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成真,就是摟著自己的夢中情人一起酣然入夢。——夏行止
喝醉酒的人很難纏,很不老實,但是醉意綿綿的周沫卻很配合夏行止的引導,她不似往常那樣掙扎躲避,反而像是和他擰成一股勁兒似地,令這場男女糾纏進展得很順利。
「今晚過後,咱們各行各路。」
周沫軟糯糯的反復念叨著這句話,語焉不詳,待夏行止听清後,她又斷斷續續的哼上了歌︰「期望你找到更好,我亦再沒有為你舍棄周遭野草,成熟了學會分手也不算糟,明白你的愛得不到更好,寧願你我不拖不欠,再各自擁抱,談論愛也許不要任何被告,這種幸福圈套,無論笑無論喊,同樣也許不需要因愛殉道……」
這是首粵語歌,夏行止一時分辨不出內容,只是覺得周沫的樣子好似遭逢世界末日,直到歌聲漸止,她已經哭出了聲,彎下腰趴在他身上,眼淚從他的領口順了進去。
「夏行止,我喜歡你。」
周沫的力量突然變的巨大,有種奮不顧身的蠻力,夏行止幾乎制止不了她接下來的動作,也不願意制止。
夏行止覺出了周沫的古怪,想問個清楚,卻礙于身體上四處燃起的火種而下氣不接下氣,理智逐漸遠離他的腦海,他眯著眼望著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女人,心髒仿佛要跳月兌而出。
他們就像是在迷宮中你追我逐的兩個瞎子,他總以為她是唾手可及的,卻又在下一瞬間被遙遙推開,就像她也總以為愛情和婚姻可以兩全,她要結婚就必須嫁一個自己愛也愛自己的男人,卻又樂極生悲的發現,「兩全」這兩個字才是最難兩全的。
周沫的雙手放開了夏行止的衣服,胡亂模上自己的脖子,用力一拽,扯掉了一條鏈子,攥在手里的觸感膈的她愛情線一陣生疼,那是她的婚戒,被她謊稱不慎丟失的婚戒。
夏行止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什麼,只覺得眼前光亮一閃,那條鏈子便追隨著一個東西在空中劃過拋物線,落向周沫身後的櫃子邊的角落里。
他無暇細究,雙眼糾纏著周沫頸子邊的紅痕上,伸手去撫,被她抓著手腕拉下。
「夏行止,我遺棄了婚姻,選擇你的身體,你是不是很高興?」
夏行止不懂她話里的含義,也分不清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嫁給我,不就都有了麼?」
周沫一陣「咯咯」笑︰「對,嫁給你什麼都有了,就是這里疼的受不了……」她拉起夏行止的手貼在自己胸口,那里滾熱的幾乎要沸騰。
愛情需要踫運氣,愛情需要奇跡,愛情需要馬不停蹄的憂傷,愛情需要憤世嫉俗的挑剔。享受愛情時,世界是灰色的,自己和心上人是彩色的,好似唯有自己活在陽光下,所有人都只是在庸碌無為的四處奔波;失去愛情時,世界是彩色的,自己和心上人是灰色的,好似唯有自己蟄伏于陰天,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礙眼的笑容,說著欺世盜名的安慰,那時,便只是冷。
而周沫就沉浸在這樣的彩色和灰色交織的復雜色彩中,冷冷熱熱,浮浮沉沉,她說不出來自己到底是愛夏行止多一些,還是更愛自己多一些,是愛他們的愛情多一些,還是更愛這樣求而不得的折磨多一些。
