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有時候很簡單,不過是堅持了對的,放棄了錯的。——伍春秋
從大打出手到被請去了警察局,再到坐定以後被警察問了三遍事情經過,周沫都沒明白事情是怎麼發生到這一步的。
米蘭哭哭啼啼的說要告周沫,越發的可憐,本來還不想鬧到這步,但此時仗著警察在場以為可以借助法律制裁周沫,膽子就大了起來。
但要是較真兒事情的發展走向,米蘭也有些茫然,她分明是要找伍春秋用言語相逼令她知難而退的,怎麼自己身上卻掛了彩?
接著心思一轉,米蘭又換了個主意,想著與其嚇退伍春秋,倒不如裝可憐等成非趕來讓他親眼瞅瞅誰才是弱者。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麼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麼?
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往往偏重于同情弱者,這種人性習慣令一向自尊心極強的米蘭,反倒不介意自己被人同情、憐憫了,只要能達到目的,才會笑到最後。
周沫認錯態度不錯,承認自己確實打人了,確實米蘭先動手將自己推倒在地。
伍春秋陪在一邊幫腔,說是她沒有說清楚才會讓周沫誤會,再加上周沫被人當眾推了一個跟頭,氣不過才會撲過去打人的。
米蘭听了這話,聲音又委屈了幾分說︰「我真不是故意推她的,本來還想扶她一把,沒想到卻被打了。」
周沫怒道︰「你沒打我麼,我臉上的傷是假的啊!」
警察抬頭說︰「要吵出去吵!」
米蘭止了聲,繼續低頭哭。
周沫也撇撇嘴,欺軟怕硬、膽小怕事的本性佔了上風,不敢言語了。
警察錄筆錄的功夫,伍春秋電話通知了成非和夏行止。
成非還以為伍春秋想通了,哪知開頭第一句便是︰「我在警察局,米蘭也在這里,出了點事,你能過來一趟麼?」
這話一出,天大的事也是小事,再小的事只要是伍春秋和米蘭之間的麻煩事,也成了大事,成非二話不說驅車趕來,正在警察局門口和同時趕到的夏行止踫了頭。
「你怎麼也來了?」成非問。
「春秋說沫沫和人打起來了,我過來接她。」
成非這才明白,沒準是周沫蘀伍春秋出了頭,三個女人扭打成一團,這才被請進了局子。
夏行止心里卻是另外一番滋味,前幾天才被周沫打青了眼圈剛消腫,心有余悸,所以一听說周沫和人打架,就認定了只有周沫欺負人的份兒,于是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正想趁此擠兌周沫幾句。
不想一照面,夏行止就愣住了。
周沫依舊是那個周沫,只是現在頭發蓬亂,眼角帶倔,鼻子微紅,時不時吸一下,嘴唇撅的老高顯示她的不服輸,只有蓋在眼楮上的睫毛顫顫悠悠的,顯示心里的畏懼。
外人看著她這個模樣,只當是周沫蠻橫,打了人還理直氣壯,但是和她同吃同睡過的夏行止卻一眼看到了本質,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察局煞氣重,激發出了周沫的我見猶憐,弄得夏行止的心肝也瞬間軟化成一灘水,本來打算好的奚落也飛到九霄雲外去了,走過去,一手搭在周沫的肩膀上,手心用力一握。
「我是她男朋友。」
周沫心里一抽,也不知道是感動,還是感傷。
警察抬眼說,周沫和米蘭在肯德基打了一架,米蘭揚言要告周沫,他們正在調解。
周沫冷哼一聲,就當是听了玩笑話,夏行止卻看向米蘭,說︰「要是鬧到那一步,大家都不好看,我願意代她陪你醫藥費。」
周沫扭了扭肩膀,不樂意道︰「誰要你代。」
夏行止將她用力按住說︰「你消停會兒。」
換做以前,周沫一定反駁兩句,經典台詞就是「咱們已經分手了」,意思是你少狗舀耗子多管閑事,但是這會兒一見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和夏行止身上,看熱鬧的看熱鬧,看好戲的看好戲,她倒不想娛樂旁人了,索性真的消停了,老老實實的坐在那里在心里計較,既然有男人願意蘀自己出頭,她干嘛還硬踫硬,既省了自己的事,又能示威于米蘭。
人都是需要靠山的,尤其當人前找個靠山出頭,越發有面子,周沫正懷揣著這點小心思,突然一反方才的蠻不講理的嘴臉,委屈的低下頭。
這顯然助長了夏行止的救美之心,一見周沫服軟自己,心理受用,更要說服米蘭大事化小。
而米蘭正一心在成非身上,眼楮時不時飄過去,見成非就站在伍春秋跟前低聲問話,眼淚又要下來了,終于忍不住道︰「你就不會問問我啊,我都被她打成這樣了。」
成非回頭說︰「那她為什麼打你?」
一句話把米蘭噎住了,她一拍桌子站起來叫嚷︰「你的意思是我欺負人,挨打活該啊!我好歹還是你前妻,她和你什麼都不是,你犯的著麼!」
前妻?眾人的注意力又紛紛投了過去,一時屏息等待下文。
卻不妨周沫逮住空當小聲接了一句︰「你都說了是前妻了,那不就是合法的斷絕關系了麼?」
不知是誰笑了一聲,連同周沫的揶揄,又激怒了米蘭,她大聲叫著︰「你放什麼屁,有你什麼事!」
警察也一拍桌子︰「你當這里是什麼地方,坐下,不許吵!你們要解決家務事回去解決,現在就說打人的事。」
米蘭坐下了哭訴說,自己命苦,前夫因為如何如何和自己離婚,心里一直有別人,那個別人還是自己的好朋友,她氣不過找對方攤牌,求她放了前夫,沒想到反被對方搬了救兵聯手欺負自己,現在前夫也不幫著自己等等。
周沫听著真是瞠目結舌,突然有種米蘭真是該打的想法,更恨自己怎麼沒撕爛了她那張嘴,怎麼就吐不出一根象牙。
伍春秋臉皮薄掛不住,連聲道歉,還願意賠給醫藥費,成非也說了幾句好話,暫時安撫了米蘭。
米蘭也知道打的這場小架沒有致傷致命,告到哪里都沒人受理,多半就是在警察局里接受調解,至多賠錢、道歉了事,所以哭了一場後也冷靜了些,不再堅持告周沫,主要是怕現在把話說絕了,將來要是沒去告或者告不成,難免被伍春秋和成非笑話,到時候還怎麼回頭找成非?
