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兄弟異聞錄 強盜新郎(下)

作者 ︰ 夏也

「咚咚咚。」雅各布用裹著紗布的手叩響了門扉。沒等多久,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雅各布?」開門的女性在看到雅各布的時候露出略微吃驚的表情,「怎麼了?」

穿著普通布料服飾的女性頭發向上挽起,露出修長的脖頸。盡管容貌最多只能用秀麗來形容,可是她所擁有的開朗而堅強的性格,卻意外地使人折服。

雅各布心里,非常清楚這一點。

他在看到女性的那一刻,垂在一側的手就微微顫抖起來,像是極力在壓抑著什麼握成拳。他用那雙同威廉一樣琥珀色的眼楮凝望著面前的女性。

感受到雅各布無言而又深邃的眼神,女性露出略微迷茫而不解的神情,「雅各布?」

「——伯莎。」雅各布抑制著內心的沖動,才讓自己說出口的話語保持著平靜。

伯莎盯著雅各布瞧了一會兒,噗嗤一聲笑出來,「雅各布,你在搞什麼鬼?這樣一點都不有趣。」她眼角彎起愉悅微笑的樣子也令人十分愉快。

真想,一直一直看到這樣快樂的笑容,雅各布心想。

垂在一側的手動了動,只要再往前縮短一點點的距離,伯莎的手就能被觸踫到。那雙雖然皮膚粗糙可是卻還是令人流連不已的手。

「我……」雅各布干澀的開口。

「我們想要邀請你一起去野餐,難得天氣這麼好。」從身後勾搭著雅各布的肩膀,欺身上前笑眯眯講話的人,是威廉。他手里領著一個和他英俊的外表很不相稱的用蕾絲裝飾的竹籃。

「誒,野餐?」伯莎沒有反應過來。

「沒錯,就是野餐。」威廉微笑著重復。

「和你們的意思是,你也要一起嗎?」伯莎的眼神疑惑地打量著威廉。

「難道伯莎不歡迎我嗎?」威廉作出大受打擊的表情,用傷心的口吻說著。

伯莎笑了一聲,「當然沒有。我只是感覺突然而已,因為你平常都不喜歡和我呆在一起。我一直以為,你因為雅各布和我親近的原因討厭我呢。」

真是非常準確而犀利的感覺。威廉揚起嘴角笑了,「我敢保證那絕對是伯莎你的錯覺,事實上,我只是因為和你呆在一起會不好意思而已。」雖然這樣說著,可是威廉琥珀色的眼眸里捕捉不到任何有關于對伯莎有好感的訊息。

這一點,想要騙過擁有敏銳觸覺的女性更加是不可能的。果然,伯莎用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圈威廉,然後大方地笑了,「好啊,那我們一起去野餐吧。」她完全忽視了威廉剛才那番看起來像是告白的話語。

「啊,還有一點。」威廉笑眯眯地看著伯莎補充,「還要麻煩心靈手巧的伯莎你準備餐點才行。」

伯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楮,浮現出「你是在開玩笑嗎」的訝然神情。

威廉沉穩地點點頭,「我沒有開玩笑,而且杰克他現在的樣子,我恐怕他做出來的東西不會很好吃的。」

伯莎看了一眼雅各布手上裹著的紗布,那是上午她親自裹上去的。「好吧。那請稍等一會兒。」說完,伯莎挽起胳膊,走回屋里。

等到伯莎的身影消失在了廚房。雅各布才板臉咬著牙,不爽地開口︰「喂,你在做什麼?」

「和伯莎一起享受美好的時光,你要做的事情是這樣沒錯吧?」威廉用冷淡地眼神睥睨了一眼雅各布,「我不是正在幫你嗎?」

「我可不記得我說過允許你一起。」琥珀色的眼眸有一瞬間變成了紅色。

威廉把竹籃塞進雅各布懷里,面無表情,「我也不記得你有說過不可以一起前往。況且,我也不想你用這幅身體做出什麼多余的事情來。」

「你放心,我絕對會做出在你看來多余的事情。」雅各布捋了捋頭發,挑釁。

威廉眯起眼楮,投以警告的目光,雅各布也毫不示弱地浮現出危險的假笑。兩個男人相互對視著,表情都十分嚴肅,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雅各布,來幫我一下。」從屋里傳來伯莎的呼喚。

