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多了一名美人。
眾人都很驚奇,這美人,仿佛是自天上掉下來的,她人長得很美,模樣兒,跟從前的皇後,差不多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只是性情溫柔平和,與當年的皇後全不一樣;于是眾人瞧著,只覺得如今的這位,比當年的皇後眉目更是美麗動人。
說來也巧,這位美人,恰也姓謝,名兒好似是叫做橫波。
這皇宮之中,很久沒有這麼美麗的女子出現了。
這美人說起來,也奇怪,她說話是北地的口音,卻稱自己是自南方來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她就像是一片雪花,悄無聲息地就落了地一般,出現在眾人面前。
按理說,眾人是該高興的,後宮很久沒有新的美人,自從當年皇後仙逝,皇上便對這整個後宮都失去了興趣一般,原本繁花似錦的宮闈,也變得死氣沉沉起來。
現如今,大約算是好事吧?
而且那侍奉謝橫波的宮女,便是當初侍奉先皇後的綠袖姑娘,現如今她已然是大宮女了,能叫她去服侍的,大約不是什麼尋常人物。
這些說話,在宮闈里傳得極盛;每一句,都傳進了謝輕容的耳朵里,她笑得前俯後仰。
「謝姑娘笑什麼呢?」
綠袖現在不叫謝輕容為皇後了,這大約是文廷玉的吩咐,但是她還是十分恭敬的,跟著謝輕容四處走。
謝輕容倒也沒料得文廷玉這麼聰明,若他刻意瞞著,有日吵嚷出來,倒說不清白;現如今,她倒這麼光天化日的站著,人人反而不知道她底細,盡管猜,卻也猜不道那處去。
俗語說得好,藝高人膽大,便是指文廷玉這樣的;既然如此,謝輕容也不必客氣,她現在被人稱作謝橫波,謝姑娘,倒也趣味。
謝輕容現在終于能慢慢地四處走動,但也不能走得太遠,否則便覺渾身都痛;她住的地方,是宮中東南一隅的偏殿,四處開闊,景色秀麗,滿園里都是梅花,值此時節,開得恰到好處,終日里,暗香浮動,極有情調。
她現在就坐在廊下,折了一支梅花,仔細來嗅。
天氣晴朗,這日頭,是開了雪眼,約莫又要下雪了。
「現如今是什麼時候呢?」
綠袖回答了,又問︰「謝姑娘問來做什麼呢?」
謝輕容道︰「在想,皇上會不會來。」
她只是說說而已,可沒想過那人真的會來。
其實仔細一算,從那日他到來,再離開,之後就再沒見過他來;能夠休養心神,不必較勁,謝輕容樂得高興,只是面上並不表現出來。
綠袖道︰「謝姑娘想皇上來,也是容易的。」
謝輕容笑而不答,將花枝遞給綠袖︰「回頭插在屋里頭。」
說完,人便進了屋。
等綠袖進去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安安穩穩地躺在了床上。
她從前太愛熱鬧,如今又太愛靜,如此極端,令人不得不防!綠袖如此想著,將花放置在屋廷玉。
入夜的時分,謝輕容正睡得酣暢,卻忽然覺得身邊有動靜,她不由得睜開眼來看,屋內的燈火滅了大半,只剩些許昏黃的光。
借著這點光,謝輕容看見了文廷玉。
他面上很是疲倦的模樣,看樣子又是忙碌過了。
心中計較著「好的不靈壞的靈」,謝輕容揉了揉眼楮,問︰「來做什麼?」
文廷玉頓了下,將靴子踢開,道︰「睡覺。」
說完,月兌了外衫。
他很快便躺了上來,就睡在謝輕容身邊,謝輕容聞得一點皂脂的氣味,還有一點濕潤的水意在鼻尖,帶來了微微的酥癢之感。
「謝輕容,你嗅什麼?你是狗麼?」
