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秘史 嘆息之森•神壓

作者 ︰ 鳳鳴朝

冷,令人心悸的冷。

連流著火龍王血液的艾維斯都抱緊雙臂,牙關打顫,更不用提孱弱的法師了。

艾維斯低頭去看法師,卻見對方安之若素,一點兒異樣都沒有。

法師從精靈的懷里掙月兌出來。暗自想,最近契約者越來越喜歡抱著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總覺得這樣不太好,至于哪兒不好,又沒有具體的理由。

不過這時候並不適合想亂七八糟的東西。能讓魔獸之王都會出現危機感,看來這次他們麻煩大了。

伊歐文下意識回頭去牽精靈的手,她在發抖。呼出的氣流白白一片,看的十分明晰。

「冷麼?」

精靈放緩呼吸,冷意稍微減輕了些︰「還好,突然這麼冷有點不適應。」習慣了什麼事都擋在契約者面前,這次出乎意料居然要躲在她身後,挫敗感遠遠比冷意更人。

「我想,多根還是去找他主人了。」

能讓艾維斯這種奇特的混血兒都感覺森冷,還喚起格達魯久違的懼意,唯一的解釋只有——神。

盡管只是一名謫神,但耶羅緹克畢竟也是曾經的黑暗神系之首。格達魯這個樣子留在這里也沒什麼用,伊歐文只好把它送回魔域。

艾維斯盡量以緩慢的速度深呼了幾口氣,冷意還在周身蔓延,但已不如剛才那麼駭人。

「耶羅緹克麼?沒想到這麼早就要踫面了。」艾維斯撫模著腰間的長劍。

「不,應該只是試探。」伊歐文示意她暫時不要輕舉妄動,想了想,又問︰「能告訴我是誰安排你到這里來的麼?」

「成年試煉一般都是由祭祀長安排路線。」精靈回答,「不過因為我的身份特殊,這次是大長老出面安排的。」

「讓你到亡者高塔有什麼用意?」

「取一樣東西。」一問一答,艾維斯徹底放松了。晃了晃頸子,覺得似乎剛才人的冷意只是錯覺。

伊歐文卻無端地想起羅敏來。

她們倆的目的不會是同一個吧?

「被流放前死神是出了名的冷酷。但他已被剝奪神識,雖然過了這麼久,很難說他現在是什麼樣子,我們要不要在這里等一等他們?」伊歐文雖是詢問,但顯然心不在焉,她借著提問的時間在思考些什麼。

艾維斯仔細感覺著周圍的一切能量波動。較之剛才,那股壓力減輕了許多。

「要是想拉他們當墊腳石,我也不會和你先走一步了。」精靈的回答也漫不經心,「那些人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小小的沼澤地也要驚懼那麼久,要他們何用。」

「羅敏呢?」伊歐文意有所指。

見契約者鄭重其事提到那名迷糊的小盜賊,精靈及時咽下要月兌口的妄斷,轉而顯出疑惑。

「不覺得她很不一般嗎?」

艾維斯沒有回答。對于渺小的蟲子她一向不樂意多投注意力。仔細回想路上留下印象的幾件事,她的表情也變得凝重。

驚人的壓力與森冷感隨著夜幕降臨漸漸消散。但體會過神壓的精靈與亞沙克人踟躕了腳步。

臨走劃定試煉路線時,曾有族內精靈提出異議,認為不該讓一名未成年的精靈闖入神的居所。但大長老的意思很明確,死神已被封印,不會產生任何威脅,而艾維斯既然是大祭司之女,將來在族內也肯定會擔任較高的職位。要是連進入謫神的居所都沒有勇氣,那麼她在族內就只是一個笑話。

母親默許了大長老的說法。

「當然殿下要是認為自己沒有實力也可以提出來,我會看在大祭司的面上為殿下另選路線。」大長老笑意滿滿的臉又浮現在眼前,絲毫不掩飾他的蔑視。他咬重了「大祭司」這三個字,同時再一次闡明他一向的觀點,艾維斯只是運氣好,誕生在大祭司身下。換了另外的出身,她得不到以利亞女神那麼多的關護。

