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無奈只得命虎牢關守將出城迎敵背關列陣,華雄驅馬陣前,西涼兵接連關隘萬影重重,讓人不戰而栗。
兩軍對陣,袁紹派顏良出陣搏戰,華雄見敵軍陣中奔出一將定眼看去,駕馬上前手中長刀橫立身側。二人曾在洛陽城外交過手,上次戰局互有勝敗難分高低。當下正是見分曉的時候,華雄刀法五花八門變招層出不窮,萬影斑駁虛虛實實,是為術武。而顏良刀法竟走捷道以力搏虎,正好以不變應萬變,是為勢武。勢與術是法家所主張的兩種權謀,勢法咄咄逼人揚威耀武,術法蠢蠢欲動暗藏殺機,後來武學名家把勢術之法演化在勢術之武。
勢入君道霸權獨尊,顏良先招生猛出手不留余地,長刀連環斬將華雄不斷逼退。術出謀變趨利避害,華雄力挽狂瀾絕地反擊。術以天謀破君道,招式變做地龍吞金蟒,長刀破襲將顏良砍落下馬。勢落低沉轉走臣道,長刀方擎中流砥柱,術上而下以人算克臣道,揮戈如雁一字長行,顏良再次被華雄擊退。臣道敗落化為民道,民重君輕乾坤逆轉,勢危急變反道而行。勢武至此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然而顏良尚未達到逆衰而盛的境界,刀勢殘敗胡亂揮擋。術進而平以地策緩民變,兵刃長驅無往不利,華雄佔據優勢,洞悉對手破綻招招克敵,顏良一退再退。
勢術之學本如陰陽,陰盛則陽衰,陽盛則陰衰。法家之勢主張君霸、臣服、民順,以君為尊,與孟子‘民重君輕’之說勃然相反。法家之術主張天時、地利、人和,天時為上,地利為平,人和為下,也與儒家之說截然不同。無論經謀韜略還是武藝絕技都離不開勢術範疇。華雄以術武大勝勢武,顏良敗陣倉皇逃走,身上鎧甲碎裂傷痕遍布鮮血淋灕。華雄勒馬望去,高聲喝道,「華雄在此,何人敢再來挑戰。」
顏良無疑是袁紹帳下第一武將,顏良敗陣其余眾人皆不敢上陣對敵。北海太守部將武國安見顏良敗陣,自恃武力超群出陣喊道,「讓某來會會你。」武國安體壯力強使長柄錐錘,驅馬迎戰華雄。手中錐錘重達百斤力劈而來,華雄見他招式平平絲毫看不出門路,無非是村野痞漢的流氓招式,不屑一顧勒馬回走。武國安緊追而來,錐錘突刺被華雄伸掌探抓住,前後稍稍拉扯,武國安馭馬不濟跌落下來。華雄將錐錘投擲丟回喊道,「匹夫單憑勇力就想與我一戰,你還不夠資格。」錐錘透骨,武國安被擲來的兵刃洞穿大腿,一瘸一拐顛上馬背逃回。
華雄威風凜凜,大放厥詞聒噪刺耳,袁術部將俞涉深感厭惡,自覺被輕視詆毀,打馬出陣來追華雄。與武國安擦身而過時,探身佛手奪過長柄錐錘喊道,「賊將休想走,看我砸你個腦袋開花。」華雄見他近身奪兵還有些本事,勒住戰馬回身接迎,長刀隨身行舞,刀鋒凌空如萬瓣花開,艷而絕。
俞涉看得眼花繚亂,兩馬交錯,華雄停馬雙眸凝空,望著西垂殘陽臉上有股莫名傷感,而身後俞涉被鮮血飛濺身上印著兩道致命傷痕,落入滾滾塵埃間。艷麗的背後總有著讓人哀婉的過去,那空洞而麻木的眼神,使人感覺無奈與悲哀。華雄佇立良久回馬離去,盟軍陣中在無人敢出戰,兩方各自收兵。
虎牢關下第一場戰斗以華雄華麗的武技秒殺俞涉而收場,虎牢關的戰爭並沒有就此而停歇,袁紹連夜召集眾將商議對付華雄的計策。司徒清風一直冷眼旁觀,已知的觀念也漸漸發生了改變,沒有誰注定要死,也沒有誰注定要成為別人的墊腳石。關羽遠在遼東,誰來溫酒斬華雄?