雅各布愣了一下,隨即收斂了劍拔弩張的氣息,用食指勾著竹籃,走進屋里。

威廉沉著臉,手臂交叉在胸前。這個隨意佔用雅各布身體的家伙真是讓人十分火大。雖然很想直接用魔法把這個家伙從雅各布的身體里轟出去,可是一想到要是雅各布的身體出了什麼事情的話那就糟糕了。

——真是。心里悶著氣,威廉浮現出冷笑,等這個家伙離開了雅各布的身體,一定會讓他嘗嘗什麼叫做撰書人的懲罰。

兩個男人相互看不對眼,但是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大概是因為伯莎在身邊的原因,雅各布收斂了許多,除了看向伯莎的眼神多了一絲強烈到掩飾不住的感情。

雖然感覺有點奇怪,一路上伯莎對雅各布閑聊的話到也挺多。

最後,三人決定在拔高的一塊山地上野餐,一面是峭壁,也因為這樣,整個視野都很開闊。墨綠的山巒綿延到遠處,從樹林中蜿蜒而過的溪流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另一側還能看到安德魯村莊的全貌。

伯莎利落地把布毯鋪到地上,然後依次拿出做好的食物。

雅各布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伯莎忙碌的身影,而在他身後,威廉背靠著樹干,凝望著。

「雅各布,你的手吃起東西來不要緊吧。」伯莎切了一片面包,抹上薄薄一層果醬,遞到雅各布手里。

雅各布笑著搖搖頭,「完全不要緊。」

伯莎笑了一下,隨後轉過頭,看向眼前一片開闊的視野。她的視線看著某處,帶著淡淡的笑容。一開始雅各布以為她在看安德魯全貌的風景,後來才發現不是。伯莎的視線仿佛是看向遠方,看到了眼前這片綠色所延伸不到的地方,她的眼里閃著光。

雅各布忍不住開口詢問︰「伯莎,你到底在看什麼?」

「我想看看,能不能看到以前我做幫佣時候的那戶人家。」伯莎的視線溫柔而又專注。因為野餐的緣故,伯莎把挽起的頭發放了下來,略微卷曲的頭發披散在肩膀上,翹起的發梢隨著風微微搖擺。

「你幫佣的人家?」雅各布的心猛跳了一下。

「恩。」伯莎用手把頭發撥到耳朵後,像是回憶起什麼似的的,臉上浮現出恬淡的笑容,「我好像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吧,有關我以前工作上的事情。」

「恩。」

伯莎笑了笑,開口娓娓道來。

一棟孤獨的房屋掩映在周圍的綠樹之中,房子很大,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原本白色的牆壁已經變得灰敗。映襯著碧藍的天空,顯得有些陰暗。

伯莎提著手提箱,站在房屋前的草坪上抬頭仰望。這里,就是她即將工作的地方。她掃視了一眼房屋的窗戶,每一扇都拉上了窗簾,從外部完全沒有辦法窺探到內部的景象。

伯莎踏上門前的階梯,拉動門上的拉環。不一會兒,門就打開了。

「您好,我是到這里新到這里來工作的女佣。」伯莎對著站立在她面前的男人露出微笑。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用陰沉來形容,「啊,趕緊進來給我做飯,我餓死了。」轉過身走出去兩步,見伯莎還愣在門口,態度相當不友好,「你還愣著干什麼?!」

「啊——」伯莎提著手提箱,急忙跟了上前。伯莎的工作,是在忐忑不安中開始的。

雖然一頭霧水,不明白狀況,伯莎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一頓午餐。等男人狼吞虎咽開始進食的時候,伯莎才有機會悄悄觀察這座房屋的內部。窗簾全部拉起來遮蔽了外部的光線,因此整個室內都點著燈。地上鋪著的地毯看起來很高檔,可是大概因為很久沒有清理過的原因,看起來灰蒙蒙的,還沾著很多泥土。紅絲絨的沙發上堆著很多雜物,視線越過沙發再過去,更多的東西掩藏在陰影之中。

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伯莎就確定這屋子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了。她在心里嘆了口氣,光是打掃屋子就要花費不少的時間。那還不是難點,難點是——伯莎的視線轉回男人的穿著上好絲綢衣服的背部,面前這個不知底的主人啊。

「呼——」當男人把盤子里最後一點東西掃進嘴里,嚼了兩下吞下肚,終于長舒一口氣,「終于活過來了,還以為自己差點餓死了。」接著看了伯莎一眼,「你合格了,從今天起就在這里工作。」

