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學院院長原來是一名墮落騎士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克拉克學院的每一個角落。
匆匆返回住處的費姆雖然注意到一路上學生對他的指指點點，但心情不好的費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對那些不尊敬他的學生施以顏色。
讓他心智大亂的不僅僅是失敗，更多的不安從見到艾維斯的那一刻就籠罩在心間難以驅散。
騎士之城耶盧達爾，是他的故鄉，也是他從不向人提及的傷口。
「大人，薩恩院長找你。」
這麼快召喚就來了？那家伙不是該陪在精靈身邊嗎？
惶惑不已的費姆來到院長室，薩恩陌生的冰冷表情讓他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博爾特-費姆。」
一天之內遭受太多的刺激，讓這位本來年紀就不小的院長顯出了老態。
「身為墮落騎士的你，已經沒有資格擔任武學院院長了。」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液，薩恩對著面無表情的費姆重重地嘆了口氣，「克拉克也無法再接納你。」
冷笑一聲，費姆向薩恩鞠了一躬︰「感謝您多年的照顧，院長閣下。」
他轉身要走，卻被院長喚住了︰「你打算就這樣走掉嗎？還記得十年前你剛來這里所說的話嗎？」
費姆頭也不回地說道︰「現在您也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
騎士可以得到的榮譽有多高，墮落騎士背負的恥辱就有多深。
一名普通的中級騎士就能得到平民百姓的崇敬，然而只要觸犯騎士信條就會讓人們抹掉他以前所有的功勛。
「雖然無法再為克拉克服務，但是作為墮落騎士你卻有了一個更好的職務，不考慮一下嗎？」
「哦？」
費姆轉身，看到了薩恩眼里無法忽視的精光。
「為我服務吧。博爾特-費姆。」
離開克拉克學院，艾維斯久久未說一句話。連一向喜歡拌嘴的另外兩名騎士——莫塔和明西也非常安靜。
背叛誓言的聖騎士，會讓其他騎士也覺得羞辱難當。
從今以後，龍神殿的騎士名單上少了一名叫做博爾特-費姆的十二階黃金聖騎士，而這個世上，卻多了一個讓所有騎士蒙羞的墮落騎士。
這怎能不讓他們難過，以至于除了緘口不言沒有任何方法去消弭那充斥耳根的恥辱感。
習慣了艾維斯時不時的大呼小叫，也適應了莫塔和明西所謂「吵架才是騎士間的友誼表現」，難得的清淨卻讓管家扎安覺得渾身別扭。
黑袍法師和往常一樣忠實地做著艾維斯的影子，但不時定格在艾維斯後背的目光說明她同樣滿懷疑問。
明明第一場試煉順利結束，這家伙反倒跟吃了敗仗似的，渾身上下透露著請勿打擾的氣息。
克拉克學院雖在艾維斯的口中十分不堪，但它確實是百年以來五大陸首屈一指的學院，它的聲名不僅在人類中不同凡響，甚至也有不少長生一族願意屈身此間潛心修習。
要不然當初伊歐文也不會挖空心思要在那里贏得一席之地。
「你認識那個院長的吧？」艾維斯終于開口，卻是這樣的問題。
「曾經的上級。」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伊歐文。」艾維斯突然停下腳步，轉身俯視著她的魔法護從。她比伊歐文高出半個頭，精靈的身高優勢和遠算不上高興的心情，讓此時的艾維斯多了幾分壓迫感。「那個院長見到你跟費姆見到我一樣，都是一副虧心事被人撞破的丑態。」
伊歐文無所謂地聳肩︰「您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薩恩要殺你！明白了嗎？」逼近眼前的血眸充滿了冷意，「這已經威脅到我的安全了，護從。」
「我不認為薩恩有膽子或者說有能力動你。閣下。」依舊是面無表情。
艾維斯恨透了這副模樣的黑暗法師。
「薩恩沒能耐可是博爾特有！敵人的敵人以及敵人朋友的敵人湊到一起都是朋友。」咬牙切齒地擠出這番話，被氣憤沖昏頭腦的艾維斯忍不住說道，「帶上你真是一個嚴重的失誤。」
「您可以隨時解約。」
不冷不淡的回答讓艾維斯猛地冷靜下來，定定地看了伊歐文許久，精靈露出夸張至極的笑容︰「我收回那句話。相信和你在一起我能享受到更多樂趣。」
「一切憑你，閣下。」
「十年前的冬天我來過尼因，還見識了一場百年難遇的‘盛事’，克拉克學院的某位助教因一起嚴重的教學事故被流放深淵魔域。」艾維斯說，「那個助教就是你吧。伊歐文。」
