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之初,吾本善 好娘子之圈圈八

作者 ︰ 初

我估模著她是給我尋吃食去了,這偌大的屋子,一時間只余了我一人。我心中一樂,此刻不行動,更待何時。我一溜跑到門邊,想了想覺著有些不妥,又折回去撕了塊床單,對著鏡子,瞅著只露了眼楮的頭,我對自己的手工還是頗為滿意的,雖然看起來毫無美感可言。

因著我睡了一日,此刻正值夜間,身邊又無其他人監視,我便打定主意去尋那什麼蕭棠之的住處,既然求不得,拿我自己找,到時候可不能怪我不厚道,順手一不小心牽了去。

為了行動更為周全,我又好生將自己里里外外檢查了個遍,直到萬分確定不曾有何紕漏與不妥了,才輕聲跑去開門。手剛踫上門把,還沒使上勁呢,門外便傳來青的喝聲。

「站住,去哪?」

我的心肝不由自主的亂顫了一番,青這人,果真非同一般,隔著這麼厚的門板,也能瞧見我欲做何事。我壓了壓驚,深吸一口氣正打算扯個慌,卻又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護衛,芸夫人差我來問問,城主昨日連夜出城,可是帶了何人回來?」

听聲音是一女子,我心下松了一口氣,看樣子青問的是她,不是屋里頭的我。

「城主的事,也是你過問的?」

「護衛,你就」

「來人,遣人!」

我心肝又顫了顫,青,護衛,往後我得避著你一些,不,是不能再見你。你這幾聲威嚴的喝聲,便是再給我十個膽,我估計也該嚇破了去。這直直的聲,竟如死人發出的一般,毫無生機可言。我不由慶幸,還好他不曾識破我,否則,就憑我在一路上的折騰,他非拆了我不可。

不久之後,門外腳步聲都一一散去,青又遣走了其他人,此時屋外只余他一人。

我努力忽略方才他的語氣,做了幾個深呼吸,一把拉開門,果真只見青一人守著屋外。他一听我開門的聲響,立刻一個轉身,低頭向我行禮,「夫人。」

「恩。」我拂拂胸口,順順氣。

「青,夫人我想自己走走,你就別跟著了,好生守著這屋子。」我使出渾身的氣力,憋出最嚴厲的一句話。

青微微怔了怔,依舊垂首,「夫人,夜間不便,還是等無二回來,陪著夫人再一道去。」

陳述句。我不由懷疑,這「夫人」身份會不會太過沒有威懾力了?

「笑話!你是瞧不起夫人我麼!」

就你會用陳述句麼,我還給你。

青默然片刻,也不知在想何事,總之,最後他還是松了口,我也算是成功了第一步,逃出來了。

走出我在的那個園子,我便往離此最近的園子模去。無二話中曾不經意提到過,說蕭棠之如今不再是五年前那般了,五年前巴不得同他夫人住兩個角落,五年後不知怎的了,竟是把我安排在離他最近的一個院落。若不是怕有些不安分的人暗中使壞,估計恨不得把我安排在他的屋子里呢。

大概走了百來步,我便站在「風月園」之外。閉了閉眼,定定神,我方睜開眼。眼角閃過一個黑影,我嚇得一個趔趄,鑽進園中,躲進一旁的樹木之後,屏息靜靜听著外邊的動靜。

「可是檢查妥當了?」

「是。」

進來兩個人,背著我的那個身影,我就是化成灰也認得了。那一副遺世而立的樣子,不是蕭棠之又是誰?何況,還有他千年不變的寒冰之聲。

「那東西好生貴重,務必要放妥了,別讓有心人偷了去。」

我恍惚瞧見他似乎側了側身,恰好對著我,好似察覺到我了一般。呼吸不免又是一滯,一顆心撲撲亂跳個不停。我假裝自己是透明的,心中默語,「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我繼續听,你繼續說,最好說出解藥所在。」

「是。城主,今日宿哪個園子?」

蕭棠之頓了頓,然後沉聲道,「照舊。」

俯身與他眼前的隨從應了他一聲,兩人便又出了園子。

我繼續蹲著,雙腳麻了又麻,確信那兩人不會返回之後,才起身拍了拍腿,幾步竄進主屋。

我翻箱倒櫃找了一陣,就是找不到長得像解藥的物什。蕭棠之的屋子也忒簡陋了一些。進門是空曠一片,再走幾步是一張大長桌,上頭擺放著幾堆黃色信件,應該是蕭棠之平時處理公文的地方。靠邊被大屏風隔了開,屏風另一邊是大床一張,我目測了一番,兩三人滾床單還足有剩余。除此之外,還有幾個低矮小櫃,這些屈指可數的擺設便是這個屋子里的所有了。