「非常抱歉。」男人無禮的態度讓伯莎有些生氣,可是女佣並不能對主人表現出過多的個人情緒,更何況還是剛剛見面,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有禮貌,「我對這里的情況並不是特別清楚,能請您或者其他什麼人說明一下嗎?」

男人擰著眉,嘟噥了一句︰「真是麻煩啊。」

伯莎只能假裝沒有听見,「麻煩您真是不好意思。」

男人用敷衍般的態度朝著四周圍昏暗不明的地方指了指,「就像你所見到的,這里除了你沒有其他僕人,所以你要包攬這里的一切。」

雖然從剛才觀察的情況多少有點猜到了,但是伯莎還是懷揣著一絲期望,「但是,我來工作之前,听說這里有超過五位服侍的僕人。」

「哦,那是騙人的。」男人理所當然地如此說道。

「不這麼說話,根本不會有人要來這種鬼地方吧。」男人嫌惡般地用手指把面前狼藉的餐盤推開,懶懶站起身,「喂,快點把盤子洗掉。」

男人的態度既傲慢又無禮。

伯莎多少也在其他的人家做過幫佣,對于依仗著金錢和權力而表現出的高人一等的姿態也有所接觸和了解。可是,不管怎麼樣,那些人總會因為顧及所謂的面子而有所收斂。

但是面前的男人,根本連掩飾都不屑。他的態度可以用毫不在乎來形容。

沒有以往習慣了的家庭介紹,也沒有告知自己今後要住在哪里,需要注意些什麼,對于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似乎,來到了一個糟糕的地方工作啊。伯莎心里默默嘆口氣,臉上還是堆著笑容,「是,老爺。」

當伯莎手里麻利地洗完了餐盤,男人又理所當然的指著凌亂不堪的客廳,「喂,把這里也整理干淨。」

于是伯莎只能堆著笑容再次回答︰「是,老爺。」

客廳的情況比預想中的還要糟糕,堆積如上的雜物和灰塵,即使伯莎用手帕蒙住了口鼻,還是覺得漫天飄飛的灰塵直往嘴里鑽。

可是在這過程中,男人一直依靠在沙發上,腳斜翹在一邊,用陰沉的目光打量著伯莎的一舉一動,即使周圍都是嗆人的灰塵,依舊巋然不動。

請對方移動一下比較好,雖然伯莎心里這樣想,卻什麼也沒有說。她只能讓自己埋頭打掃,盡量不去注意到那令她不快的打量目光。

「喂。」等到伯莎好不容易喘著氣,把客廳打掃完畢的時候,一直呆在一邊的男人又開口了。

伯莎正在捶腰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慢慢朝著對方偏轉過臉,扯起嘴角,「什麼事,老爺?」

「哦,我只是想說。」男人陰沉臉,情緒似乎很不快,「不要稱呼我為老爺。還有,你的笑容太假,難看死了。」

這樣的話太直白也太過分,伯莎維持著被男人指責難看的假笑,足足愣了三分鐘,才反應過來。

羞愧和憤怒自胸中如火苗般竄了起來,瞬間點燃了所有的理智。

「——是嗎?」伯莎終于放棄累人的笑容,板著臉,「那我還真是松了一口氣,說實話,要對著你這樣的人作出笑臉也太強人所難了。」語速有些快,帶著隱隱的怒氣。

盡管伯莎說了一些作為女佣很失禮的話,但是男人並沒有生氣,他依舊陰沉著臉,「不想笑就不笑。」

這麼一說,伯莎倒是愣住了。因為被男人的話刺激,所以她才沒有經過思考月兌口而出那種話,等到話說出口,她立刻後悔了。

「困死了。」男人張大嘴巴打了一個哈欠,站起身準備離開客廳,似乎不打算再理會伯莎。

「那個,我睡哪里?」眼見著男人就要離去,伯莎急急喊道。

「自己隨便找地方睡。」男人的聲音很不耐煩,只留下這麼一句,就獨自離開了。

伯莎瞪著眼,不敢相信男人竟然真的就這麼離開了,連安排一下她休息的地方都懶得做。經過了一整天不停歇地打掃勞動,她現在又累又困,而且光顧著給男人做飯,她幾乎都沒有吃什麼東西,這會兒肚子也餓得要命。

