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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冰涼,很短的時間便讓人感覺腿腳麻木,月罌費力地在湖底尋找,每個角落都沒落下,但連簪子影兒都沒見到。過了半晌,衣袖被人輕輕拉扯,月罌回眸看去,見水寒眸色復雜的將她望著,疑惑地問道,
「怎麼了?」
水寒輕抿著唇,好看的眉眼深邃曠遠,如淡淡的雲。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忽然將她攔腰抱起,一步步走出了千月湖。
月罌使勁一掙,卻發覺他手臂更緊,郁悶地叫道,
「簪子還沒找到,你這是做什麼」
水寒絲毫不理,將她直接放到岸邊,深睨了她一眼之後,轉身返回湖中,又開始尋找。
經過這一陣折騰,她腰下的衣裳全部浸濕,涼涼地貼在小月復與腿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看著湖中男子靜默的側臉,月罌有些呆愣,面對這張臉,她始終無法相信他是另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人。
然終是要尋找自己的東西,她怎麼也不能站在岸邊看他尋找,又返回湖中,繼續與他一起在湖底模索。水寒看著她緊繃的小臉,輕嘆了口氣,對她這執拗的性子實在沒有辦法。
他們從兩個方向一點點靠攏,過了許久,手指同時模到了一根光滑的東西,眼楮齊齊一亮,抬眸看去,兩人此時僅離著半尺遠。
月罌輕咳了一聲,忙低下頭將那東西拾了起來,果然是那枚雪玉簪,上面還有點點污泥,細細地擦干淨之後,心終于落回了原處,眼角眉梢也變得釋然。向靜立水中的男子輕輕一笑,道了聲謝。
水寒微微點頭,看不出任何情緒,又指了指月罌浸濕的衣裳,眸子里滿是關切。
正在此時,岸上跑過來幾個丫鬟,為首的正是婉兒。她見月罌還站在水中,一臉焦急。她剛剛隨月罌回來,知道她去了離園,自己便先回了花月軒整理賞賜的物品。誰知剛剛接到慕離的吩咐,讓她帶著幾件厚衣裳去千月湖,隱約地覺得有什麼事,這才匆匆跑了過來。
月罌披上厚實的外袍,看著從湖中慢慢走出的俊美男子,輕點了點頭,隨後一行人離開了湖畔。
水寒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才默默地轉身,返回了听香雨榭。
一場離別就以這樣的方式收了場,月罌回去當晚,不吃不喝,看著那根雪玉簪發呆了許久,不到半夜便發起了低燒,一直胡言亂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這可急壞了婉兒這些丫鬟,忙得半夜去請了大夫,又前前後後地忙碌著,直到第二天清晨也不見燒退。月罌昨晚回來時告訴過她,以後與慕離沒有半點關系,他愛走就走、愛留就留,任何人不要再向自己提他。
所以婉兒一直沒去離園請他來,然此時看著兩個大夫束手無策,月罌燒得臉頰通紅,索性一咬牙,也不顧她的命令,急匆匆地跑向離園。她剛跑出花月軒不遠,就看見慕離沿著小路匆匆而來,看見她只是問了問情況,隨後徑直進了院子。
婉兒小跑著跟在慕離身後,偷偷地瞟了一眼他,便猜到這兩人又鬧了什麼矛盾。他往日眉眼溫和,一向淡定從容,而此時眼圈發黑,面色黯沉,顯然整夜未睡。
慕離匆匆進了里間,看著床上呼吸急促的少女,眉頭緊緊擰起。邊听著那兩個大夫的稟報,邊為她擦著汗,然听到其中一句的時候,即刻愣住。
「殿下有孕在身,下官實在不敢用藥。」
「幾個月了?」他緩緩擦著她的臉頰脖頸,心里沉重。她明明有了孩子,昨天還泡在湖水中,自己卻與她賭氣……
「快兩個月了。」大夫小心翼翼地回答,從臉色便能猜到個八九不離十,這孩子估計不是他的,否則听到這麼個喜訊,哪能坐得這麼穩呢?
