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都是塵埃
凌辰的夜拉起了帷幕,暗沉沉的壓在心頭。
高寒拖著半殘的手臂,一頭扎進夜色。
他來不及想,唐莞怎麼會跟夏候軒在一起?他只迫切地要見到他們,一路上腦子里都回響著剛才與夏候軒的對話。
「高寒,唐莞在我這里。」
「她怎麼樣了?」
「她很不好。」
「我馬上過去。」
「不過……」夏候軒似乎有意頓了一下,「發生了一些其他的事……」
高寒迫不及待地打斷他,「我知道,我馬上過去。」
‘他知道……’夏候軒掛斷電話,玩味地想著高寒這句話的意思。他回頭看一眼自己的房間,房間里,唐莞早已經不過一身疲憊沉沉睡去。可是她睡的並不沉穩,睫毛輕輕地顫動,像受驚的蝶翼。
高寒趕到的時候,房間里只有夏候軒一人。高寒劈頭就問,「唐莞呢?
夏候軒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高寒了,他昔日所見的高寒,高傲冷漠,身姿挺拔,白襯衫上絕沒有一絲褶皺,整日里一副運籌帷幄的勝利者姿態。
可是,眼前的人,兩眼通紅,布滿血絲。燈光下仿佛蒼老了十歲,身上的衣服污漬、血跡,還有扯碎的痕跡,一條胳膊纏著繃帶,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巨大的車禍。沒有一點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有點驚訝地問,「你這是怎麼了?」
高寒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答非所問道,「唐莞呢?」
夏候軒見他著急如此,不急不緩地問道︰「你知道周成嗎?」
高寒黯然地點點頭。果然是周成這個小人。
夏候軒更加驚訝,「那你也知道周成對唐莞做了什麼了?」
高寒再次痛苦地點點頭。
夏候軒一拳打到他臉上,高寒猝不及防,顴骨被打了個正著。夏候軒的手勁不小,高寒蹬蹬倒退兩步,眼眶下立馬一片烏青。
夏候軒怒極,指著他的鼻子怒斥,「你都知道,高寒,你竟然都知道,一定是你害了唐莞?」
高寒沒有半絲反駁,說,「是我害了唐莞。」可不,這一切都因他而起。
「高寒,你愛她嗎?」夏候軒見他如此,遂挑開話題。
「是的,我愛唐莞。」
「可是,你都是給了她什麼呢?」
是啊?他都是給了她什麼呢?傷害,驚嚇,誤解,遷怒?
「高寒,你已經把她害成這樣了?你還憑什麼說愛她?」夏候軒忍不住質問他。「你既然知道,還容忍周成糟踐她?」
「夏候軒,我也是剛剛知道。」高寒再也不能忍受夏候軒的質問。「我也不知道事情竟會是這個樣子。夏候軒,求求你告訴我,唐莞現在在哪里?」
夏候軒呆一呆,高寒居然對他說,「求求你告訴我?」他為了唐莞,肯把姿態放得這麼低。
他說,「高寒,如果唐莞被周成玷污了,你還愛她嗎?」
「無論她怎麼樣,我都愛。」
「那麼,高寒,我告訴你,其實周成根本沒有得逞……」夏候軒看著高寒面露驚喜的神色,接著說,「但是,唐莞喝了周成攙在酒里的迷藥。是我陪她過了一夜……」他停了一下,「不用我多說了吧,你懂的。」
高寒捏緊了拳頭,「夏候軒,你趁人之危。」
夏候軒卻指指房間,不急不緩地說道,「你進去看看,她現在就睡在我的床上。我比你更早愛上她,我當然會對她負責。」
高寒看一眼緊閉著的房間,沒有勇氣往前邁出一步。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想笑,卻喉頭沙啞;想流淚,眼楮卻發澀地擠不出一滴眼淚;他的唐莞,就在里面,他卻不敢進去看她一眼。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粒被風吹起的塵埃,飄飄浮浮,忽高忽低,從車禍到現在,一個比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終于讓他繃了一夜的神智轟然坍塌,人一下子被抽空,心髒似乎承受不了這樣巨大的壓力。他默默地看一眼夏候軒,後者正氣宇軒昂地站在那里,燈光映照下,仿佛不染塵埃。再看看自己,千瘡百孔,哪里還有當初那份驕傲之氣。
他有什麼資格跟夏候軒比。
高寒再不看夏候軒,轉過身,緩緩地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