我尋了不下三遍,除了一些宣紙墨條還有少許簡單的衣物,這屋子竟是沒有其他東西了。

納悶之下,我忽的憶起方才那兩人的對話。說是把重要物什藏在此處了,既然是重要物什,定然不會被我這麼容易尋到。我嘿嘿一笑,開始第二番的搜刮。這一次,我跳開所以顯眼之處,專挑隱蔽處下手。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來來回回上上下下折騰半晌之後,我終于在床塌底下,從床板上摳出一個小木盒子。

我拍拍身上的灰土,抱著好不容易尋得的小盒子就想立刻打開。可是,關鍵之處,總有人打斷我。

「尋到了麼?城主等著陪夫人用晚膳。」

「是,我等再去尋。」

「仔細別傷了夫人。」

我一听是無二的聲音,又聞城主等我用膳,腦門就開始發熱,急的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甚至忘記將自己藏起來了。

「夫人。」

我拿著錦盒的手一抖,趕緊把手背到身後,慌張得找不著自己的聲音,應道,

「,青啊,夫人真應該听你的,你看,呵呵,這都迷路了。」

「是,夫人,隨青走就是了。」

「啊——走啊,好,好,走,呵呵,你帶路——」

我示意他先走,小心地將錦盒藏于袖袋之中,顫悠著一顆心,跟著他走。也不知他可曾發現方才屋中的不妥之處,被我那麼一翻,雖然事後我也有理上一理,可連我自己也瞅著狼狽不堪的屋子,青想來該是發覺了吧?可他只顧著在前帶路,也不見有任何審問我的意思,攪得我也不明所以起來。他到底是知,還是不知?

「夫人,主上就在屋內,夫人請。」

「額,恩。」

我耐著頭皮,磨蹭著推門走近屋內。

「回了?」

蕭棠之沉著聲,我不敢瞧他的臉色,只支吾著答了聲「是。」

「過來吃飯。」

我怎麼覺著他憋著笑呢?莫非又是我直覺障礙,出錯了?

我小步一點點朝他挪過去,然後在桌前站定,無奈慢慢抬起頭來。這一抬頭,我見到的是無二那丫頭努力憋笑的難受模樣,還有蕭棠之那副哭笑不得的神色。我不知怎麼一回事,直覺他們必定是在笑我。笑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便習慣性抬手撓後腦。誰知,頭發倒是沒踫到,破布倒是有一塊。

好你個青,你給本姑娘裝傻是不是,明明什麼都瞧見了,還愣是裝正經一聲不吭,害我在這出洋相。

「青,蕭棠之!」我惱得狠狠一拍桌子,卻在最後時刻收了力,怕疼到自己,「你們合著一起耍我呢!」我指著蕭棠之,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是不怕他,胸中怒氣一噴而出,「我就是進了你屋子怎麼了,我就是翻箱倒櫃了一陣怎麼了,有本事你直接抓了我,何必找人看我笑話!」

蕭棠之看著我不語,可我還是能看出他眼中的笑意。青就更加無甚反應,連腳也不曾踏進屋子。這麼一來,我這一拳算是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癢了。于是,我更加來氣了,抬腿就踹翻腳邊的椅子,又是一罵。從蕭棠之和青的祖宗十八代一直罵到了他的兒子孫子以及曾孫,直罵的口干舌燥,失了力氣,才停下。可那兩人,依舊是那副反應。

這下我不得不認輸了,這兩人的忍耐力,不是我這一尋常女子就能挑戰的。

所有人都莫名沉默著,搞得我好不局促,一時不知是該進該退,只能揪著衣角垂頭擔憂著。

「累了?」蕭棠之穩穩的聲音傳來,听慣了他冰冷之語,我一時有些不適應,便傻傻點了點頭。

「吃飯,都涼了。」

他起身將我拉過,按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又抬手給我舀了碗湯,遞到我手中,「一日不曾進食,這湯還有些熱,你先喝著適應適應。」交待完了,又回首囑咐無二去熱了飯菜。

「怎麼不喝?」

我愣愣看著他,搖頭。不是我不想喝,是我難以適應。此時的蕭棠之,臉色竟是融了寒冰,嘴角微微揚起,歪首柔柔看進我眼里。那黑亮的眸子,黯淡了屋內照明的燭火。不知為何,我心底竟是莫名的歡喜,好似這樣的場景,我已經是期盼了許久。可也不知為何,這份歡喜里頭,有一絲絲的酸澀,道不出的酸澀。

「你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來做什麼,還知道我方才做了何事,為了何物,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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