彼時,她以為自己是遇到愛情眷顧的幸運兒,彼時,又淪為愛而不遂的糊涂蛋,就像她總弄不清楚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渴望將來,卻要苦苦糾纏過去一樣,同樣的,她更搞不明白為什麼她能一邊愛著夏行止,一邊因他的不愛而殘忍的要攔腰截斷自己的愛。
周沫絕望的哭出聲,此時已經喧賓奪主翻身而上的夏行止,還以為她是因為身體的痛而哭。
他輕聲哄道︰「別哭。」
周沫看向夏行止,眼神仿佛穿過他望向別處,尤為空洞︰「原來這麼疼。」一手還捂在胸口︰「不一樣的疼。」
粗重起伏的呼吸聲響在耳邊,夏行止抹去她的眼淚︰「沫沫,你還是回來了。我就在你的身體里,你就在我的心里。」
隔壁突然想起兩口子的打罵聲,進展激烈,男人粗口大罵女人的無恥,女人哭天搶地的指責男人的不忠。
然而夏行止卻听不進去任何聲音,他的世界徒留一片溫暖的光明,身體的感官正帶他奔赴天堂,沒有什麼比現在這個時刻更令這個男人激動,就像是一直苦苦盼望卻得不到的珍寶突然落在手心里一般的不真實,他高興且暢快,除了身體上的動作,已經找不到更加的發泄渠道表達他的喜悅。
宣泄,只有宣泄。
大戰方歇,夏行止將周沫圈入懷里︰「沫沫,咱們再來一次,過幾天咱們再把爸媽、朋友請來北京,咱們再去一次民政局,你要西式的婚禮,你要去歐洲度蜜月,我全都應你,只要你每晚都睡在我身邊,好麼?」
只要你每晚都睡在我身邊,好麼?
周沫沒有回答,她閉著眼,眼角殘留著淚痕,早已陷入夢境,夢里也有個男人再說這同樣的話,她欣喜又苦澀的勾起嘴角,含糊的應道︰「嗯。」
他在現實里圓夢,她卻在夢境里找到失落的大陸,他們各自找到自己最向往的得到幸福的方式,在這一瞬間來說,雙方都是圓滿的。只是這種圓滿就像是兩道越過千山萬水好不容易交錯而過的單行道,瞬間的融合迸射出火花,然而火化之後又各自走向天各一方,春夢無痕。
那晚過後,夏行止一個人躺在床上,周沫不知去向,只有桌上的一張字條透露了行藏︰「昨晚我喝多了,所以你不用負責。我今天約了公司面試,很晚才回來,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里有錢,麻煩你幫我把床下的衣服和床單送去洗衣房。」
周沫流露在字里行間的語氣,和他們分手的這五個月來的每一天並無不同,可是在經過昨夜的風疾雨促後,她怎能雲淡風輕?
床單上的痕跡可以洗掉,那心里的呢,身體里的呢?
夏行止反復看了幾遍,心里五味雜陳,好像才剛飽餐一頓自助餐,又挨了一頓揍而悉數吐了精光的懊惱。
……
自回憶里蘇醒,夏行止第三次拿起手機看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半。
他出了一身的汗,起身到浴室里沖涼,試圖依賴冷水將焦躁掃空,可是身體上的冰冷卻難以入侵心里的灼熱,好像周沫那天晚上的眼淚,一並流進了他的心里。
走出浴室後,夏行止打開電視機,按在節目切換鍵上的拇指毫無意識的反復運動,雙眼無神,盯著屏幕,直到一手熟悉的曲子路過耳邊,拇指一頓,連忙將才剛越過的頻道折了回去。
「期望你找到更好,我亦再沒有為你舍棄周遭野草,成熟了學會分手也不算糟,明白你的愛得不到更好,寧願你我不拖不欠,再各自擁抱,談論愛也許不要任何被告,這種幸福圈套,無論笑無論喊,同樣也許不需要因愛殉道……」
這是周沫哼唱的那首歌,電視上清晰的打出它的名字,《各行各路》。
「今晚過後,咱們各行各路。」