袁紹帳下大將當推顏良,俞涉並不是袁術主將,但紀靈也只是尚且能戰,還不足以與華雄匹敵。司徒清風的部下有嚴綱、潘鳳、趙雲三人,不過司徒清風沒有打算讓他們中任何一個出戰,讓潘鳳、嚴綱去送死,豈不是坑了兩個傻大漢。趙雲雖然武藝獨步天下槍法超絕,未必就能輕易取勝。計劃來計劃去最後還是沒有個結果。
盟軍不動退守陳留,西涼兵恣意襲擾又佔領了滎陽。時隔十日,突然軍士來報,「並州上將呂布已渡過黃河,正駐兵在卷縣。」袁紹得知消息喜不自禁道,「天遣神將助我等,實乃大漢幸事。」東部盟軍各勢力紛紛提議奉呂布為盟主,進兵虎牢關。司徒清風應眾人所請自動讓出盟主之位,派人去接應呂布來陳留商議進兵之事。
往日的死敵,如今的盟友,世事多變誰又能保證彼此永遠都在一條平行線上。「奉先別來無恙,河內戰事如何?」呂布瞥了司徒清風一眼,礙于他趙王的身份答道,「承蒙趙王掛念,敢問河南戰況又如何?」司徒清風本沒有排擠他的意思,呂布錯解了司徒清風的含義。袁紹接口道,「西涼兵據守虎牢關,敵將華雄勇武過人,我等正為此發愁。」呂布念叨道,「華雄?此人交給我來對付就好。」
盟軍三進三出,又一次攻陷滎陽,西涼兵退守虎牢關,呂布關下叫陣點名要華雄出陣迎戰。呂布渡河南下,其實是因為上黨太守張楊、河內太守王匡投降西涼兵對他三面打壓,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河內地域在名義上歸降董卓,河東太守王邑順勢也向董卓稱降,北面威脅盡除。南面劉表不成氣候,董卓也在不放在眼里,集中全力對抗東部盟軍。問計李儒道,「三面威脅已去其二,還有其一要如何解決?」李儒若有所思,思忖半晌答道,「如以力敵勢必兩敗俱傷,表面上三面威脅只剩一方,其實不然,一旦洛陽勢危各方定然又起波瀾,唯今之際不妨棄東都洛陽遷往西都長安,據守潼關可以。」董卓听李儒獻計退兵心中不悅道,「未戰先退,你是覺得我軍難以取勝不可?」李儒據實而言,「今十八方諸侯會盟討伐我等,勢力之大實難相阻,不妨退兵長安,還政少帝安撫臣民,迫散聯盟再徐圖攻克,是為上策。」董卓拒絕道,「洛陽繁華遠非西都能比,而且一旦出潼關再入就難了,此話以後休要再提。」
董卓調南面的李蒙,北面的樊稠、胡軫三將領兵支援虎牢關,命華雄守住關隘擊退敵軍,成則加官進爵,敗則依罪論處。
呂布三番五次叫陣,華雄授命後才肯下城迎戰,兩員虎將同是雄赳氣昂威武勇猛。此番董卓為鼓舞士氣,命人將西涼寶馬赤兔賜予華雄乘騎,另鑄地虎金獸刀一柄,蒼狼雲鎧一套,龍紋熾焰披風一件。
蒼金赤三色格外顯眼,尤其是座下赤兔馬猶如炭火炎駒讓人不由感慨。相比之下,呂布的畫戟、羽翎紫金冠,虎猊鎧略顯得有些陳舊。二將沖鋒,赤兔馬迅如流火飛竄而過,呂布所騎的大宛良馬也算馬中極品,即便如此依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金獸刀勢走偏鋒,一雄的常派作風,呂布畫戟擋開刀背喝道,「九流之術也敢與日月爭輝?」華雄不答再度回馬接迎,畫戟刺出平平無奇,華雄深知戟勢威力,這招氣貫長虹隔山打牛,即是擋住也要身受重傷。
華雄避開畫戟馭馬折走,呂布趕馬追來喊道,「馬快未必就能濟事,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畫戟裂地破開一道地紋,頓時地動山搖陷下方圓大坑。赤兔馬飛躍而起躲開陷坑,華雄臨空回刀劈來招式由上而下變作蒼鷹搏虎,刀法淋灕將呂布打落下馬。
華雄繞馬轉行圍著呂布喊道,「舊仇新怨今日就一並算清了。」呂布手持畫戟理著腮邊鬢發笑道,「就憑你現在的本事也敢夸下海口。」華雄驅馬沖鋒,赤兔奔馳若飛乘雲踏霧。呂布棄馬徒步徐徐行來,手中畫戟橫于身後,目不轉楮逼視前方。華雄躍馬揮刀砍下,地龍金獸刀勢如虎狼撲面。
浩瀚沙場,一騎一馬,一步一人,馬快流火,步緩止水,擦身而過的瞬間,天空艷陽映著兩柄錚亮刀刃,一閃即逝恰如夜空流星。呂布徐徐轉身,模著臉旁濺染的鮮血,回望華雄落馬,剎那的動作在空中反復雕琢,仿佛時空混亂前進而又後退。交鋒的一瞬,方天畫戟刺穿了蒼狼雲甲,長刀貼著呂布的頸項掠過,斬落絲絲鬢發。
敗了,終究還是敗了。華雄雙眸盯著明朗的天空,雲朵變化著神馬或是浮雲都已經不再重要,手中拽著一節殘破的玉環,沒有人知道的那些過去,隨著他的逝去將被永遠得埋葬在記憶深處。
呂布從身上取出另一節玉環丟在他身上,扯住赤兔馬,頭也不回轉身離去。兩節玉環被風沙所淹沒,在光芒下熠熠閃爍著‘術’、‘勢’二字。閉上眼,熟悉的面龐漸漸變得陌生模糊,只余下淺淺的笑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