听到這句,謝輕容才覺得自己出神一般地嗅那味道,她立刻收斂,心廷玉的說話,便道︰「你也只好說這些。」
「我說了什麼?」
「我是狗,你又是什麼?你也只好就喜歡狗了!」
文廷玉語塞一陣,道︰「你也就只好牙尖嘴利了,不是你先聞我麼?」
「哦,我只不過是覺得男人身上的味道都差不多,一時想歪了……」
她話音剛落,人就被文廷玉壓到了身下。
「做什麼?」謝輕容冷聲問。
文廷玉道︰「你方才說什麼?」
「好話沒說第二遍的道理?」
「你剛才說什麼?」
謝輕容才不上當呢,把嘴一撇。
文廷玉低下頭,咬住了她的嘴唇。
這唇,微微有些干燥,不似從前般柔軟。
他吻過了,再看謝輕容。
二人的氣息都有些紊亂,她一臉戲謔,細細地喘氣。
「皇上,你這是……做什麼呢?」
文廷玉定楮看她,最後道︰「朕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侍寢吧!」
其實謝輕容的傷勢並沒有大好,不僅是因時節不好的,亦是拜他刻意拖延所賜。
听了文廷玉的說話,謝輕容咯咯笑。
「你笑什麼?」
「我對你,總是沒有辦法——處處順著你,你喜歡我;跟你作對,你仍這樣喜歡我,你說,我可拿你怎麼辦好呢?」
這樣的說話,令得文廷玉瞬間覺得屈辱,她那輕佻的眼神,挑釁的態度,誰知道,她的真意是為何,她到底只是身處逆境一時口快,還是刻意為之?
就怕算對一步,下一步她又變了招數。
于是文廷玉道︰「不管你說什麼,你今兒侍寢侍定了。」
說完,人便覆了上去。
天還未亮,謝輕容便醒了,因為她昨日睡了一下午,雖然被文廷玉吵了起來,但是卻再也沒睡去的意思。
她起得早,文廷玉起得更早。
他已經梳洗好了,頭上的九龍冠,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謝輕容看他披了氅子,旁邊的太監手上還握著傘,便知道外面是下了雪。
她穿得單薄,綠袖忙撿了厚厚的皮毛衣裳給她披上。
「外面下雪了?」
綠袖點頭道︰「下得很大。」
文廷玉沒說一句話,梳洗好了,吃了茶,便往外走,謝輕容等他走了,掀開簾子,看文廷玉的背影。
他既高且瘦,天未亮,只那些燈籠映照,踩在一地的銀白里,顯得很好看。
謝輕容面無表情地打了個呵欠。
好看是好看,比他好看的男人也多;再者,再好看,她現在也累了。
綠袖問︰「謝姑娘要梳洗麼?
謝輕容還是面無表情,扶著腰往那床上一躺,繼續挺尸。
綠袖看了,微微一笑,忙令人滅燭火,然後替她掖好了被角。
她看謝輕容的睡顏,不由得嘆氣,道︰「宮里不也挺好的麼……」
話音剛落,謝輕容一下翻了個身,仿佛是將這話听了進去,心情欠佳。
綠袖連忙退下。
文廷玉這日上朝,卻是心不在焉;下朝之後,並不如往常一樣回太極殿,而是往太後處去了。
太後三番五次派人來請,他推月兌公事繁忙,雖說是托詞,但有七八分也是真︰這冬日里,北面旱情,南面雪凍不斷,十分令人憂心,連續數日,他都在太極殿內,未曾去過別處。
入了太後的寢殿,文廷玉嗅得太後焚香靜待,心神不由得一斂,面上露出從容笑意,往里面去了。
「給太後請安。」
太後的樣子,看起來不大有精神,她扶著自己的太陽穴,歪在一旁,只輕聲道︰「皇上請坐吧。」
然後又吩咐眾人都下去。
留待只剩他們母子二人,太後才坐直了身子,捧了一杯茶,噙了一口,似是為了潤嗓子一般。
她不開口,文廷玉便也不說話;半晌,才听太後道︰「皇上……」
這一聲呼喚,頗多無奈,卻是仇怨滿腔,不知該從何說起。
「母後,朕在。」
太後幽幽的眼神,叫人無法直視︰「皇上,皇後的事兒,你是要如何處置?」
