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我下車的時候,我恰從夢中醒過來。迷蒙著雙眼回憶了許久,又恰好抬眸看到了方才馬車內那人的下巴,我才一下子驚得徹底醒過來。我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讓他將我放下來,可是要說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又吞回了肚中。因為,從醒來時我便已經感覺到了,本姑娘的右腿,非常不幸的麻了。
趁著那人尚未察覺我醒來,我便又悄悄閉上了雙眼。
再次醒來之前,站在床邊的青告訴我,我已經睡了整整一天。對此,只聳了聳肩,不打算多做評論,心里只想將我如今所處弄個明白。
趁著青低著頭的間隙,我伸出腦袋打量此間屋子。看屋中的擺設以及用具物什便可知道,青的主上,必定是非富即貴。那紅木低案、檀木桌椅、玉石茶具、以及各種罕見的裝飾物什,隨隨便便從中取出一件,便夠我跟穗娘生活一輩子了。哦,說不定還能給二笨娶一房妻室。
可是,我怎麼覺著,越瞅越不對勁啊,為何我會對這屋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莫非,我真的是青口中的夫人,青從未認錯人?可是,我從不記得我曾嫁過誰,穗娘也不曾于我提起我嫁人的往事,我怎麼可能會是那人的夫人呢。
「青啊,這是你家本,本夫人的房間麼?」我揉揉有些發暈的頭,坐在床上的身體微微向後仰了仰,靠在床欄上。
「是,夫人。」
我揉著眉頭的手抖了抖,無奈望著在我面前跪得及其自然的青。
「那青啊,我為何在此?」我打算窮追不舍,用話語掃除我跟青之間的隔閡,從而可以跟他里應外合,騙得,不,拿得他主上手中的解藥。
然而,事情總是不能如我所願。這還果真被穗娘說對了,我這人就是沒有心想事成的命。
「是我將你抱進來的,有何問題可以問我。青——」
「是,青告退。」
我沉著頭,目送著青離去的腳步,直到最後一步消失在門外,而門又闔上了,我才無奈轉眼,將視線移到站在我眼前那位主上大人處。不過,我始終不曾抬頭,自顧自埋著頭。因此,在我看到他衣擺處仍在飄蕩的那段布條時,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夠了?」
「噗哈哈——夠,夠了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我確實是忍不住。
「既然你不問,那該我問了。」他走近幾步,袍子一掀,也在床上坐了下來。我模模笑得有些酸的嘴角,往邊上稍稍移了移,給他騰些地方,也順便讓自己離他稍稍遠一些。
「若我想殺你,你覺得躲得了?」
他這話听著雖是有些狠,語氣卻是不可思議的溫和。原本不打算搭理他,現下卻因此忍不住垂首兀自嘟囔︰「躲不了。」
「錦遲安。」
「恩?」
「」
「怎怎麼了,看看我作作甚?」
我又往後挪了挪,順便抽出被他壓到的裙擺,還覺得有些不夠,便一下一下慢慢拉過被子,往身上遮蓋。這時候我挺佩服自己的,在這種「信不信我凍死你」的眼神中,我還能自如地做好逃離準備。只不過,我的手抖得有些厲害,心已經跳在嗓子眼罷了。
「錦遲安。」
「恩。」我名喚錦遲安,這是我唯一記得很順的事情,穗娘從一開始便告訴了我。
「錦遲安。」
「」千萬不要繼續這麼盯著我瞧,我會以為,以為總之,他這時候就像是李大爺家發情的大花,大花是一只公狗,很是壯碩。他眼里有我讀不懂的眷戀,可是,那憤怒又是怎麼回事?
