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我一時的思緒月兌線又帶來戲劇一般的效果。
自稱素兒跪身于地原本恭敬低首的丫頭,突然抬首,素淨小臉上盡是不可思議,小小嘴唇微微張著,不必說,定是被我那句話怔著了。
立在我右後方三步外的無二,在我回頭瞧她臉色之時,恰好露出不可置信卻又分外欣喜的神情,烏黑眸子亮亮閃閃,定在我身上。
我被瞧的別扭,一轉身又對上座上的蕭棠之。他正朝我望來,捧在手中的茶盅往桌上輕輕一放,神色不動絲毫。很明顯,蕭城主比兩個丫鬟見過世面。
原本我打算解釋一番,方才那句話,只是隨口而出並無深意,可蕭棠之沉聲打發了素兒,又遣無二出了屋子,不知去作甚。此刻兩人間的氣氛雖不若上一次那般緊張,他也不會突然伸手將我抱著或者攬著,甚至用嘴對付我。我卻格外別扭不安,努力攪著手指也不能緩解這種氣氛。
「為夫為了你拒絕了熱湯溫香,那麼,不知夫人拿甚補償我?」
不知何時,蕭棠之已走至我跟前,說話的同時,伸手撩起我耳畔的發絲,帶笑的黑眸盯得我渾身一個激靈。耳朵開始發癢,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
「呵呵——我,我方才只是好奇,好奇而已你不用理會我,去那什麼夫人那邊就是。」此地人生地不熟,唯一認識的三人,一人是踫不得動不得得時刻放著的城主,兩人是城主的下屬,我去哪里弄那些個燻香啊,熱水的。
蕭棠之抽回手,眸中笑意盡退,神色也歸于平靜。靜默著望了我許久,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全身骨架在那一瞬間似乎也松弛了下來,「隨我來。」
雙手被他牽著,腳步機械的前邁,不是我傻了,是我被嚇住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蕭棠之沉默無聲又緊盯著我那一刻,我他若再持久一些,我應是軟腿倒下了。
他將我拉到隔壁偏屋,在門口站定後,我瞧清了守在門外之人。
「呵——無二好。」
方才一路上我試圖做點什麼打破這種令人不適的氣氛,卻因身前之人不敢貿然開口,生怕出了錯。到時候人藥兩無應該不怎麼有趣。
「小姐」
無二不知是向我還是向他行了禮,然後起身抬首。我一度懷疑無二是患了紅眼病,自我第一次瞧見她以來,她不下三次都紅了眼。此刻更是兩眼發紅,水汪汪望著我。
「無二,你」能與我保持距離麼?听說,紅眼病會傳染。可我終究沒有說出口,因我深深明白,在這種身邊皆敵人的時機,我要努力留住無二這個「朋友」。
「原來小姐果真如無二所說」話一落,兩行淚線劃下,無二又撲進我懷里,「小姐,你不認得我了」
我皺眉,無二丫頭,你這算是撲上癮了?還有,我何時說過我不認得你?若我不認得,我會與你打招呼?
「無二我」
「小姐!奴婢是獨一!」
「」
獨一,無二?
雙生?
「你家夫人要沐浴,仔細嚇著了她。」
我立馬附和著蕭棠之點頭,著實有些被嚇到了。
「小姐,快進去吧,東西都備齊了,無二在里頭候著呢。」
我稍稍猶豫了片刻,最後被不耐的蕭棠之拉進了屋內。
他放開我,吩咐無二將熱水等物一應備妥,然後將所有人遣走。
我得空觀察了一番傳說中城主府的沐浴間。我曾听茶樓說書人說,城主府的沐浴間是前城主之第七子,我一時也記不起喚何名,為其胞妹所造。這沐浴間用四件大屋打通而建,大若池塘的浴池,均用上等白玉鋪就,盛著從錦繡山上引入的溫泉,泉水終年雲霧繚繞,潺潺流動。屋內軟榻、燻香、銅鏡等物一應齊全。尋常人所論最多的,還屬這位兄長為胞妹良生而做的百件群裳,一年四季,一月三十日,據說每日都能有不同樣式的衣裳可加身。那說書人還說,便是連九天之上的仙女,也對那位前城主的幼女艷羨不已。
不過,穗娘說的準,說書人的話是信不得的。
我瞅著眼前的屋子,愣是看不出來這是由四間屋子打通的,也見不到白玉溫泉池,什麼百式群裳、燻香軟榻更是不見蹤影。我將視線從屋中間的大木桶和邊上搭衣服的屏風上移回時,才發現蕭棠之正盯著我看,而屋內,又只余了我二人。
我努力咽了咽口水,眨眼問,「我我能出去麼?」
「為何?」他挑眉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到屏風邊。
