她知道鐵定要罵他榆木腦袋不開竅,唾手可得的富貴就這樣放跑了。這兩年,扎木合跟著張玉明走南闖北見了世面,官場和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大宅門的陰私,都曾接觸過,草原放牧生活雖然辛苦,但人卻活得輕松很多。
他自幼和若寒相熟,自是了解她的遭遇和她的性子,知道她最憎恨這些束縛人的禮教規矩,最討厭貴族男子三妻四妾,花心濫情。他知道若寒一直很苦,理解若寒的委屈,理解她的不甘願,卻無法用言語安慰她,只能默默關心這她,幫她做些他力所能及的事。
他趁一次去湖南苗寨收購藥材的機會,找到交好的那位老族長,因朝廷管制很嚴,蒙古平民不好到關內落戶,當然本身就是漢人的除外,塔克和程逸軒就屬于這一種。
那苗寨的老族長當時答應過,替他一家人落戶的,因若寒急用,扎木合就把這個機會讓給了若寒,至于他的家人,他們一時半會還不會到張家口,以後在想其他辦法。
他幫若寒編造了一個身份,重新辦了戶籍,幫若寒在那里買了幾片山林,交給苗人經營,每年抽空過去瞧瞧,落戶之事就徹底辦成了,等若寒打算離開王府時,去那里辦個官憑路引就成了。
若寒會想到札木合,是因札木合年紀不大,又常年在外頭奔波,和雅布他們沒打過照面,雅布他們不會懷疑到扎木合身上。
想必雅布他們,做夢也不曾想到,她會到湖南這邊重新辦一個戶籍身份,若是張家口這邊,以雅布的能耐還是能查出來的,還好這年代沒有互聯網和身份證,讓她鑽了一個大空子。
望著若寒亮晶晶的雙眼,燦爛的笑容,扎木合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若寒以後的婚事,由她自個兒做主了,難過的是,不知道今生是否還有機會見到她。他也很想跟著若寒,一起縱馬江湖,快意人生,但他不能棄他阿爸阿媽不顧,
若寒若不是王府的格格,是普通牧民家的孩子多好啊,他們就能夠永遠在一起。他會努力賺很多錢,讓她和孩子過上好日子,雖然阿媽有些虛榮和糊涂,只要他站在若寒,阿媽也拿他們沒辦法。
阿扎蘭一直努力掙錢,想讓他阿爸阿媽搬到張家口來住,若寒曾想到城郊買個小院子送給他,但她知道扎木合自尊心很強,絕不會接受她的貽贈。但憑他省吃儉用,要積攢一筆錢買個院子,沒有六七年功夫,只怕不成。
雅布雖然有些拎不清,但對他們姐弟幾個,銀錢上向來很大方,若寒已經積攢了一大筆錢,決定先把小院子給買下來,直接寫了札木合的名字,到時托張玉明叔叔給他就是。
這麼多年來,札木合對她好是實實在在的,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好,不參合一點功利,可以這麼說,若寒穿越到大清朝來,扎木合和塔娜才是她真正的朋友,完顏玉麟是鄰家哥哥,岳鐘琪兄弟是武友。
若寒面對任何一個人,她都可以理直氣壯,但一個人除外,那就是塔克老人。老人一生孤苦,臨老還遇到這種事,讓他情何以堪。
老人家辛辛苦苦撫養她姐弟一場,她說走就走,老人家知道,不知該多傷心。若不是惦記著替郭氏他們報仇,若陽認祖歸宗,她們一家人呆在山谷里,多快樂自由!
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但買不到良知和善心,買不到親情和愛情,錢雖說不是萬能,但沒有它卻萬萬不能。面對老人,若寒做不出不告而別的事,甚至連道別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舍不得塔克爺爺,也舍不得若陽,那個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孩子,還舍不得塔娜一家、扎木合、孟芸芝夫妻。張雲明叔叔,甚至還有點懷念她那兩個便宜兄弟揚丹和阿扎蘭,他們對她也很好。
但她不得不走,她不想淪落為別人的棋子,聯姻的工具,不想日日困在那一畝三分地內,整日跟著一群女人烏雞眼般斗個不停。
她是獨一無二的江湖俠女林朝英,她是現代社會高級白領精英林若寒,怎甘心做一個庸俗的內宅婦人,日日企盼夫君的愛憐,等人施舍那殘缺的恩愛!
她是自由的,她的人生不該孤寂,當生如夏花之絢爛,死若秋葉之淒美。正如她喜歡的那一句佛語︰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樹一菩提,一圖一如來,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淨,心似蓮花開!
