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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過了十幾日,月罌身上除了個別嚴重部位仍在擦藥,其他輕度燒傷已經無礙,只是留下淺淡的傷痕,很難恢復成往日的樣子。但臉上由于被燒著的梁木砸到,雖說沒有開始那般可怖,半張臉卻落下了很大一片疤痕。她每每照鏡子一看,便無奈地嘆口氣,後來索性就不看了。
這些日子,林遠每天都會過來瞧瞧,仍習慣與古苓拌嘴,兩人似乎很難好好說上幾句。但月罌卻有了隱約地預感,她總覺得林遠對古苓是有好感的,只是表面上一直吵吵鬧鬧,將那份感情掩蓋了罷了。這種感覺,和她很像……她先前與童昕也是這般,吵來吵去就吵進了心里。
那晚兩人因為一件小事又吵了起來,最終不歡而散,林遠臨走時氣急敗壞地吼了古苓一句,氣得她拿著掃帚追了他的馬車一陣,回來之後就坐在院子里哭了起來。
月罌這幾日已經能走路了,听到院中傳來的哭聲不免一愣,她沒想到那麼個大大咧咧的女人竟然會為一個男人哭。起身拿了件披風,走到院中為她披上,淺聲勸道,
「他也只是說句氣話罷了,明天就會好的。」
古苓抹了抹眼淚,神色有些郁郁,抽泣道,
「你不知道,他從沒給過我好臉子看,這麼些年,他一直對我冷言冷語,漠不關心,可我還是忘不了他。」
月罌搬了個小木凳坐在了她身旁,抬頭看了眼天邊一輪圓月,又輕聲勸道,
「可我覺得他對你倒是有情有義的,听林清說,林遠幾年如一日地往你家里送柴,不就是不想讓你辛苦地去砍麼?」
「那是他孝敬我娘的,我娘去世前又拜托他照顧我,所以他才會那樣。」古苓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一雙眼楮哭得通紅。
「就算像你所說,可他每次從鎮上回來都會為你帶一些荷香居的翠蓮蒸餃,不就是因為你愛吃麼?那蒸餃的價錢你也應該知道,他豈會輕易舍得為一個不相關的人買?」
古苓默不作聲,雖說自己每次都與他吵得厲害,鬧得不歡而散,不過他確實對自己不錯,只是她不明白這種好究竟駕馭在什麼基礎上。听月罌這麼說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猶豫了一下才說道,
「他……林遠他好像有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月罌眨了眨眼,回想著這些日子林遠一直從早到晚地在這里轉來轉去,也沒見著他去見誰,根本就沒想過他還會有喜歡的人。
古苓點了點頭,此時已經止了淚,百無聊賴地踢開一塊腳邊的石子,語氣低沉地答道,
「金竹鎮上有家伊人坊,你可知道?」
月罌驀地睜大眼,這八卦竟然扯到了伊人坊,莫不是里面哪個小丫鬟與人家互許芳心了?