只听「踫」的一聲,夏行止已經抄起遙控器扔向電視。
周沫,她要各行各路?!她以為睡過了就算了,憑什麼?負責,要不他負責,要不她負責。這年頭,誰也別再說什麼男人無恥,說男人玩弄女人,在這回事上,有本事玩弄男人的女人同樣多的是。
夏行止在心里咒罵著周沫,咬牙切齒的撥打著周沫的電話,這才發現那邊的彩鈴竟然也換成了《各行各路》,半分多鐘後,電話被切斷,再打過去後,便成了關機狀態。
夏行止在屋里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最後被地上的毛巾絆了個跟頭,「咚」的一頭磕在電視機櫃前,痛的一陣齜牙咧嘴。
然而也因為疼痛,喚回了他的清醒,跌坐在地上悶頭想了好一會兒,他又撥通了此時正在廣州的一個哥們兒老房的電話。
老房顯然剛從夢中蘇醒,口氣很臭︰「有事?」
「有,大事。」夏行止扒拉著頭發,喘著粗氣︰「你得幫我。」
「又是因為周沫?」
「對,就是她!她把我睡了,就想拍拍走人,你說,有這麼便宜的事麼!」
老房一嗆︰「睡……你倆睡覺了?」
「廢話,你和你老婆不睡覺啊?」
「那怎麼同,那是我老婆,你倆撐死了算是同居蜜友。」
夏行止被這話噎個正著,頓了一秒︰「她本來也快是我老婆了!你他媽的別潑我冷水!是兄弟的,就出來陪我喝一杯。你要是不來,我就把你結婚前睡過幾個小姑娘一五一十的全告訴你老婆!」
一個多小時後,遭受威脅的老房趿拉著鞋走進夏行止居住酒店附近的飯館里,拉開椅子坐下時,弄出很大的聲響。
「你干什麼,你再生氣能有我生氣麼?到嘴邊的鴨子都飛了。」夏行止臉色通紅,顯然已經喝過了一巡。
「你倆不是都睡了麼,那就是吃進肚子里的鴨子。」老房一大口咽下半杯啤酒,喘了口氣,說︰「不是我說,你們家那位的脾氣,確實不好哄,早就勸你了,找媳婦不能找那樣的,好歹要找個省心的,你看我老婆,再看你家周沫。」
「去去去,少廢話,快給我想想,回去怎麼把人追回來。」
「還追啊?還真沒見你這麼低聲下氣過。」老房喝掉後半杯酒,又斟滿了酒杯,撐著頭想了一會兒,臉色猶疑︰「其實我一直沒問你,到底你倆怎麼就分了,登記的前一天,我們哥幾個兒還特意趕過去給你慶祝,坐飛機的坐飛機,坐火車的坐火車,連覺都沒睡就喝上了,大家伙兒都等著第二天晚上鬧洞房呢,結果沒想到,新娘子倒跑了!」
夏行止一拍桌子︰「說的是啊,誰知道她犯什麼神經!」
「等等!你等等!」老房見夏行止急得跳腳,連忙安撫,然後拍了拍腦門,突然問道︰「你先說說,跟我們出來喝酒前,你倆吵架沒有?」
「沒吵架,她還叫我喝得痛快點,只要登記別遲到就行。」
「哦,那就不是因為喝酒……」老房神色一凝,遲疑了半響,支支吾吾︰「你還記不記得後來喝完酒,你才發現手機不小心撥出去過,好像就是你老婆的號?」
「那怎麼了?」
「是沒怎麼,只是有個事,不知道和這事有沒有關系……」
夏行止見老房神色謹慎,心里漏跳了一拍︰「說,什麼事?」
「嗯……就是那天晚上你喝多了,我們幾個起哄問你干嘛這麼早結婚,還逗你說周沫那姑娘不是省油的燈,問你干嘛非把整個人都搭進去……然……然後,你就說你也不想早婚,可是周沫不讓你踫她,要是不結婚……就……就得不到……」
「 當」一聲,老房的話被當空截斷,夏行止手里的杯子已經應聲落地,支離破碎。
狼狽為奸so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