若寒把郭氏留下的首飾,金銀都融成金子和銀子,把玉器和珠寶留了下來。郭氏留下的銀票大部分置辦了產業,加上雅布和揚丹他們平常給的,若寒也積攢了三千兩私房銀子,若寒大部分都兌成了銀票,方便隨身攜帶。
至于那些她一手置辦的產業,若寒都寫了若陽名字,房租加上莊子、燻肉鋪子的出息,夠小若陽花用了。
若寒把她現住的院子,寫到了塔克老人的名下,老人一直很喜歡這個園子,這事雅布、揚丹和阿扎蘭也知道的。
十月中旬,京城傳來消息,繼福晉有些不好了,好像腦子出了點問題,一時清醒,一時糊涂。糊涂時,連敬順和揚桑阿都不認識了,老是說有人要害他兒子,常抱著一個枕頭,說是她兒子,誰來也不給。
見到雅布妾室孫氏時,嘴里就不停地嚷著郭側福晉的名字,大叫饒命,說都是王氏的主意,不關她的事。
博爾濟吉特氏還嚇得躲在桌子底下不肯出來,把自己弄得滿臉是灰!丫環嬤嬤硬拉著她出來,她就耍賴躺在地上不起來,還說地上最舒服。什麼皇家風範,嫡福晉派頭,統統沒有,就是街頭一瘋子!
敬順和揚桑阿小兄弟倆嚇得小臉雪白,夜里就發起了高燒,很久才治愈,瘦的只剩下兩雙大眼楮在轉了。高氏只好忙著照顧他們。
一時府內府外關于當年郭氏的死因,傳的沸沸揚揚的,京中流傳了很多個版本,還被說書先生隱去姓名,改成段子,在各大酒樓說唱,引得御史言官紛紛彈劾雅布和雅爾江阿父子,都被康熙帝壓下去了。
雅爾江阿和瓜爾佳氏無法,一邊寫了急信讓人快馬送出,一面進宮延醫。因雅布和揚丹在邊關備戰,康熙帝和皇太後,連派了幾撥御醫,也查不出端倪,直道驚嚇所致。
皇太後想到當初簡王府王側福晉離奇中風,如今繼福晉又神秘變瘋,不由地懷疑是郭氏的鬼魂來報仇了,只好下令讓雅爾江阿夫妻給西林覺羅氏和郭氏做盛大的水陸道場,超度她們和當年的亡魂!
皇太後拉上西林覺羅氏做掩護,也是為了堵住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不能丟了博爾濟吉特氏的臉面。
說來也怪,水陸道場後博爾濟吉特氏清醒了幾天,過了五六日,又故態重萌了,越發變本加厲。
皇太後無法,這因果報應的事,她也無能為力,遂下了口諭,把博爾濟吉特氏關了起來,康熙帝急召雅布回京,料理家事。
雅布一接到雅爾江阿的急信,也愣住了,這世上真有因果報應的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報,只是時候不到。
對于京城的傳言,雅布很難過,他壓著揚丹幾個,就是為了王府的名聲和敬順兩兄弟的將來,沒想到事情弄到這個地步。
阿玉,你一直在怪我心軟是不是?為了敬順和揚桑阿,還不許揚丹和嫻雅他們報仇?所以你親自動手處置了博爾濟吉特氏和王氏了
阿玉,你恨著雅布,怪著雅布,一次都沒有托夢給雅布?是不是對雅布很失望?
你們都怪著我,誰也不肯理我,雅布很苦,滿肚子的苦水無處說。
嫻雅和理盛阿不理我,阿扎蘭也不理我,連揚丹對我也是冷著臉,只是例行公事的問候,不像從前那樣關心我。
嫻雅給揚丹做了兩雙魚皮靴子和二十幾雙襪子,做工很精致,也很暖和,可嫻雅一點都沒想到我這個阿瑪!雖然揚丹厚道,拿了一雙靴子和幾雙羊毛線襪子過來,說嫻雅不知道他鞋子尺寸,就按他的碼子做的。
雖然揚丹的話不實,阿玉,雅布情願當傻子,相信嫻雅真得不知道尺寸。
阿玉,你不知道,嫻雅第二次讓人送過來的東西,就有雅布的份了,可那針線明顯不是嫻雅做的。
我做錯了什麼,阿玉你可以告訴我,我改就是,上天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
我雅布自小謹慎,兢兢業業治軍,對後院妻妾都不薄,不吝惜財物,不苛刻她們的銀子,她們為什麼要這樣?
我雅布也不,府里幾個女人都除了指婚的,都是太福晉和西林覺羅氏給的,我雅布重來沒有主動納過一個女人,重來不強迫女人。
唯一一次列外,就是你阿玉,那次雅布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中了別人的圈套。
為什麼別人父母雙全,有兄弟姐妹幫襯,我雅布就孤零零一個,六親無助。好不容有了這些兒女,卻因後院禍起,鬧出人命,差點折了一兒一女。
古語修身齊家平天下,我雅布連齊家都做不到,談何平天下?