工作的第一天,真是糟糕透了。

伯莎吃完僅有的一點干糧,和衣躺在沙發上,閉上眼楮之前如此想到。但是她太累了,累到連思考抱怨的時間都沒有就沉沉進入了睡眠之中。

「喂,起來。」是在叫她嗎?伯莎迷迷糊糊睜開眼楮,就看見陌生男人陰沉的臉在她眼前放大。

「哇!」伯莎一驚,直接一腳踹向對方。本以為肯定會正中對方,沒想到盡管男人浮現出驚訝的神情,仍舊十分輕易地避開了。

「你干什麼?」男人皺著眉頭,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似的,陰沉著臉呵斥,「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我差點就——」男人站起身,煩躁地踱著步子,隨後像是僅靠踱步並不能發泄自己煩躁的情緒一般,男人突然抓起手邊的瓶子,狠力砸向牆壁。

踫的一聲巨響,花瓶的碎片飛散開來。

伯莎被男人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蒙,登時白了臉。被男人陰沉的目光一瞪,伯莎瑟縮了一下,反射性地身體後傾向後退卻。

然而男人只是繃著臉,死死盯了她一會兒,隨後一言不發離開了。

確認男人離開了,伯莎才終于呼出一口氣,繃緊的神經一松懈,她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到底怎麼回事?伯莎心里充滿了疑問,雖然她直接踹向對方的行為不對,但是男人的反應也過于激烈了一點。

這個粗魯又古怪的新主人,還是避開點比較好。伯莎心里作出了這樣的決定。

男人直到傍晚才重新出現,打定主意不與男人過多交談的伯莎,默默把準備好的飯菜端到男人面前。因為男人說過不用笑也沒有關系,因此伯莎只是掛著淡漠的表情。

出乎伯莎意料的,在男人狼吞虎咽完所有的食物之後,並沒有向昨天一樣用傲慢的態度命令伯莎把餐盤收拾掉。他坐在椅子上,朝著伯莎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待到伯莎走到他旁邊,他把某樣東西放到了桌子上,「早上的事情,很抱歉。」桌子上放著一枚紅寶石戒指,即使伯莎對于珠寶並不是很了解,她也明白這枚小小的戒指有多值錢。

伯莎露出不解的目光,望向男人,直到這時她才發現男人的眼眸是紅色的。「雖然听到您的道歉很驚訝,但是我很高興,並且會接受。至于這枚戒指,十分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伯莎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是道歉的禮物。」

「我不能接受。」

男人皺著眉,浮現出「真是麻煩」的神情,「既然送出去的禮物,我就不會收回去。」他用強硬的態度說道。

伯莎並不畏懼男人陰沉的目光,她挺直脊背,說道︰「如果您一定要送道歉的禮物的話,我希望是別的東西。」看到男人示意往下說的神情,伯莎才頓了頓,接著說下去,「比如我休息的房間,和我每天所需要的食物。失禮的說一句,我一點也不覺得您的沙發很舒服,而且作為雇佣主,連食物都不提供,未免太小氣了一點。」

男人愣了愣,「房間?食物?」他用茫然的神情看著伯莎,似乎真的對此一無所知。

「沒錯。」伯莎點點頭,「就是食物和房間。」

「——哦。」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這棟屋子里的房間隨便你挑,至于食物,在做飯的時候你把自己那份也煮上就好了。」

「我不能自己隨意挑選住處,必須而您來指定。」大概是被男人敷衍的態度刺激,伯莎有點不依不饒。

果然男人再次露出不耐煩的神情,「那就住到我隔壁的房間好啦。」

「因為看不慣那副老是不耐煩而敷衍的態度,所以我才堅持要他做出一個決定,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決定。不過既然雇主都這麼說了,我也沒有什麼好反駁的,當晚就住進了他隔壁的房間。」

伯莎無奈地笑了笑,她又攏了攏被風吹起的發絲,隨後像是猛然醒悟過來一般,側過臉朝著雅各布露出自嘲的笑容。「我真是的,怎麼講起這些了。雅各布一定覺得很無聊吧。」

壓抑著心中激動的心情,雅各布搖搖頭,「我覺得很有趣。」

「騙人。」伯莎嗔怪,開心地笑了。

「在那之後呢?」雅各布的眼楮死死盯著伯莎開朗的笑容。

「在那之後啊——」伯莎的目光又漸漸飄遠了。

「原本我以為肯定不會和這個雇主相處愉快,可是沒想到事實卻正好相反。和那些衣冠楚楚的有錢人相比,這個男人確實邋遢而且粗魯,時常說出讓人非常生氣的無禮話語。真是的,我一直以為自己脾氣很好呢,可是在他面前啊,卻老是被氣到口不擇言,但是他卻一次都沒有因為我的沖撞而為難過我。」

