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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月罌換了身普通衣裳就要出門,說是與那婦人的丈夫一同去修建皇宮。那個男人姓李,月罌喚他一聲李大哥。他見月罌又瘦又小,皮膚白皙,一點也不像會干活的樣子,起初還不願意帶她。可月罌一再表示自己閑來無事,正好借此去皇宮見識見識,否則這輩子都沒有進宮的機會。
男人見她一副討好又崇拜的模樣,想了想只得答應,讓她說是自己的遠房親戚,可別惹了麻煩。月罌連聲答應,背著包袱與他一同進了宮。
皇宮對她來說太過熟悉,不過她仍跟在一隊人的後面低著頭小心行走。這些工匠們前不久剛修好了紫金殿,此時修得正是蘭心殿,也就是南宮熙蘭的住所。
那男人是這隊工匠的頭兒,他看月罌身子單薄,便吩咐她去里間清理雜物,再與其他人做一些刷漆之類的輕活。
蘭心殿地處皇宮的最里端,在這場大火中燒毀得不是很嚴重,大體框架並未損壞,只需重新修繕即刻。月罌拿著修補的工具,輕車熟路地到了里間,四下瞧了瞧,里面多數擺設都被燻黑,憑熙蘭平日的作風,怕是都不會留著了。
她學著旁人像模像樣地敲打著窗框,眼楮卻一直向院門的方向看著。本來她打算早早離開,可清晨忽然听說今日槐南王會帶人來皇宮查看,這才想到了這個主意,與工匠們一同進宮,看看能不能得到有關熙蘭的消息。
雖說分給月罌的工作極其簡單,可她身上傷勢未好,又忙活了一上午,此時累得手腳都軟了。好在到了午飯時間,這些人放下手中工具,匆匆忙忙地都跑了出去各自領飯,屋中只剩下月罌一人。
她在屋中轉來轉去,雖然潛意識里不希望母親與那些事有關,可仍不想放過每一處角落。月罌走到床前,在床柱上敲了敲,並非中空,里面也不像藏了什麼東西的樣子。她找了半天,感覺有些累了,便坐到了床沿兒上,望著屋中凌亂的擺設嘆了口氣。
視線移下,她不經意地看見床頭有一處凸起,疑惑地在附近按了按,又在床沿下面模來模去。也不知踫到了什麼地方,那處凸起忽然彈了出來,是一個小巧的抽屜。看來由于當時溫度過高,這個抽屜才受熱鼓起,這才讓她發現。
月罌迅速將它取了出來,發現里面有一個小小的藥瓶。她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只得拔掉塞子,小心翼翼地將瓶子靠近鼻子,用手在瓶口扇了扇。一股強烈的氣味忽然飄了出來,月罌頓時愣住,這味道太難聞,她至今仍記得清清楚楚。
那日她還未到產.期,由于熙蘭的傳召,她與花尋一同進了宮。她記得當時屋中就是這股味道,甚至比這還要濃郁幾倍,而她從這里離開不久,就生下了念兒。當時她並未多想,但前不久南宮緋雪對她說過,那天熙蘭將落珠草加入了燻香之中,只為除掉自己月復中嬰孩,更想讓自己難.產而死。
月罌拿著那個瓷瓶,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連指尖都在顫抖。這東西竟然在蘭心殿出現,又被母親藏得極好,難道真的像南宮緋雪所說,她們二人當真聯起手來打算除掉自己麼……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齊齊的請安聲,槐南王來了。
月罌匆忙將東西放回原處,又迅速躲到了屏風後,透過鏤空的縫隙向外面張望。出乎她意料的是,槐南王在外面查看了一圈,又進了內室,左瞧瞧右看看,像是極其細心。
月罌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已經戴上了人皮面具,又是來修繕宮殿的,為什麼要躲著呢。可她此時再出去也來不及了,只能盡量放緩呼吸,希望對方不要過來查看。
外面共走進來三個人,為首的正是槐南王,她仍穿著素色長裙,行走間裙角搖曳生姿,娉婷裊娜。她身旁跟著那個姓李的工頭,他低著頭謹慎地回答著問題,像是十分緊張。
「蘭心殿還有多久修完?」槐南王四下瞧了瞧,神色悠閑自在。
「回槐南王的話,大概再過三五日即可修繕完畢。」
「修完這里就暫且停下,先將外院修好,內院不急。」槐南王睨了眼燻黑的桌椅,眉眼淡淡的,像是並沒什麼興趣。
工頭連忙應下,見她不再吩咐什麼,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到了門外才抹了把頭上冷汗。
待他走後,槐南王百無聊賴地低聲說了句,
「人都不見了,還修什麼宮殿……」
月罌听到這句話,眼楮驀地睜大,透過空隙看向槐南王,像是听懂了些什麼。外面一直傳言最近槐南王暫時掌管朝政,女皇從未露面,今日听她這麼說才隱約覺察到,難道母親在這場火災中不見了?還是說已經死了……