慕離點了點頭,按時間推算,該是那晚的……她先前體內存有冰寒毒,並不容易受孕,而那晚奚墨將毒引到他體內,她才會懷了孩子。而她一直以為那晚的人是自己,那麼這孩子……慕離漫吸了口氣,覺得事情越來越復雜。
由于她此時不能用藥,慕離便讓婉兒取些溫水以及冰塊,隨後吩咐所有人退下。他將冰塊包裹在帕子中,放在她的脖頸、腋下等處,又浸濕了幾塊帕子,細致地擦拭著她的身體。反反復復也不知擦了多少遍,溫水換了一盆盆,直到她呼吸漸漸平穩,燒也有些退了,他才深嘆了口氣。
慕離看著她平靜的眼眸,雖然並未睜開,眼前卻呈現出她平日里的模樣,機靈古怪、活潑伶俐,實在討人喜歡。他輕輕握住她的小手,喃喃低語,
「是我不對,我不該瞞著你……可我只能如此,因為稍有差錯,死的不僅是我一個,還有我的姑母和妹妹,以及北冥國大大小小許多官員,他們這些年一直暗中追隨著我……我不求你原諒,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別再自己糟蹋自己……你我今生無緣,只求來生別再有這麼多掛礙與羈絆……」說完,他緩緩地俯子,在她唇角輕輕吻了一下,睫毛輕輕顫動,眼角化開點點晶瑩。
雕花木門輕輕響了一下,慕離反帶好房門,慢慢走了出去。此時院中已灑滿了陽光,正值晌午,可他卻覺得天是那麼暗,前面的路有些模糊。
慕離剛出了內室,月罌便緩緩睜開了眼,剛剛他那番話,她听了個完全。耳畔回響著他低柔溫和的聲音,似壓抑著十足的悲痛,心底也跟著空落落的難受。月罌睜大了眼看著屋頂,眼淚就那麼靜靜地淌下來,浸濕了軟枕。
就這樣又躺了大半天,她仍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只是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心里也有一部分空了下來,無論什麼人什麼事,都無法將那部分缺失補滿。
人總會這樣,當某個人某個東西一直在身旁時,往往發覺不出來他們對自己的重要意義。而一旦徹徹底底的失去了,整個身體仿佛都被劈成了兩半,一半被硬生生地拖走。
本是安靜的院落忽然有人低低地議論著什麼,過了會兒才靜了下來。婉兒端著一碗蓮子羹走了進來,見月罌目光呆滯地靠坐在床上,暗自一嘆,輕聲道,
「公主,你從昨晚就沒吃什麼東西,現在吃些可好?」
月罌轉頭看去,見婉兒眼楮通紅,想必也是跟著熬了一夜,有些心疼。她自己可以忍受一切,卻不想這些關心自己的人受到牽連,本身一點也沒有胃口,卻仍然點了點頭,隨意地問道,
「剛剛院子里怎麼那麼吵?」
婉兒目光微閃,隨後舀起一勺羹吹了吹,直送到她嘴邊,盡量平穩了語氣答道,
「丫頭們說了幾句閑話,沒什麼。」
月罌靜靜地凝視著婉兒,並沒有喝下她送到眼前的羹,敏銳地發現了婉兒的隱瞞,又開口道,
「說實話。」
婉兒輕咬著唇,似乎做了很大決定一樣,小聲說道,
「慕公子……走了。」
她早已經預料到這些,只是听到時心還是狠狠地疼了一下。月罌輕抿了唇,似乎是燒了一夜的緣故,身子有些無力。
「想必慕公子也是無可奈何的,這麼久了,婉兒能看出他對公主的感情,所以……」
「我有些餓了。」月罌忽然出聲,將她的話打斷,隨後接過粥碗,用勺子舀了幾下。淡淡的蓮子味飄了出來,明明是清香的味道,可卻讓她一陣反胃,忙將粥碗又塞回婉兒手中,捂著嘴干嘔起來。
婉兒連忙放下碗,去拍她的後背,焦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月罌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卻吐不出來半點東西。一個念頭忽然浮了出來,竟然忘了,自己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下意識地伸手覆在小月復處,那里雖然還與平時一樣平坦,但她卻知道,已經不同了。想起他臨走時的那番話,不禁苦澀地一笑,今生無緣?什麼叫今生無緣?即便你不得已來到南月國,即便你忍辱負重地留在金竹園,即便你為了北冥國不得不離去,可卻不代表你一定要離開我……
她不知道慕離與母親的隔閡,也就對他走時的那番話更加耿耿于懷,本對他的隱瞞只是傷心無奈,然此時此刻,卻有了一點點恨。但無論如何,他依舊是自己深愛的男人,她不想去恨,因為恨一個人只會侮辱了自己先前對他的愛。如果可以,今後便形同陌路吧……
看著一臉焦急的婉兒,月罌淡淡地笑了笑,顯得她整張臉更加蒼白,毫無血色。她用掌心摩挲了幾下小月復,頓時心痛如絞,然卻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平淡地吩咐道,
「婉兒,去買些打.胎藥來。」
「公主」婉兒一聲驚呼,隨後跪在床邊,眼淚即刻掉了下來。
「哭什麼,以後又不是不能生了……」月罌強裝笑意,可誰會知道她做出這個決定心有多疼。
「公主,慕公子還會回來的,還會與你在一起的」婉兒抱住她的手臂,聲音哽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