古苓也沒看月罌的表情,只听對方沒回答,便猜到她應該是不清楚的,自顧自地說道,
「那東家模樣清秀,舉止又大方得體,並不像我這般……粗魯,我知道他喜歡那個女人。」
月罌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儼然成了「O」型,她眨了眨眼,幾乎是很難相信地又追問了一句,
「你確定?」
古苓沒好氣地答了一句,
「自然確定。他經常去鎮上,每次都在伊人坊外停留一陣,有次我踫巧去鎮上才看見的,後來他每次去我都悄悄跟著,這才知道他是故意的,只為了見那女人一面。」
月罌暗呼了口氣,心想著自己沒做任何事就成了人家的情敵,還好對方不知道,否則早就把自己趕出家門了。
「所以我才說,他對我沒半點心思,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回報我娘,當年他和林清兄弟倆剛到這里時,我娘沒少幫他們,如今他只是在報答。」
月罌偏頭看去,見古苓眉眼黯沉,少有的沉靜。她這些日子總是看見她開懷大笑、暴跳如雷的模樣,卻從未見過她還會這般深沉,不由得心里一動,
「不管他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他與那人一定沒有可能。」
「為什麼?林遠除了沒什麼錢,哪樣配不上那女人?」吵歸吵,古苓听見有人說林遠的不足之處還是會心中不滿。
月罌訕訕地一笑,怪不得有句話說「情人眼里出西施」呢,果然不錯。她不想古苓誤會,忙解釋道,
「不是指林遠的能力差,而是那人已經有了幾位夫君,定不會再要他的。」
「這南月國哪個女人不是三夫四侍,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古苓嘀嘀咕咕地答了一句,可說完又覺得心里酸溜溜的,這事即便想想也覺得心煩。
月罌郁悶地模了模額頭,想必跟她解釋這個已經解釋不清楚了,停了片刻才換了話題道,
「不管如何,你都有機會。既然他一日不向那女人表白,你便多了一日的機會,自己終生的幸福,怎麼能這麼等著,應該盡量去爭取」
古苓一愣,完全沒想過爭取這麼個說法,默默地想了半晌才低聲詢問,
「可是他……每次見面都和我吵架,我也是一見到他就火大,可見不到他又……又怪想的。如果再向他說這些,他會不會氣得再不理我?」
月罌听她說完,猛然間想到了什麼,笑容頓時有些苦澀,喃喃道,
「我也曾遇見一個類似的人,我們從認識那天起就天天吵架,有時候甚至還大打出手,互相看不對眼。那時他還說,怎麼會喜歡我這種潑婦?可是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心里竟有了他,他心里也儲了我,感情這東西真就是這麼奇怪,無論開始如何,是甜蜜還是吵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兩顆心是否相依相偎,不舍得分離……」
古苓疑惑地打量著月罌,僅看著她那雙烏黑的眼眸便使人無法自拔,試想一下若是容貌不被毀,會不會驚為天人?見她面色柔和,在月光下越發顯得清麗照人,只是那片傷疤將這片和諧毀掉了,
「他就是你的夫君麼?」
月罌搖了搖頭,回想起與童昕發生的點點滴滴,心中便一陣酸楚,若說自己最對不起的人,便是童昕了。她對他從未有過對旁人那般好脾氣,大概因為他的性子與前世那些男人很像的緣故,總覺得與他在一起無拘無束,永遠不會彼此算計利用一樣,心踏實的同時也多了些莫名的情感,
「他只是我爹為我定下的一個夫君,可是我已經有了正夫,不想耽擱他的前途。」
「那你們不是彼此喜歡麼?你難道放得下他?」
「放不下又如何……他並不知道我在意他,我也不想讓他知道,畢竟要為長遠打算。即便我們此時都不計較,可今後呢,他難道會大度到和其他男人共同擁有一個女人?所以前不久我對他說了狠話,他後來就消失不見了……」
古苓輕抿了唇,听了她的故事也不免有些傷感,明明是彼此喜歡的兩個人,為什麼要相互折磨?
「不過從他走後,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想他,只是他此時應該有了喜歡的姑娘,兩人正過著幸福的生活呢吧……」月罌苦澀地一笑,若能重新選擇,她仍然會給童昕這樣的機會,畢竟自己做不到將一顆心全給他,就不該佔著他的人一輩子。笑過之余,偏頭看向古苓,又勸道,
「即便整日吵架,也是會彼此喜歡的。林遠可以等著那女人,但你絕不可再等著他,喜歡就出手,總強過這麼一日日無休止的等待。」
古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手撐著下巴,面色有些苦惱,又說,
「可林遠是喜歡那女人的,溫柔、美麗,行為舉止也高貴大方,一看便是大家閨秀,像我這樣跟潑婦一樣的女人,怎麼會入了他的眼……」
月罌撲哧一笑,若不是臉上還有傷口,她必定笑得更歡,即便這樣臉上仍然涼絲絲地有些疼。溫柔、美麗、高貴大方、大家閨秀?這麼一系列好詞竟然用來形容自己,真是太離譜了若是讓熟悉自己的人听到,估計會笑掉大牙吧?
