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之初,吾本善 好娘子之圈一一

作者 ︰ 初

那日晚上,蕭棠之隨後又交待獨一與無二務必要讓我喝完藥再睡,又與我說他還有公務處理晚上不陪我睡,然後便自行離開了。其實他不必說這些的,首先,這幾年穗娘除了給我灌那老鴨湯,也因著我身體不大好同時給我灌藥。我當然不會喜歡這種苦澀難言,有時又酸澀難人的味道,可幾年下來,許是舌頭習慣了,盡也不會對湯藥產生排斥感。方才那老大夫說這是替我補身調養的藥,既然是有益藥,我又不討厭,我何必浪費呢?其次,我本身便沒有睡覺找個人陪著的怪癖,雖然這床著實不小。

蕭棠之走後,獨一、無二兩人替我梳洗換衣又換了被鋪,起先我覺著有些鋪張奢侈,一想到自己身在城主府,也便隨了他們去,穗娘那話怎麼說來著,哦,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算來算去也不是奢侈了我自己的。

我爬上床去,一溜鑽進被窩,這一折騰確實有些累,如今模到被子便向見著親爹娘。我長長吐出一口氣,躺平後將被子拉到下巴處,滿足的嘆了一聲,打算閉眼睡去。

本來我今日不想追究腦中那些疑問,只好生睡上一番的。哪知那兩個丫頭忒不讓我省心了,我一個翻身一抬眼,便被直愣愣盯著我瞧的兩雙一模一樣的眼楮給嚇醒了。獨一、無二兩人也不知這大晚上的不睡覺在折騰啥,搬個凳子就這麼坐在我床邊,還用一副悲天憫人的哭喪模樣對著我。

我咽了咽口水,緩緩情緒,既然她二人不睡,那便將該問的都問了罷︰「你們誰是無二?」

「我」無二舉手示意,「我是無二。」

「哦,那你是獨一了吧?」獨一點頭,瞅著她紅眼病又有開始犯病的跡象,我趕緊將視線抽回。

「恩,那...」我轉轉眼珠子,開場白也說完了,接下來該怎麼委婉地既不讓她二人起疑又能讓她們知無不言呢?我坐起身子,試探著開口,「我真是你們小姐?」

兩人齊齊頷首。

「那...你們得听我的?」

兩人又齊齊頷首。

「不會欺我?」

兩人再次齊齊頷首。

「我能信你們?」

這一次,兩人不再點頭。無二扁扁嘴,委屈道,「小姐,你都不信獨一無二了麼?」

獨一比較鎮定,瞧了我良久方開口,「小姐,你想說什麼,想問什麼,都問吧,獨一定然將所知的都告知小姐,不敢欺瞞。」無二見此,也應了一聲,起身替我將滑落的錦被往上拉了拉塞好。

我估模著這倆丫頭對他們「小姐」是真有心,所做所言應不會害了她們家「小姐」。于是,我也不再打算繞彎子了,弄不好到時候繞進去的還是我自己。我指著自己鼻子,一字一句開口︰

「你們確定,我是你家小姐,錦陽城城主的夫人?」

「是。」兩人對望一眼,肯定回到。我努力看進她們眼中,終是在兩人的誠懇中信了她們。

對于這個答案,其實我早有預料,只是一直不敢相信,更不想承認罷了。對于一個記憶空白,還會隨時隨即空白只有靠穗娘一遍又一遍的強調提醒才能記住的人,那段消失的過往,是既憧憬又恐懼的。我不清楚我該用何種態度來對待曾經「生命中的人」,他們記得自己在我的過去里活過,而我這個當事人,卻無法記得,更沒有勇氣承認。

可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我不得不迫使自己接受那個被遺忘的自己,不得不去尋找過往,將自己拼湊完整,哪怕過去可能是一塌糊涂甚至令人絕望。

「獨一、無二,想必你們也猜到我的情況了。我忘卻了一些事,不過還好,我記起了穗娘還有七哥。我需要時間,之後或許我還會憶起你們所有。但是現在,我需要對自己的身份有所了解,只有這樣,我才能知道,我從何處去尋機會憶起往事。」第一次,我用如此嚴肅,如此認真又真誠的語氣開口。

「告訴我,我是誰,還有,與我有關的一切。」

......