艾維斯一直想證明自己,不為別人,只是為了自己而證明自己。她現在有些了解那些人類面對她時的驚懼感,正如之前神壓臨身的感覺。位階的差距是一道鴻溝,橫亙在造物主的子民間,只能遠遠遙望,卻無法逾越。她有些沮喪,但看到雙黑女子如常的淡漠臉龐,那股沮喪慢慢地化成決心。

印在骨子的驕傲逐漸融進靈魂,如果到最後她不得不向契約者攤牌,那她一定要拿出籌碼讓結果往好的方面發展。為了母親,為了血精靈,也為了……自己的那份私心。

「走吧。」艾維斯主動握住契約者的手,令她吃驚的是,印象里冰冷的手這次竟然有微微的暖意。精靈不禁用另一只手模了模握著契約者的左手,確實挺冷。難道自己還在害怕?精靈撇嘴,最終以林子太冷為理由迫使自己不要再想那麼多。

「總覺得你好像不太高興。」伊歐文微微扭頭,黑曜石般的眸子閃動著光芒,「艾莉也會害怕麼?」

精靈用力捏了捏契約者縴細的手腕,反問道︰「你覺得可能麼?」

伊歐文不滿地瞪了對方一眼,這家伙手勁兒那麼大還故意用力,難道想讓她唯一的一只手也廢掉麼?「承認自己害怕才會更有勇氣。」法師說,「謫神也是神,要說不害怕,那我該嘲笑你太狂妄了。」

艾維斯垮下臉,不甘心地點頭。

不知是為了緩解這令人壓抑的氣氛還是胸有成竹,伊歐文難得地笑出聲︰「還真乖。」

笑容讓艾維斯心情大好,夜視眼巡視一圈發現沒有可疑的生物後,她問道︰「要不要就在這里休息?」

伊歐文嘴里嚼著艾維斯塞給她的精靈餅干不能說話,只好點頭同意。

守夜的重任理所當然地交給毋需睡眠的精靈。

伊歐文當然不介意精靈族尊貴的公主為她守夜,但在帳篷里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便爬起來,和精靈一起目光炯炯地盯著黑色森林。

有人陪著,不需要沉默。艾維斯開口問道︰「真的一點兒不好奇我接近的目的麼?」

不知哪里吹來的風刺痛了肩膀舊傷,伊歐文輕輕揉著左肩,精靈看到她的動作,站起來換到她另一邊,幫她揉捏。

伊歐文有些驚訝古龍混血也可以使出這麼輕柔的力道,不過確實比自己扭手過去要舒服許多。

「一開始沒想到,以為只是剛好遇到了。後來才隱隱覺得沒那麼巧。但我活到現在有多少事是自己做主的呢?既然有個只懂橫沖直撞的精靈願意跟我締結火種之約救我這條爛命,我慶幸還來不及。」

「你這條命在我們眼里比聖物還尊貴!」艾維斯連忙反駁,但隨即又訕訕地說,「母親本來是讓我保護你的。那天看到你那麼厲害,我又一時想不出來好的理由接近你,只好用了那個爛借口,沒想到你答應了。你不知道,當時看到你快死的時候,我第一次害怕了。」精靈的神色莫名恍惚,「記憶以來第一次害怕,也是第一次發火。我怕你死了母親會責怪我,所以才……」

伊歐文仰面躺下,那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締約以後導師再也沒出現在自己的意識里。精靈的火種之約既是羈絆,又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她。兩者相較,倒是一件好事。

精靈又仿佛自言自語地說了些話,多是對母親的敬畏。令伊歐文奇怪的是,她幾乎沒有抱怨。印象里艾維斯的脾氣不是太好,總會為了一點小事大發雷霆。進入嘆息之森後,好像森林的靜謐抽走了她很多火力,與之前那名暴躁的殿下判若兩者。