「雖然房子很大,我一個人打掃十分吃力。但是在他又一次把客廳弄得面目全非惹得我憤怒訓斥之後,他倒是乖乖的不再亂丟東西。有時候因為習慣順手丟完之後,還會猛然想起什麼慌慌忙忙重新撿起來,鄭重其事地擺好。」

伯莎掩著嘴角愉悅地微笑。

「和他在一起,我時常會忘記自己女佣的身份,生氣時候大聲呵斥,開心的時候大聲歡笑,偶爾因為他嫌棄我煮東西難吃的時候,還會拿著鍋鏟去敲他的頭。」

「……不過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是輕易躲過去,隨後露出煩躁不已的表情獨自一人離開。問起原因,卻總是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他是個曾經是個強盜。」

伯莎垂下眼簾,苦笑。

「剛听說他是強盜的時候,我竟然平靜的接受了,沒有覺得驚訝或是害怕。仿佛那是早已知曉的,理所當然的事情。」

「——再然後,他向我求婚了。」

「就在他向我求婚的第二天,我因為有事離開去了鎮上,等我回去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熊熊大火。整棟房子都在燃燒,大火仿佛要吞噬一切。我拼命哭泣,吶喊著他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我在廢墟旁呆了整整一個星期,沒有等來任何人。」

「我想,他是死了。」

雅各布的心劇烈跳動了一下。伯莎坐在他身旁,微笑且寂寞。

她的眼里仿佛有淚光閃動,還沒等雅各布看清,伯莎把頭埋進了膝蓋中,肩膀微微顫抖著。

雅各布伸出手,胸口泛著刺痛般的灼熱。喉嚨口仿佛被什麼堵住了,發不了聲。

「我詛咒你,你將會永遠一個人。」腦子里,模糊地響起了久遠的話。那是誰,充滿著怨恨的詛咒。他失去了兄弟,以為會孤獨終老的時候遇到了面前這個開朗的女性。

他得到了救贖。可是,他注定要為他曾經犯下的那些罪過付出代價。

就在他求婚的當天晚上,他听到了,那令人血液都要為之凍結的詛咒再一次緩緩響起,「你會失去你心愛的人,你會永遠一個人。」

他要保護她,他心愛的女人。

所以找借口讓她離開家。所以當家中莫名其妙著火並且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彈的時候,依舊平靜地接受了。他只不過是,想要保護這個唯一讓他愛上的女性,這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

他只是想要看她過得好不好,如此而已。

「凱……」伯莎低垂的腦袋中,傳來帶著哭腔的呼喚。

想要觸踫她,想要抱緊她,想要讓她不要哭泣。然而,雅各布什麼都不能做。

只能,看著面前的女性壓抑的哭泣。

「謝謝你,凱。謝謝你來看我。」伯莎抬起頭,眼淚仍舊簌簌而下,但是她努力笑著,面對著雅各布。

在雅各布,不,在凱尚未發覺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紅眸紅發。

「凱真是笨蛋,你這種討人厭的表情一點都不適合出現在老好人雅各布的臉上。」

「是嗎?」凱挑著眉,也跟著笑了。

「是。」伯莎又哭又笑,臉都扭在了一起。

「這樣的表情難看死了。」凱伸手撫模上對方的臉龐,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調說道,「你還是比較適合笑。」

伯莎用手背抹著不斷洶涌而出的眼淚,揚起笑臉,「凱,我想你。」

「啊,我也是——」

燦爛的陽光中,那一頭紅發如同火焰燃燒一般,深深映入了伯莎的眼簾。

溫暖的陽光拂煦在身上,暖洋洋的。雅各布睜開眼楮,發覺自己的頭枕在威廉的膝蓋上。

「啊,雅各布你醒啦?」伯莎開朗的聲音從一側傳來。

雅各布轉過頭,伯莎端坐在威廉的身旁,看見他醒來,朝著他側過身體,微笑。

「嗯……?」雅各布有些迷茫。

「我們出來野餐,雅各布睡著了哦。」伯莎取笑,「我還想說,要是雅各布一直這樣睡到太陽下山怎麼辦呢?」

「野餐?」雅各布坐起身來。

好像隱約記得有這麼回事。但是他仿佛看見了伯莎哭泣不止的臉,那種感覺很不真實,仿佛是一場恍惚的夢境。

「好啦,我們該回去了。」伯莎催促著雅各布,動手收拾。

她胸前掛著的一枚紅寶石戒指,正隨著她彎腰的動作而來回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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