文廷玉「啊」了一聲兒,卻也是不說話了。
「皇上很舍不得皇後。」
文廷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皇後要皇上廢太子,皇上也要中計麼?」太後道︰「皇後是要離間你們父子,難道皇上不覺?」
文廷玉搖搖頭,道︰「朕知道。」
「她是……」
文廷玉不容得太後繼續說下去,只粗聲道︰「她是謝輕容。」
她是謝輕容。
她可以什麼都不管不顧只圖快樂。
她若不快樂便叫每個人都不快樂。
她就是這樣的姑娘,從一開始是,現在是,將來也必定是。
「太後,你放寬心,我不會讓她如願。」
太後將信將疑,瞅著文廷玉默不作聲,最後選擇了更深的沉默。
現如今,她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她的兩個兒子,都是聰明的人,卻都不約而同,選擇了去馴服另一個人。
這約莫是謝輕容的一種好處。
人人都以為刻意馴服她。
可是「以為」,也就只是「以為」罷了!
文廷玉自太後那告辭出來,遠遠地看見太子來了,不由得立刻想起謝輕容的話,他立時轉身便走。
季苓不在,現在的宮中暗衛首領乃是付佩,他問文廷玉︰「皇上是去哪里呢?」
文廷玉該是要回太極殿的,可是他卻沒有,他道︰「去止水小苑。」
謝輕容住的地方,原本是不叫這個名字的,可是為了迎接她,便改了名字。
她字橫波,他便偏要水波不興。
卻說文翰良,遠遠地也看見了他父皇,卻是同從前不一樣,並不是快步上前去請安,而是令人刻意放慢了步子,這樣兩下里,便不相見了。
他宮中的主事太監察覺到,便道︰「太子……」
文翰良斥道︰「閉嘴!」
說完,摔袖子大步往太後宮里去了。
再說謝輕容,她睡到日上三竿,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見文廷玉的背影,他正坐著喝茶,手邊似乎還有奏折。
不由得一笑,坐起身來,令人端水來梳洗。
整妝完畢,謝輕容款款地站起來,去往文廷玉身邊坐下了。
「皇上,做什麼不看我呢?」
她這樣笑得沒臉沒皮,仿佛從前的時候,他們在掖庭宮,總是膩歪在一處。
文廷玉道︰「有什麼好看的?」
「哦,我不好看?我不好看,皇上為什麼要我侍寢呢?」
文廷玉懶得理她。
識趣的宮人們都退下了,屋內只剩下他們二人,沉默中透露著些微不尋常。
謝輕容眨巴著眼楮。
文廷玉將奏折看完了,才抬起頭。
「你大哥在哪里?」
謝輕容的嘴角都笑歪了︰「我不知道。」
「告訴我你大哥在哪里,我便饒了你。」
謝輕容恍然大悟︰「原來你愛的是我大哥。」
若是在喝著水,文廷玉一定已經被嗆死,但是他沒有,所以他只是鐵青著一張臉,用極可怕的眼神瞪視著謝輕容。
謝輕容一臉玩味的表情。
文廷玉冷靜下來,微微笑道︰「你是要夜夜侍寢,還是要告訴我你大哥在哪里?」
他話說得很慢,語氣溫和,但微笑起來比不笑還可怕。
謝輕容卻是毫不在意。
她笑著,也用同樣溫和柔緩的語氣道︰「皇上,我願意侍寢。」
文廷玉瞬間想將她掐死在這里,再將她折成七八段丟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回歸了,恢復日更,過年期間,繼續更新……
謝謝各位支持……
大過年的……放個V也得歡樂點不是?
霹靂EG人人都愛80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