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離將她的小手包在掌心中,漆黑的眼眸里包裹著濃濃情愫,
「你可知道,這南月國有多少人想至你于死地?」
月罌身子一僵,從轉世前的蛇花之毒開始,到前些日飛來的冷箭,以及昨日遇到的「山賊」,接著晚上被那賣香料的女人迷昏,哪一次不是岌岌可危?心下一冷,在他溫暖掌心中的小手,也逐漸地變涼。
她低沉了聲音輕聲道,「我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只是不想計較。擔心有什麼用呢?難道擔心能換來對方的同情,不下毒手嗎?從回到這世間就小心謹慎,生怕出了什麼差錯。自己沒得罪過任何人,卻頻頻遭到暗殺,前世不也是如此嗎?
她眼里一閃而過的淒涼讓慕離心里一陣細碎的疼痛,她還不到十五歲,倘若生在普通人家,必定被父母當成寶貝寵著,可現在雖然錦衣玉食,卻要處處謹小慎微,一個失誤就會丟了性命。他將她拉近了些圈在懷中,淡淡的話語中帶著絲絲溫柔,
「也有許多人會為你擔心。」
月罌靠在他溫暖寬闊的胸前,他結實的手臂帶給她無形的安全感,沒來由地感到踏實放心。索性不再掙月兌,任由他抱著,雖然她說整晚睡得很好,此時頭卻有些昏昏沉沉,馬車搖搖晃晃,困意襲來,慢慢地合上了眼眸。
慕離垂下眼,見她蜷縮在自己懷中緊閉著眼楮,眉宇間卻隱隱地透著憂慮,像只無依無靠的小動物。緊了緊手臂,頭靠在車壁上,也闔上了眼眸。
這一夜他把整個金竹鎮細細地搜了一遍,心卻一點點地沉沒,不知道她當時在哪,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這感覺糾葛了一夜,也將他折磨了整整一夜,直到在暗香樓中看到了她完好無損的身影,一顆飄蕩在外的心才重回原位。
兩人靜靜地依在一起,听著車外咯吱咯吱的車輪聲,跳躍而又和諧。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車窗外傳來嘈雜的聲音,讓月罌才從渾渾噩噩中醒來,一不小心剛剛竟然睡著了。揉了揉眼楮,見慕離一手仍將自己圈在懷中,另一手翻看著案幾上的書卷,不好意思地模了模臉。
「醒了?」溫和輕柔的話語從頭頂傳來,仿佛一根羽毛般輕柔,慢慢地落在心尖上。
月罌眼楮一彎,點頭笑了笑,伸手揭開車簾,卻是一愣。疑惑地回眸問道,
「這是哪兒?」
慕離順著車簾的縫隙瞟了眼窗外,淡然道,
「前面不遠處就是金竹園了。」
車簾外忽然傳來侍衛的低聲回稟,
「公子,前面路被擋住了。」
慕離順著撩開的窗簾向外望了望,見前面不遠處有一隊侍衛站在馬車前,為首的正是月罌的貼身侍衛,無情。他此時正與前面的另一隊侍衛說著什麼,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馬車。
他與月罌對視了一眼,輕笑了笑,
「下去看看,可好?」
月罌點了點頭,隨著他一齊下了馬車,慢悠悠地向兩隊人走去,離著很遠就听見無情冷冽的聲音響起,
「一直听說金竹園的人生性高傲,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我看這路,你們是不想讓了?」
無情對面帶隊的侍衛頭領揚聲一笑,言語里也絲毫沒有暖意,握緊了手中短刀,冷哼了一聲,
「沒錯!」
兩人對視了片刻,忽然同時出招,一時間刀光閃過,寒氣咄咄逼人。兩隊侍衛自覺地退後了幾步,留出兩人交戰的場所,沒有任何人過來阻攔。
月罌看了看刀光交錯下的兩人,互不相讓,顯然使了渾身解數。她十分納悶,昨晚不是讓無情等人回去了麼,怎麼現在又來這打起了架?看了看慕離,見他神色淡然,鎮定自若地看著兩人交戰,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忍不住輕咳了聲,
「就由著他們一直打下去不成?」此時路上來往的百姓都停了下來,一陣陣驚呼聲響起,有些人是被嚇到的,有些卻是懂些拳腳功夫,正小聲贊嘆著他們的武功高超。
慕離偏頭一笑,漆黑如墨的眼眸浮出淺淺笑意,拉住她的小手沿著道路一邊往前走去,雪色衣擺紛飛,慢聲細語地回答,
「估計累了就不能再打了。」
她被他的話差點噎住,照這麼個打法,累之前肯定有一個死了。看了看他毫不在意的溫和笑臉,又問,
「他們兩個可曾比試過?」
「不知。」
「那就由著他們打?」雖說與無情交情不深,但有關人命的事卻馬虎不得。刀劍無眼,稍有不慎,就能讓人丟了性命。
慕離看她有些緊張,這才停了下來,向那兩人的方向看了看。此時他們之間距離不遠,兩人晃動的身形也能看得清楚。他抬起雪白的衣袖,握拳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慢悠悠地說道,
「還不住手?」
他聲音低沉輕柔,仿佛一根羽毛般輕飄飄地落在眾人耳朵里,卻仿佛打了聲驚雷。金竹園這面的一隊侍衛一見是他,立刻齊刷刷地站好,為他讓了一條道路。
月罌暗自咂舌,真是訓練有素啊……
無情兩人听見了聲音,同時收回了手中短刀,冷哼了一聲,憤憤地將對方看著,卻沒再動手。那侍衛頭領見到慕離前來,忙翻身下馬俯身行禮,頓時收起了剛剛的鋒芒。
慕離拉著月罌從侍衛讓出的道路中走過,來到兩人面前,淡淡地開口道,
「若再想比試,就尋一處僻靜的地方,別在這附近丟人現眼。」月罌听完嘴角微抽,是讓他來勸架的,他居然讓人家找其他地方接著打!
那頭領听完,頭埋得更低,沉聲答道,
「公子,是他們挑釁在先……」
慕離淡漠的眼風掃過,那頭領忙收回了後面的話,垂著頭再也不發一言。慕離抬頭看了看騎在馬上的無情,微微一笑,
「不許外人進園子,是在下吩咐的,無情侍衛可有什麼意見?」
無情沒有注意到他身旁男裝打扮的月罌,只當是園中的某位公子,也沒下馬,向馬前站立的儒雅男子抱拳道,
「在下奉女皇之命保護公主,還望慕公子不要阻攔。」他性子耿直,說話的語氣與態度也是強硬,讓一旁的侍衛頭領又冷哼了一聲。
慕離淡淡地一笑,絲毫不計較他的無禮,聲音仍如往日一般溫和,可說出的話卻字字如刀,
「昨日望南山那一伙‘山賊’中,有一個自稱是你的手下,不知無情侍衛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