「我保證,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我一定一字不漏全部告訴你。」

「我都不介意,你也別想那麼多。既然你跟我的命運已經牽結在一起,到我認為合適的時機我會問的。」伊歐文說完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轉身回了帳篷。

艾維斯的心里滑過一絲異樣的感覺,怎麼覺得伊爾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呢?不過有一點她能肯定沒變,她還是模不透契約者的心思,一點一滴都模不透。

前半夜十分安寧,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但艾維斯不敢放松警惕。敏銳的听覺辨出雙黑女子的呼吸平穩均勻,睡的倒挺香。不過這應該是出于信任吧。想到這點,艾維斯更加興奮,能被別人信任是以利亞女神的恩賜。

後半夜多根的出現為寧靜的夜劃下休止符。

對于樹人之祖多根,艾維斯還是留著忌憚的。她清楚,稍有不慎她就會引來整個嘆息之森的敵對。到時候,不說她只是個混血,就算是一頭成年的古龍,也很難從森林的包圍里月兌身。

「精靈是好人。不許接近神殿。」

多根的眼楮像孩童一樣,天真無邪。慢吞吞的語速也似乎沒有任何威脅力。

艾維斯慢慢湊近多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毫無敵意。

「是耶羅緹克讓你這麼說的嗎?」

听到外面有聲響,伊歐文從睡夢中驚醒。她握緊手中的魔杖,盡力不發出一點動靜地走出帳篷,正好看到一大一小兩雙眼楮對峙的畫面。

法師的出現令樹人呆板的五官起了奇特的變化。兩只巨大的綠色眼楮半眯起,代表嘴巴的裂縫兩端上翹,不難看出這個表情所代表的意思。多根竟因為看到伊歐文而露出含義不明的笑容。

樹人對伊歐文的好感同時出乎她倆的意料。與雙黑女子模不清狀況的疑惑不同,艾維斯卻看到了一線希望的曙光。

「不許擅入者接近神殿是耶羅緹克大人的意思嗎?」艾維斯重又問了一遍。

多根的五官整體上下挪動兩遍,似乎在點頭。

「什麼時候說的?」

「主人在休息,不許打擾。」多根固執地避開問題。

艾維斯與伊歐文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從對方的眼楮里看到了蠢蠢欲動的希冀。這個樹人之祖,說起話慢吞吞看起來反應很遲鈍,但她們都很清楚這家伙腦瓜靈活著呢。保不準他已經在那個龐大的腦袋里計劃好了多少事。

精靈向多根打出代表絕對中立的手勢,以前所未有的嚴肅語調說道︰「夜安,吾乃以利亞之使徒,以自由的名義,祈求面見耶羅緹克大人。」

伊歐文隨後也做出表示︰「夜安,吾乃弗洛西之僕從,以混亂的名義,祈求面見死神大人。」

多根的眼楮定格在她們身上許久,突然在一瞬間失去所有神采,變成兩顆呆板的水晶球。

再次恢復為生動的雙眼時,伊歐文清楚地讀出了多根的驚喜與迷惑。

毫無疑問,死神耶羅緹克答應了她們的請求。

「要見,要實力。」

五個很常用的通用語單詞卻讓艾維斯一時沒反應過來,法師卻抿嘴一笑,拍拍精靈的肩膀說︰「我先去睡了,明天出發。」

沒多久精靈也反應過來,不由有些心跳加速,既忐忑卻又充滿期待和希望。

這次樹人之祖的主動現身從側面給了她們一個只好不壞的提示。

那位謫神已不再僅僅是曾經狂暴的謫神了。

仰視夜空繁星,一絲冷笑緩慢卻勢不可擋地攀上精靈的唇角。撒狄厄斯-博頓,「尊敬」的大長老,恐怕連你也沒想到以利亞女神會如此眷顧我吧。

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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