那日,幾近窗外天空泛白,兩人才將故事說完。在那期間,我萬分確定了獨一、無二便是自小陪我長大的小丫頭,因為兩人都秉承了我邏輯不清的一貫風格,零零碎碎七七八八毫無章法的說了半宿,最後還是我自己挑著重點听,最後在腦中湊了一番才理清所有事情。

第二日被蕭棠之從被窩中拎出「丟」進馬車時,我揉著發酸的眼楮發誓,日後再也不會讓獨一無二來給我講事情,這整理邏輯的腦力活,果真不適合我這腦子不好使又懶的人來做。

我靠在無二為我準備的靠墊上,歪頭望著馬車另一邊閉目而坐的蕭棠之。今日他除去換了件深青色袍子外,其余配飾之類的均沒有變化。一半墨發用白玉發環束在頭頂,又用一根墨色木簪定住,一半披在肩背,悠悠搖擺。我盯著他有些偏白的臉,想著眼前人果真是我的夫君,腦中自然而然又回放了一遍理清的往事。

我,錦遲安,錦家八小姐。

如今,在錦陽城,「錦氏」乃是一大話題禁忌,便是在史書上也無法在找到曾經「錦」姓家族的輝煌過往——錦陽城的主人。無二說曾有私塾的先生給學生講史學,可想而知,因錦家在錦陽城存在以來便是歷史的話題核心,那先生再是如何小心,終是繞不開錦家而談歷史。在他授完課當日,先生舉家便在錦陽城消失了。

對了,說起這個,我憶起了,原先我腦子不好使,忘記補充一點。錦陽城是三城鼎立中的最大城池,在其後分別是「莫曲城」和「佔樂城」,原先在三城之間還有個小城「伯元城」,兩百年前被錦家先祖給吞並了。于是,錦陽城無疑成了城池中的強城,而錦家,也一度被傳為神話家族。

之前說到如今「錦氏一族」是禁忌,原因是因為,作為上千年來錦陽城唯一的統治家族,而今卻因「治城不仁,城民難服」而在一夜之間消聲滅跡,城主之位傳給了錦家唯一存在的族親,錦家八小姐的夫郎——蕭棠之,便是此刻馬車內我眼前之人。

這是蕭棠之城主身份的由來,至于為何錦家會突然被城民所棄,而後消失于一夜之間,我很是好奇,可獨一與無二說她倆隨我陪嫁,也不甚明白其中內情,因我怎麼裝也裝不出對錦家的家族責任感,也就沒繼續問其余事情,只待以後了再說。

話說,蕭棠之原先便是城相之三子,又官居武侍郎,不論是出生家族還是個人能力,據獨一說,其余城官們包括城民,都對其任錦陽城新城主一事,均是贊成不已。于是蕭棠之順理成章托我的「福」登上城主之位,而我也從錦小姐到蕭夫人,再躍到了城主夫人。

據獨一無二透露,蕭棠之與我成親以來,絲毫不曾在意我的身份以及心意。在登位後執意帶了三位小妾,美名其曰為小夫人進城主府,並且多月冷落了我,導致我與他之間關系緊張。後來又不知因何事,我與他大吵大鬧了一番,他失了我一巴掌,然後我一怒之下離家出走便再也不曾回來。獨一無二兩人一方厭惡著蕭棠之,另一方念及我萬一消氣回了,便「忍辱負重」留在城主府。再之後,她們見到我便是五年後的現在了。

我對此番內情表示嗤之以鼻,又是一出常見的正妻與小妾爭寵結果因愛而醋,由醋生恨之下拍腿走人之後狗血地失憶又再被被尋回的戲碼。可越狗血也越容易發生,于是我也就默默認同了自己的「正妻奮斗失敗史」。

「蕭棠之,你為何將我尋回?」

我擺正臉,望著靜坐一旁,從進馬車之後便不曾睜眼也不曾說話更不曾動作的蕭棠之,好奇地問。蒼天可鑒,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並不帶其他任何感□彩。

可即便是如此,蕭棠之也不曾應我。依舊緊閉著雙眼,靠著馬車壁,身體隨著馬車的震動而微微晃動。我瞧著那張看似平靜卻已失去血色的臉,暗自嘆口氣,何必為難自己,若是將我尋回礙著你跟你的小夫人們的恩愛日子,又為何將我這腦子不好使的人帶回?

「蕭棠之,我其實知道你心里為難。」我干笑一聲,模模腦袋繼續道,「我保證,只要你救了穗娘,我定不會礙著了你,也不會像從前那般不懂事欺負你的小夫人們,你且放心,雖然獨一無二說我真是你的夫人,可我如今也記不得從前了,若是哪天你惱了我,或者我讓你惱了,你大可遣了我走,我不會記恨你的。」想了想,我又提醒道,「前提是將穗娘救醒啊,這也沒幾日了,人命關天拖不得,不然非我鬧得你城主府天翻地覆!」

蕭棠之自始至終不曾搭理我。車窗窗簾晃動間隙,陽光透進車內,灑在他血色殆盡的臉上,顯得森冷孤寂。視線往下移的時候,又恰好瞥見他緊握著拳青筋暴騰的手,手心隱隱見紅。這一刻,我盡會生出一種錯覺,仿佛被遺棄的人是他,而不是出走五年不歸又失了記憶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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