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逐者報告 52 夜來殺人香(2)

作者 ︰ 金龍魚

晚餐之後,除了當值守夜的人員留守崗位,其他人忙碌了一天,此刻都早早的返回集體宿舍休息。在這孤寂的行星上,沒有親戚,沒有朋友,沒有情人,沒有曾經熟悉的生活,有的只是暗藏敵意的獄友,有的只是冷漠疏離的團隊成員,確實讓人心靈倍感空虛,無所寄托,也更容易感覺困倦不堪。

整個基地其實還處在篳路藍縷的草創階段,盡管工作生活區的基本樓群已經建成完工。

基地隱藏在進士星的奇異植物森林深處,也許是為了減少被太空中的軌道空間站注意到的機率,許多高大的類喬木植物都被刻意保留,整個庇護所也因此處在濃蔭掩映之下。

從太空下望,如果不是特意使用觀測儀器或者精神力窺視之,很難直接觀察到森林掩映下的基地動向。

夜幕下的樓群,顯現出朦朧的微光。

浩瀚宇宙,星雲無限,星光下的樓群映著燈光,如同熠熠的深藍寶石。

黑格抱臂佇立在一棵足有一百五十米高的巨大喬木之巔,品味著身處黑暗中的微妙感受。眺望著囚犯聚落的方向,此刻那里的基地只有隱約的點點微光。

仰望天際星光,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黑格一躍凌空,如大鳥振翼而起,掠過樹梢,向著基地而去。

好久不曾有過這種夜行的感覺了,黑格有些小小的興奮。

夜色低垂。

基地內除了來回巡視的‘活傀儡’之外,再沒其他的警戒防御措施了,這對黑格而言簡直就是無人之境,但若是換另一個人就很可能寸步難行了——這些‘活傀儡’外表和智商一如常人,技能實力也基本上是強化一段或強化二段,這實際上已經是相當相當強大的防衛力量了。

這就是智慧種人類統治銀河的大星際時代,生物化學技術滲透到社會各個層面,不讓機械領域、能量領域、靈子領域的技術專美于前。

在自己新住宅的二樓臥室,路易著肌肉結實的上半身,的上半身綴著十數根金屬傳感線,五光十色的光線,閃爍流轉不定。

明顯是用從救生艙內拆出來的器件胡亂拼湊而成,模樣粗陋到了極點的游戲機(對大星際時代而言),正在不斷發出各種電子合成聲音,晶屏畫面看起來像是星際格斗一類的單機版智能游戲。

這無疑又是路易DY的新作品。

「臥槽,又失敗了。」路易頭痛的揉了揉眉頭,顯得有些疲憊。整個游戲的智能程序,他已經測試了十幾次,仍未能通過聯邦軍標性能穩定測試標準,隨時有可能因為某些缺陷而造成‘游戲機’的程序崩潰和不可逆的器件損害。

這個游戲並沒有什麼高深用意,就是一個智能游戲,純粹是沒事的時候消磨時光的小玩意。但就算是這樣,由于器件方面對整體游戲性能的限制,好似戴著鐐銬跳舞一般,限制多多而可以自由發揮的地方很小,路易只能在智能程序代碼的編寫上花更多的精力,動更多的腦筋,隨之而來的程序測試也更是艱難,難題一個接著一個,頗費腦力。

一路避開了巡邏‘活傀儡’們感應的秘密殺手黑格,出現在路易獨棟住宅外的陰影中,猶如一頭饑渴的猛獸,暗中窺視著肥美的羊羔。

黑色的牆、銀白色的鋼門、通透的玻璃廊,僻靜的院落中沒有守衛,透出燈光的房間,播放著古老的歌曲,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原聲音箱內淺吟輕唱,美妙婉轉而有些沙啞,黑格知道那是聯邦新一代的流行女歌星唐衣紅藥所翻唱的古老歌曲——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齊唱;月下的花兒都入夢,只有那夜來香,吐露著芬芳!」

听著宛如天籟的歌聲,黑格鼻間仿佛聞到了幽深夜色中的一縷花香,他又一次想起了這個聚落附近,那種有著奇特香味的蘑菇菌。

歌聲如斯悠揚,隨風輕輕入耳︰

「我愛著,夜色茫茫;也愛著,夜鶯歌唱;更愛那花一般的夢,擁抱著夜來香,吻著夜來香!