不說雅布帶著揚丹離開了歸化,雅布去了京城,揚丹則留在了張家口。
「妹妹若開個鞋店賣魚皮靴子和雪地靴,這冬天生意應該很不錯。」
若寒道︰「我正有這個想法。」
若寒把她的想法和兄弟倆說了,然後一致商量決定,拉大哥雅爾江阿入伙,在京城和張家口各開一家店,大哥的世子之位已經定下來了,皇子阿哥也不會輕易來搶奪生意。
若寒想著這個年代沒有保暖內衣、太空棉等高科技產品,士兵連防水性好一點的雨鞋都沒有,在這冰天雪地的地方當差,辛苦是可想而知。這些東西科技含量太高了,在這個年代根本做不出來,只能想想有沒有替代品。
看看街上穿都是臃腫的棉襖或羊皮襖,若寒覺得這個難度實在有點大,能做出魚皮暖靴還是受赫哲族魚皮衣褲啟發的。
若陽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兒,他被揚丹的官階驚呆了,正以無比崇拜的目光望著揚丹。
若陽奇怪地問︰「听先生說做官,都要從小官做起,二哥哥每年都升一級啊!那二哥哥是幾歲開始當差的?」
揚丹道︰「我們勛爵人家有襲爵和恩萌之說,二哥是和碩親王府側福晉所出,按律法考封為二等鎮國將軍,相當于二品武官。不過不是所有宗室子弟都能考封的,要考騎射等,還要看聖心如何。」
阿扎蘭在旁邊解釋道︰「當年阿瑪在外打戰,嫡額娘、額娘接連出事,外祖父暗中派人調查此事,並給皇上上了暗折。皇上又派人暗中調查核實,頓時龍顏大怒,但礙于太福晉和繼福晉是太皇太後、皇太後的娘家人,礙于祖父和宗室面子,壓下此事。」
「皇上安排大哥、二哥進宮,大哥留在宮里讀書,二哥成了四阿哥的伴讀。大哥是嫡長子,以後要封世子的,而二哥是從伴讀做起,後來成了王府侍衛,又被派到歸化當了副將,恩蔭自然不是問題。」
若陽道︰「三哥哥你以後也會封將軍嗎?」
阿扎蘭道︰「你三哥哥我啊,自小身體不好,騎射功夫不行,當不成武官了,只能當閑散宗室或去考科舉了。若陽,好好練習騎射,說不定還能當大將軍呢。」
若陽握緊小拳頭,振振有詞地說︰「我要和二哥一樣,當個大將軍。」
邊上的揚丹不知道想起什麼,和他們說了一聲就匆匆走出去。大約一炷香時間,揚丹和兩個侍衛抱著一大堆毛皮走了進來。
揚丹讓侍衛把毛皮堆在地毯上,抽出其中一張皮道︰「妹妹,你看這鯊魚皮和鱷魚皮做靴子怎樣,這是上次從京城帶來的,四阿哥說是廣東那邊來的,他說可以拿這個做腰帶。」
若寒道︰「二哥,這可是最上等的魚皮,價值可不菲。用鱷魚皮和鯊魚皮做的靴子,只有勛爵高官才穿得起,普通士兵和平頭百姓可穿不起。」
揚丹道︰「這個好辦,貴人嘛,就穿上等魚皮做的靴子,平民就穿普通魚皮所作的靴子,各取所需。」
阿扎蘭笑眯眯地插了一句︰「還要勞煩嫻雅妹妹,用鱷魚皮和鯊魚皮做幾雙靴子,到時敬獻給皇上。皇上若滿意了,這門生意日後就很好做了。」
「妹妹,我們去就和程大夫他們商量一下辦鞋莊的事,怎樣?」
「我和二哥會盡早安排人去收購魚皮的,不要當心沒資金,銀子不是問題。」
若寒不由得苦笑,她以前想開鞋莊賣雪地靴和魚皮靴子的初衷,只是覺得北方老百姓過冬太苦了,從沒考慮過這些達官貴人。
若寒委婉地解釋道︰「我縫制雪地靴和魚皮靴子水平只是一般,不好拿出去污聖人的眼。若要獻給皇上,兄長最好另尋能工巧匠。大鞋莊若真得開成了,小妹我只能畫畫鞋樣,剪裁縫制還需招一批熟練鞋匠,還要做好鞋樣設計圖和制作工藝保密之事。」
其實若寒想說的是,明年春天我就要走了,這莊子的事還要你們想辦法。
揚丹以為若寒在擔心工匠的事,安慰道︰「妹妹不要擔心工匠之事,二哥名下就有一個現成的鞋莊,也賣靴子的,只是靴子樣子沒有妹妹做的好看實用。我瞧妹妹做的鞋就不錯,再說現在只是呈上樣品給皇上看。皇上穿的鞋子是內務府特制的,要按規矩來的。真有那樣一天,皇上需要靴子,內務府會來下單的,那時的數量就多了。」
若寒長吁了一口氣,這事就先這樣吧,吃過中飯後,兄妹幾個就帶著鱷魚皮和鯊魚皮去塔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