「我我來時,青囑人替我洗了一回了,所以」我突然又想起一事,便似得了理,繼續道,「何況,我那個,那個什麼來了,洗不得澡的。」
「我何時說了你要沐浴?」
「誒?方才你不是那你為何喚我來此?」
「是為夫要沐浴,身為妻子,你不該隨旁候著?」
蕭棠之含笑說完,便張開手臂站著,朝我使了使眼神。我不懂何意,只在原地糾結,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就罷了,若是沐浴的話那我這清白不是
「還不過來?」
「我能喚無二麼?」
「你以為呢?」
「那那獨一呢?」
「哼,你大可試試,若你想替穗娘戴孝的話。」
完了,他眯眼了,他惱了,他又結冰了。我尷尬笑著模模脖子,緩慢挪步到他跟前。搓手不知做甚,「我過來了。」
「寬衣不會?要為夫教你?」
天知道,此刻我是多懷念青的陳述句啊,至少不會讓我的心一抖一抖,如小草般隨風亂顫啊。我心里暗暗咒罵,卻還是不爭氣地幫他解扣月兌衣。不知道是九顆還是十顆扣子,我沒什麼心情去數,只盯著自己顫抖著幾次抓不準他扣子的雙手暗自咬牙。
寬衣,洗發,搓背,擦身,穿衣。
我都不知自己從何處來的勇氣,作為一個黃花大姑娘,居然能如此坦然地面對男子,的身體。好吧,我承認我是閉著眼楮的。唔,我再次承認,我偷瞄了那麼一小小眼。因為蕭城主雖然有時候臉臭,脾氣古怪,還愛使喚我,可他確實長得很合我意。他的鎖骨,胸膛均如我夢中見到的未來相公那般誘人。
「手生了,日後得多練練。」
他自己重新理了理衣襟跟袖口,淡淡對我道。這兩日來,我練就了特別針對他的察言觀色的本事,听出他語氣中還帶著少許歡愉。心里不由一通嘲諷,搓背搓到手酸,擦發擦到眼澀的又不是他,他當然得意了。
為了解藥,我忍。我小聲嘀咕,面上卻連連點頭。手中抱緊方才悄悄模到的東西,打算尋個時機出去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毀尸滅跡。
「先回屋,我喚了錦陽城最好的大夫來,你你在藏什麼?」
「啊?沒有啊,沒有」
「那後面掉出來的又是什麼。」
「啊?」我猛的一個轉身,心下慌亂不已,若是被發現,他定然會惱得殺了我的。
可是,當我回身之時,什麼也沒瞧見,手中的東西卻被他奪了去。
「外衣?」
我悻悻轉身,低頭模著鼻頭,一時間恨不得找個地遁了。方才被他奪走的正是他的外衣。我雖然腦子不好,但卻不瘋,也不是因為戀上他欲要因愛藏衣,而是——替他寬衣之時,我無意間在他外衫腿處發現一灘不明黑色污跡,介于他著的是玄色衣裳,一時間我分辨不出此為何物。然而,之後身下的某些自然反應以及意識到自己曾坐于他腿上兩事告訴我,這衣服上的污跡很可能便是我的——葵水。
他洞察力相當厲害,見到我如此反應,又加上對外袍里外細致翻了一遍,似是也發現了真相,尷尬咳了幾聲,然後又拉起我的手,急促向外走去,「不早了,讓大夫看完,早點休息為好。」
我跟在他身後,悄悄抬首,有些不敢相信,蕭棠之竟然紅了耳朵。
「回城主,夫人久前應是寒毒侵體,如今能恢復至這般,定是有高人相助。如今只需用尋常藥物調養上一年半載,夫人便可恢復如常了。」
我收回手,靠在枕上听老大夫弓身對蕭棠之匯報結果。恍惚記得在我頭一年昏迷之時,似乎也有人在耳邊說過「寒毒」之類的話,不過,那時候意識昏沉,我原以為是幻覺,卻不想是真的。雖不知老大夫口中的「高人」是何人,我只知道,如今我的身體已經無礙了。置于什麼「調養」之類的話語,不過是大夫們唬唬有錢人罷了。
「沒有其他病癥了?」
「不知城主何意?照在下診斷來看,夫人只是寒體之癥狀。」
「青,待大夫開了藥方,你送人回去。」
良久之後,坐在床邊的蕭棠之開□待了青,而後起身對獨一和無二道,
「告訴你家少主,三日後,本城主登門風月閣。」
獨一與無二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緩緩點頭。
我靠著床,歪首沉思。風月閣不是七哥的地盤麼?獨一無二的少主,又與七哥有何關聯?蕭棠之去風月閣,為何還要支會她們的少主?更怪的是,獨一與無二的主子,不是蕭棠之蕭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