她眉頭緊蹙,無數想法與猜測一同涌進腦海中,完全理不清思緒。忽然,槐南王身後跟著的另一個人低低的開了口,聲音好听得如同落地的玉珠,清脆悅耳,又像是綿軟的水流,冷冽且又溫柔,
「難道您不搬進來麼?」
槐南王輕笑了一聲,偏頭睨視著身旁男子,不屑地答道,
「區區凡塵之王,我還看不上眼。」
男子笑了笑,並未反駁,只是眼眸深處漾起一抹不易覺察的情緒。
月罌所處的位置看不清來人的長相,不過她听這聲音有些熟悉,像是在記憶中出現過一樣,于是費力地透過屏風空隙向外看。當她看清對方模樣的時候,即刻怔住,疑惑地眨了眨眼楮。
看那人的身形是個年輕男子,一身玄色錦袍,其上繡著暗紫色花紋,沉穩又不失貴氣。男子有著精致的下頜與姣美的嘴唇,單憑半張臉就足以壓住無數美男。只可惜他帶著半截赤金面具,遮住了大半面容,不過也更讓人對他想入非非。面具後的黑色眼眸黯沉得如同秋水,其中泛起柔柔的波光,溫柔得暖人心脾。
月罌疑惑地蹙了蹙眉,總覺得像是在哪里見過這個人,又實在想不起來。然她思索的時候太過專注,身子一動竟發出了響聲,驚得她心里一涼。
「誰在里面?」低沉的女聲響起,月罌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外面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女人偏了偏頭,示意男子過來瞧瞧。男子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像是並不太在意,可躲在里面的月罌卻緊張得心髒要跳出來一樣。她飛快地想著對策,不料對方已經走到近前。
男子探身到了屏風後,歪著頭向里面一看,正對上月罌緊張慌亂的眸子。他微微一怔,隨後唇角上揚,又退了回去,輕柔如棉絮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個睡著的工匠。」
槐南王又瞧了眼屏風,也就不再理會,擺手示意男子隨她出去,邊走邊說道,
「如今花霰國出了這麼大的事,暫時也不會再來搗亂,接下來只要讓北冥國退兵就好了。好不容易過幾天安生日子,竟有這麼多人來煩,實在惱人吶……」
「是啊……」男子聞之輕輕一笑,也隨聲附和了一句。邁出門檻前似無意地又回眸看了眼屏風所在的方向,眼眸純黑璀璨。
月罌只覺得一切都像夢一樣,一顆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她回想著剛剛與那男子對視的一眼,尤其是他唇角勾出的那抹曖昧笑容,讓她心跳得越發厲害。她不明白那人為何要包庇她,也不明白他那笑容中夾雜了什麼,直到外面又傳來恭送槐南王的聲音,她才一下子癱軟,手腳無力地爬了起來。
月罌草草地吃過午飯,腦海中一直盤旋著那個面具男人的傾城笑容,只覺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一頓飯自然吃得沒滋沒味。下午她又在蘭心殿徘徊了半天,也沒找到其他蛛絲馬跡,傍晚便隨那些工匠們出了宮。
一夜短暫,月罌第二天就向李家夫婦告辭,前往花霰國。昨日槐南王臨走時說的那些話讓她留了心,她得知熙蘭不見了,又听說花霰國像是出了什麼大事,只能先將與熙蘭的事暫且放下。
由于她心中焦急,又對通往花霰國的路途十分熟悉,不到五日就到了花霰國皇城附近。她急著趕路,並沒有先打听情況,可一進皇城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見大街小巷的氣氛都沉悶得厲害,往日街上行人穿著打扮艷麗不俗,色彩繽紛,而今日卻全穿著素色衣裳。
月罌牽著馬向兩旁匆匆而過的行人看去,眉頭越蹙越緊。她拉過一個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才問道,
「這位大叔,請問國中可發生了什麼事?」
那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眼月罌,看她的穿著就不是本國人。最近星河大陸上各國紛爭不斷,百姓們也是四散奔逃,相對來說花霰國還算穩定,向這里逃的人們自然不在少數。他輕輕嘆了口氣,並沒打算隱瞞她,低聲開口道,
「這幾日正是國喪。」
「國喪?是誰?」月罌只覺得腦海中轟地炸響,在這里能經得起這兩個字的,只能是皇室中人,而花霰國的皇室,不過就花尋母子三人……
男人無奈地閉上眼,看起來很是悲痛,輕聲嘆息道,
「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