「沒錯。」
短暫的談話因為扎安的臨時介入而中止。
「結束克拉克的任務，您要不要準備一下去卡多林納？」
「不著急，既然剛好趕上展望會議，那我們可以在這里呆上一段時間。」不知在打什麼主意，明明很討厭尼因的艾維斯卻選擇暫時停留。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艾維斯也向諸人下達了任務。
「扎安，你去找個住處，我討厭使館那個破地方，現在就去。莫塔、明西，你們去準備新房子需要的東西。凱莉跟著扎安收拾房子，肯丁去打听下這次來參加展望會議的都有哪些國家，順便把來的人列份名單給我。伊歐文留在我身邊。」
擺明了要把大家支開說悄悄話嘛。
凱莉暗地里翻了個白眼，拉著還想說什麼的扎安一溜煙跑開了。
「現在我們可以開誠布公地談談了吧。」趕走臥室門口的侍女，確定四周沒有人偷听以後，艾維斯擺出很正經的表情，「那起教學事故，以及你的左臂是怎麼丟掉的。」
「沒什麼好談的。」
「喂！」
眼見精靈少女的血眸又開始冒火花，伊歐文想了想，改口道︰「一個問題拿一個秘密來換。」
「沒問題！」
秘密既然被稱為秘密，總是不想讓他人知曉的。然而精靈卻答應地這麼爽快……伊歐文心里開始盤算這筆交易會不會有點不劃算。不過話已經放出來了，要想收回去恐怕對方會使出某些自己想象不到的手段刁難。
「那就先說說教學事故是怎麼回事。」
「火焰藥劑爆炸了，休薩拉公國的一位伯爵送了小命，所以我被視為殺人凶手送進了審判王庭。」
「然後呢？」
「這是又一個問題了。」
言下之意——快點說出一個秘密來交換下一個問題。
「太狡猾了。」精靈稍一思索，嘴角露出狡詐的笑容，「听好了，我的第一個秘密是︰精靈餅干其實是我最討厭的東西。」
伊歐文覺得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
「這樣不行。不如你一個問題我一個問題大家換著來。」
「喂喂，剛才你明明說是一個秘密交換一個問題的。」
「黑暗一族所說的話你也當真嗎？」
……
好奇心打敗了與伊歐文爭辯下去的想法，艾維斯舉雙手表示投降。
「你和費姆之間是有什麼恩怨？」
「他是我的第一位人類劍術導師，是我曾經最崇拜的人。」回憶起往事，艾維斯的眼神開始飄忽，「但是後來我無意間撞見他脅迫學生做那些事……就和母親說了，暴怒的母親向耶盧達爾議會舉報了我所說的內容，後來費姆就被趕出了耶盧達爾。所以他恨我入骨。」
僅僅是無意間撞到的嗎？
一絲譏笑劃過眼瞳，伊歐文並沒有說什麼。
「好了，該我問了。」無限的感傷畢竟只屬于過去，艾維斯很快從回憶中抽身出來，興致沖沖地想要進行下一輪的問答。
「我只有這一個問題，沒有報酬，你覺得我還會繼續嗎？」
揉了揉有些發痛的肩膀，伊歐文干脆地單方面結束了交易。
「亞沙克人果然都是混蛋！」
憤怒的指責伊歐文只當是耳邊風，黃昏將至，該是冥想的時候了。
費姆嗎？
是劍術導師沒錯，但同時也是年少時傾慕的對象。
年紀輕輕就獲得十二階黃金騎士的頭餃，他是艾維斯唯一欣賞的人類。顛覆短命族都是廢物的人類騎士，也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少女的心。察覺到少女的心意，費姆也曾向她表露自己的心思。然而精靈的羞怯卻讓她拒絕了費姆的示愛。雖然拒絕了，但還是牽掛這名年輕的騎士導師，有時候會趁對方不注意做一些幼稚的跟蹤舉動，最後卻發現這位自己敬仰欽慕的導師原來是那麼齷齪卑劣的一個人。
人類啊，果然虛偽又狡詐。
也許是見到了仇人的緣故，伊歐文每天例行的冥想這次格外不順利。
煩躁的情緒讓元素不願听從她的召喚。知道再進行下去也沒什麼成果，法師提前結束了冥想。
睜開眼，卻看到艾維斯抱著雙膝呆呆地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精靈是眾神的寵兒，這句話說的沒錯。
如頂級雕刻師最得意的作品，安靜不動的精靈少女像極了精美雕塑。
黃昏柔和的陽光籠罩在她四周，更像是從她體內散發出來的一樣，相輝相映，如此融洽。
再不安分的精靈也有感傷的時候。看到她微皺的眉頭，伊歐文不由地想起了一句話——「少女的初戀就是人生要品嘗的第一顆青隻果」。
忍不住就笑了。
傲慢的精靈即使尋找伴侶也是為了種族的繁衍，怎麼可能會真正愛上誰。
愛情不過是吟游詩人的素材。
難得這家伙能安靜下來，就讓她繼續感懷自己懵懂的初戀吧。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