夜來香,我為你歌唱;夜來香,我為你思量∼

啊∼啊∼,我為你歌唱,我為你思量∼」

婉轉而具有磁性感的女聲兀自在院落中縈繞,黑格已經迅如鬼魅一般上屋登樓。

「la∼la∼la∼

夜來香∼

夜來香∼

夜來香……」

在磁性女聲的婉約詠嘆聲中,身為秘密殺手的黑格已經鎖定了房間內目標人物的聲音源。

黑格的耳力作過基因相關的一些強化調制,對聲音的敏感捕捉和精確分辯能力,甚至能夠讓黑格在生化智腦內,即時建立一個層次豐富的‘聲音世界’,讓他清楚的知道房間內的目標人物正在做什麼和將要可能做什麼。

進階一段VS強化五段,目標人物與黑格在技能層面上的懸殊差距,使得目標人物的呼吸、血液在體內的流動、器官髒腑的細微聲音,每一點變化都能在黑格的‘聲音世界’上投影呈現。阻隔在黑格與目標人物之間那一堵牆壁的物理材質和力學結構,黑格也有了精確的判斷。他應該在牆壁上用多大的力量,從哪個角度,在牆壁上哪個著力點上猛力一擊,才能迅速破牆而入,在一瞬間活活擊殺目標。如斯種種,潮水般的生化信號在黑格的大腦皮層上倏然一流而過,就如白紙上寫了黑字一般清晰。

「能夠听著夜來香的旋律死去,算是不壞的死法吧?」

黑格閃過一個念頭。

薩克斯的旋律倏然轉到下一節拍,婉轉女聲再起。

倏忽之間,一道光束破牆而出,翩若驚鴻,直射面門。

路易也算是見過大陣仗的,但仍未想到今晚竟然遭遇如此可怕的光劍搏殺技。

在大星際時代,俗稱的‘光劍’,最正式的名稱是能量光粒子束矩陣約束器,依據能量類型的不同和約束矩陣的類型和效率,還有高能光粒子的類型,有著不盡相同的性能,但激發出的能量光束在約束矩陣的‘約束’下,近戰突擊時不但可長可短,形態也都是可變的,某些光劍操控技術出神入化者甚至可以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比起超高頻磁能振蕩刀要靈活詭變得多。

路易這一剎那,已經陷入幾乎不可抗拒的境地。

隨著光劍而來的奇怪力量,如山岳傾壓,讓人難以自持,就是想退避也沒有時間。

生死關頭,路易想也不想,幾乎是在一皮秒的短暫時間間隙,身體已先于神經反應作出了防御動作,一道‘明光磁能盾’傾斜前迎,俯身坐馬,不退反進,撞了過去。

咦!

黑格暗贊一聲,如此反應,確實敏捷!

不過,終究是無用的!

終究是要死的!

他想到。

一點光芒,正在眼前擴大。

無堅不摧的‘光劍’,高能光粒子束的濃烈殺意透空侵來,幾使路易呼吸停止,身若冰封。

不過是幾毫秒的時間,如果不是這時代大多數人都在精神力上有所涉獵,神經反應的速度已經整體提升了若干倍,也許這個時候,根本還沒有人能夠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眨下眼皮的工夫,已使路易完全陷入生平未遇的致命凶險里。

眼看明光磁能盾可以偏轉擋開敵人光劍時,對方光劍突然生出變化,微妙的拐彎,貼著盾面就滑了過去,光束倏爾變長。

路易的‘明光磁能盾’竟是擋在了空處,做了無用功。

用錯了力道的感覺,幾乎讓路易郁悶得想吐血。

光劍的速度實在太快,能量光束不需要任何奇詭莫測的軌跡,就將路易生生逼進死角。

路易只能純憑直覺預判作出反應,這是對方光劍搏殺技登峰造極的明證,如此厲害的搏殺技術,駭人听聞。

路易根本不假思索,扭轉身體,側躺下去,往前疾沖,什麼逃走,什麼穩住陣腳,都不曾去想。

他眼下已竭盡所能,為著自己的小命苦戰。

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路易雖在疾閃,主動權卻完全操諸于對手。

際此生死關頭,路易只覺明光磁能盾的能量一下子就被敵人的劍消耗完畢。

對方的光劍就像毒蛇,奔雷掣電一般搠入路易肋下,痛施殺手。如此凌厲之殺伐,竟是要將路易大卸八塊,一劍分尸之勢。

一切都很順利,目標人物傾亡在即,黑格卻很難說出自己感應到了什麼,只是心中不安,似有無形壓力,擠壓著他的精神之境——對于還身兼精神行者的黑格而言,這是極端危險之征兆。

精神力倏地提升至極限,這是黑格精修精神行者以來從未曾達到過的層次,以前雖然都有所感應,但都還不及今次的清晰——在危險的刺激下,精神力高度凝聚,升華到空前的地步。

黑格感應到了絕大的危機,但是危險的感覺一閃即逝,似乎再也感應不到不妥的線索。

隱隱間,黑格似乎重新找到了某線索。

他終于想到了絕大的破綻,以他的技能水平和多年殺戮生涯的經驗,對付一個剛剛進入進階層面的目標人物,本該干淨利落的將目標一劍殺卻,現在居然還要費這麼大的工夫,頗費周折,這絕不對頭,絕不對頭。

他登時心中大凜。

技能只不過是進階一段的目標人物,竟能勉力與我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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