「喂你笑什麼」
月罌連連擺手,可仍忍不住笑意,只得邊笑邊答道,
「那東家與我也算舊識,她完全不是你所說的模樣,發起火來比你還像個潑婦」
「當真?」古苓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只當是月罌哄自己說的,不過看對方笑得前仰後合,竟信了幾分。她跟隨林遠時自然也見到了幾次月罌,容貌清秀雅致不說,舉手投足的確不是尋常女子能比的,而且她笑容溫和,待人又親切,總覺得自己與人家相差幾個等級,難道這些都是偽裝出來的?
月罌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又補充道,
「都是裝出來的,畢竟要開店做生意嘛,整日拿著掃帚滿街跑總不是那麼回事……」
古苓听她說完也有些忍俊不禁,沒想到那個看似溫柔文靜的女人背地里竟是那種性子,想來也應該與自己很合拍呢經過月罌這麼一勸,她心里倒是敞亮了不少,拍了拍月罌的肩膀,大咧咧地說道,
「謝謝你今日和我說這麼多。」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這些日子有勞你照顧了。我已經能走了,明天就想離開了。」月罌趁勢將想法說了出來,剛听古苓說了林遠的心事,她就更不能多留,在這一天便會影響這兩人一天。
「你要去尋你的夫君麼?」
月罌點了點頭,即便與她交情不淺了,也不想說出那些實情,畢竟讓他們少知道一分,他們也會更安全一分。
「你剛剛說的那個男人,如果再遇到他時,他身邊若沒有姑娘,你就別再拒絕他了,如何?」古苓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倒是讓月罌一愣,半晌沒緩過神來。
「明明彼此相愛,何必計較那麼多,而且他既然肯選擇你,敢對你表白,自然是能接受一切。你這般絕情,表面上是對他好,可實際上卻一直是在傷他的心……」
月罌愣愣地將她看著,沒想到這麼個性子大條的女人會說出這些,實在詫異。她說的這些雖然簡單,其中卻夾雜著一個極為易懂的道理,只是自己刻意避免正視罷了。
自己與童昕的關系一直很簡單,所以彼此才會無拘無束,自由快樂,只是由于自己看似好心的絕情,才落得個今日的下場。從那日分別之後,她就再沒見過童昕,也不知他究竟過得如何了……
第二天清晨,月罌早早便起身告辭,由于她從皇宮中逃出來時沒帶任何東西,此時倒是兩手空空。身上穿著的是古苓的一件極普通的棉質長裙,她身材瘦小,穿著有些空蕩,不過總強過那日爬出來磨壞的衣裳。
月罌昨晚囑咐古苓先不要將自己離開的事告訴林遠,否則以他那種性子,必會強加阻攔,她可不願繼續留下來攪合人家。
古苓取過早就備好的包袱塞到月罌懷中,提聲道,
「這里面有一點碎銀子,還有兩件換洗的衣裳,以及藥膏和隨行物品,你且收好了,可別丟了。」
月罌連連推月兌,她已經在人家這里討擾了幾日,如今還要人家的東西,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
古苓硬是將包袱一塞,瞪眼楮說道,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得了,大不了日後你有了銀子再還給我」說完嘀嘀咕咕地又補充了一句,
「倒是和你挺投緣的,還真不想讓你這麼快就走……」
月罌一愣,隨後和善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抱住古苓的肩膀,惹得對方身子一僵。她淺聲說道,
「很感謝你吶……讓我知道這世間也是有好人的……」
古苓不解她話中的意思,拍開她的手,郁悶地說道,
「扯這些沒用的做什麼,你一路上小心些,最近皇城亂得很,可別被土匪擄了去。」
「好……還要勞煩苓姐姐將這字條交給林公子。」月罌說完遞給她一個字條,上面只寫了五個字︰珍惜眼前人。
古苓眼風掃過,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尷尬地咳了一聲。她將月罌扶到門外準備好的馬車前,又叮囑了幾句,這才讓車夫慢些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