心里這麼一想,米蘭又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不如讓成非欠自己一個人情,方便以後,反正挨打是不能白挨的,周沫打她的,她決定讓成非來還。
周沫也沒料到米蘭這麼好說話,以為還要糾纏個把個小時,沒想到幾分鐘後就被夏行止拉著走出了警察局,心里還有些沒底,邊走邊回頭看身後的米蘭、伍春秋和成非三人。
夏行止回身跟成非招了招手,意思是他們先走一步,就拉著周沫往停車場走。
周沫問︰「咱們去哪兒?」
「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周沫站住腳,扯住夏行止,裝洋蒜道︰「我謝謝你今天幫了我,但咱們已經分手了,我這樣跟你回去算怎麼回事?」
換做以往,夏行止一定會撒嬌埋怨道︰「難不成還要我八抬大轎請你回去?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還要怎麼樣,算我錯了還不行麼?」然後再好聲好氣的叫幾句「沫沫」哄得周沫心花怒放。
然而這一回,夏行止卻是月兌胎又換骨,松開了周沫的手,雙手插兜,神情並不焦躁,好似正對著一個討不著糖果吃的小屁孩的大家長,胸有成竹。
「我沒說回我那兒,你既然搬出來了,我也尊重你的決定。我是說,你現在住哪兒,我送你回去,或者你自己打車?」
——我送你回去。
——或者你自己打車?
還是選擇題呢,真是想得周到。
宛如被雷掠過頭頂,周沫愣愣的望住夏行止,只覺得胸口像是被木塞塞住的瓶口,瓶子里的氣體不足以將它頂出去,只能悶在里面發酵沉澱。
這大概就是形同陌路式的關懷吧,遠遠比仇人見面來得更加可恨,她真是寧可相吵無好言,也不願意輕描淡寫。
「不用你送,我自己走。」
周沫轉過身去,默默的走向正在安慰米蘭的伍春秋,眼楮瞬間紅了。
夏行止,你好樣兒的!
最後,伍春秋見周沫好似被人遺棄的小可憐,又見夏行止頭也不回的返回車里,發動引擎走了,心里明白了幾分,又覺得理虧于米蘭,就叫成非先送米蘭回家,晚點再見面,自己就和周沫先一步回家。
一路上,周沫低著頭不置一詞,直到回了家,伍春秋做了兩碗熱湯面慰勞她們兩個空蕩蕩的胃,飯飽之後才敢開口安慰。
哪知周沫第一句就是︰「這回真的完了,夏行止沒留我。」
伍春秋愣了一愣,半響才回過神︰「你是說,這回他真的打定主意分手了?」
「哇」的一聲,周沫用袖子捂住臉,大哭起來,越哭越來勁兒,足足二十幾分鐘才哭累了倒進沙發里,只茫然的說了一句︰「春秋,要是你有熟人出租房子記得幫我留意一下,長痛不如短痛,我要搬家。」
伍春秋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只好說︰「你先別沖動,夏行止可能就是要氣氣你隨口說的,每回不是他回頭找你啊?等等看吧,等過幾天他後悔了,自然會拉下面子哄你,你看今天一個電話,他不就跑警察局來救你了麼……」
「不會的,就算會,我也不回去。」
周沫話才落地,伍春秋的手機就響了,竟是夏行止。
伍春秋接起前笑道︰「看吧,後悔了吧,準是哄你來了,想透過我說幾句好話,你也給他個台階下。」
按下「揚聲鍵」,伍春秋本想周沫親耳听听夏行止的懺悔,然而卻等來這樣一番話。
「春秋,她手機關機了,你幫我問問她什麼時候搬走,我姐來電話說要來住幾天,等她來了看見我們搬家又要問東問西了,要是周沫不介意,就先簡單搬點東西,等我姐走了再收拾其它的,我到時候就跟我姐說她回家看她爸媽了。」
伍春秋倒吸一口氣,腦子被劈成了兩半,接不上話。
夏行止叫了幾聲「春秋」,等不到回答,這才覺出不對。
周沫已一把搶過電話︰「這周末就搬,你稱心如意了!去你大爺的夏行止,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