「錦遲安!」
我渾身一個哆嗦,不妙,怒氣爆發。于是我趕緊往被子里鑽,死命捂住雙耳。這一個動作做得流暢無比,仿佛已經模擬了幾千遍。就這麼在被子里默默蜷著,悄悄抖著,幽幽懼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我雙腿雙手隱隱開始發麻,下月復也在抽搐,渾身上下難受無比。心下開始猶豫著問自己,是否要出去。
「唔——」
「回來便好,小遲。」
我再次後悔了我的猶豫不決,若是早點鑽出去,是不是就不用受現在的折磨?發麻的四肢也無力掙扎,那人隔著被子,死死摟著我,困得我腦袋發暈,呼吸變得異常艱辛。想起在馬車中被他雙手束縛的時候,我亦是呼吸困難到險些窒息,為了留著小命給穗娘,我只能舍四肢為保命了。可是我越掙扎,那人抱得越緊,還不住的叫喚著「小遲」,搞得我幾次手軟月兌力。
許是他發覺我的異樣,因為,呼吸不暢的我,突然想到了穗娘。念及她從不舍得如此待我,忍不住哭了出來。他松手靜默了片刻,我也乘機擦擦眼角,「嘩——」得拉下被子,露出腦袋。
我打算來個深呼吸的時候,突然眼前黑影一閃,一只大手遮住了我的雙眼。緊接著,唇上一涼,直覺有什麼東西舌忝著我的雙唇,熱熱癢癢的。當齒關被松開時,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何事。腦中突然白光大閃,什麼都不剩,只余在我口中游走的舌頭,還有以往我偷瞧到長街菜娘與他家大叔相互親吻那個畫面,甚是丑陋。
丑陋?我大驚,我才不要做這麼丑的事情,何況,何況他的舌頭太厲害了,害得我渾身都癱軟,失了力氣。無奈,我只能在他再次探入我口中之時,狠狠心,使勁咬下去。
口中立刻涌進血腥之氣,可他卻只是一聲悶哼。雙唇離開我,蓋住我雙眸的手卻不曾拿開。這下我真的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然後,我咽了咽口水,這視線有些灼熱。
「你」我只是想開口問問他為何不怕我的口水,他卻再次堵住了我欲說的話。另一只手也從我的領口伸入,冰冷的觸感襲來之時,我不禁一個戰栗,接著腦中真是一片空白,全身只一種感覺,那便是,熱。這一次,我連那些畫面都無法憶起。
就在我難受得難以自持之時,他卻突然停下,此刻我微眯著眼,余光瞧見壓著我的身體一個翻身,躺在我身側,抱著我粗聲大喘了幾口氣之後,不發一語,起身離開了。
不久便有人推門進來,感到身體發涼的我,低頭時才驚慌發現,那人不知何時已將擋在我倆之間的被子拉開,也褪去了我的衣裳,只余了的褻褲和褪到一半的裙子。
我大怒之下又是大羞,趕緊一鑽身躲進錦被中,以防被進來之人看了笑話。
「小姐,城主喚我來伺候小姐。」
噫,我露出一雙眼楮,打量在床前福身而立的姑娘,再次感慨,想不到,小小伺候人的丫鬟,都冷得比我有氣勢,不由也忽略了「城主」二字。
「哦,他說什麼?」我見她這麼半蹲著也不容易,就早點出了聲。
「城主說小姐!」小丫鬟抬頭,眼里先是冷漠,等雙眼對上我的之時,又變成驚訝,轉而是驚喜,然後「小姐,果真是你,這次不會是假的了,小姐,無二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
我眼角抽了抽,若是我雙手有能力活動自如,我定會拂額一嘆,唉,又是個認錯人的。我低眸無奈看著撲上前來緊抱我的小丫鬟,嘆一口氣,「你、能、先、松、手、嗎?」
「嗚——」
我眼角再次抽了抽,「松、手!——」
隨著我的一聲大吼,幾乎掛在我身上的人猛地跳起,退開幾步。我看著恍惚震動了幾下的床幃,閉了閉眼,然後睜開。轉首面向她,然後忍無可忍地問道,「很像?當真很像?」
「小小姐,你說什麼?」
「我與你家小姐,或者什麼夫人,長得可是相像?」
「啊?」
她一臉茫然,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唯唯諾諾走上前,雙手伸向我的被子。我眼尖手快,裹著被子滾了幾滾,等到如蠶繭一般了,才又滾回她身邊,誠懇道,「或許,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你家夫人遺失在外的女兒呢?好吧,其實我就是。」
這下,輪到我看她抽嘴角了。
不是麼?我還想著自己捏造一個身份,總比偽裝實際存在過的人要好,也不怕露出破綻,到時候就可以「奉母之命」,求賜解藥。我這法子還是在小丫鬟喚我小姐只是靈光一閃出現的,可如今,看她這模樣,似乎——不大可行。
「小姐」她欲言而止,我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哪知她不語,只轉身走到床尾,拿出一套衣裳和幾條白布,走回床邊說,「我知小姐現在還不習慣無二的伺候,小姐可以自己先行穿衣,還有,小姐葵水已至,我將白布也一並放于此處。等小姐覺著可以了,便可喚無二,我就守在外頭。」
自稱「無二」的小丫鬟放下手中衣物轉身離開。她低頭的時候,我瞧見她眼眶有些發紅。方才她話中突然弱了聲音的那幾個字,我懶得去揣摩。
見她帶好了門,我又觀察了關好的幾扇窗子,才放心從錦被中出來。一見到那堆衣物,我猛然想起無二說的一句被我漏掉的話,「小姐葵水已至。」面色大窘,恨不得繼續埋進被中。
由于在城外的那間客棧有人教過我穿衣,這一次只稍稍花了少許心思就穿著妥當了。只是,整一個過程,我都感到涼風陣陣,「呼——呼——」地甚是淒涼。就如我這顆葵水至卻為男人先察覺的蒼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