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駕駛著汽車飛馳在寬闊的公路上,數輛黑車緊隨其後死咬不放。
手機急促地響起,男人低低罵了一聲,一手掌控方向,一手接起電話。
「你現在在什麼位置?」听筒對面的聲音低沉而急切。
「K326公路,馬上過大隧道,你他媽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打給我。」男人額頭滲出汗珠。
「證據在哪?」對方不顧責備地問道。
「嘖,會保護好的。」男人煩躁地超過幾輛車,把追蹤者甩開一些。
「你一定要把證據安全送回來,7年的搏命就是為了這個。」對方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
「你也知道是搏命啊,我現在正玩兒命呢!」男人把手機就那麼扔進雜物格,猛踩油門繞過幾輛車,疾速駛向隧道
追蹤的車輛被忽然甩開一大段,前面車輛紛紛並道準備進入隧道,追蹤車輛更加難以追上前方的目標。
「操!」其中一輛的駕駛員暗罵了一句,「林先生,怎麼辦?」
「就這樣跟……」後座的男人話音未落,手機驟然響起,應了幾聲之後電話掛斷。
「減速,不要再追了,全體返回。」似乎接到了什麼命令,男人如此吩咐道。
數輛黑車接連減速,後面車輛紛紛超過他們。
忽然,一聲轟然巨響震徹天際,大地隨之動搖。
前方煙塵滾滾,車輛急剎的聲音緊隨而來,數輛車剎車不及追尾在一起,霎時一片混亂。
追蹤車輛驟然剎停,幾乎撞上前面車尾。男人從後座驚惶地跳下車,摘下墨鏡,目瞪口呆地望著前面幾百米處的景象。
隧道的一部分坍塌了——剛才駛入隧道的所有車輛,包括他們所追蹤的那輛,都有被埋在碎裂的鋼筋混凝土之下的危險。
怎麼會……
男人緊緊握著手里的手機,剛才接到的是幫派老大打來的電話,命令他們在隧道之前沒追上就不要再追,莫非……
手里的手機又響起來,男人神色復雜地望著前方,沒有接。
「林先生,秦先生讓我們回去。」有人接到電話,如此提醒道。
佇立著僵持了片刻,男人還是回頭鑽入了汽車。
隧道中。
坍塌的是前半截隧道,後面的車輛來不及剎車撞成一團,四處都是碎裂的混凝土與汽車發動機撞毀產生的煙塵。
有的車被壓在混凝土碎塊之下,有的車撞翻在一邊,有的車撞上前面的車又被後面的車追尾……現場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沈沉?沈沉?發生什麼事了,剛才怎麼了?」掉落在地上的手機里發出帶著雜音的人聲。
叫做沈沉的男人翻車了,破碎的玻璃扎入他的腦袋,鮮血模糊了視線,似乎還折了一條腿,劇痛和車廂變形的壓迫感讓他難以呼吸。
不能死在這里,沈沉想,7年的搏命終于可以換來自由,絕對不要死在這里。
他強撐意識,艱難地推開變形的車門,每次用力都覺得胸口陣痛。
7年前的種種走馬燈一般浮現在腦海里,在警校被授予優秀學生的證書,被警局反黑部門提前吸納並指派為臥底,故意跟同學打架、和混混們混在一起,被警校開除從此走上地獄般的臥底道路……
絕對不要就那麼死掉。
明明馬上就可以回去領功受賞然後做個普通人,怎麼可以死在這里。
沈沉的意識漸漸模糊,眼皮沉重地抬不起來。
不行了,好累。像是一個禮拜沒有睡覺一樣累。
睡一下吧,或許睡醒了會發現自己還是那個17歲剛入警校的少年,而這一切不過是場可怕的夢魘。
S市,國家緊急救援中心。
急促的任務鈴聲響徹整個救援中心的工作大樓,四處都是做著出動準備的專業救援人員。
「是,這里是特搜隊唐 。明白,K326公路隧道塌方,多輛汽車被壓,同時現場發生多起車禍,特搜隊將在5分鐘內出動,預計15分鐘到達現場。」特別搜救隊隊長唐 一邊大步走入大廳,一邊對著無線耳麥說道。
「都听到了吧?速度準備!」唐 向廳內的幾名特搜隊員說道。
「了解!」隊員們異口同聲。
從特搜隊大廳直升大樓屋頂直升機停機坪的電梯大門打開,已經穿上任務裝備帶上必要用品的特別搜救隊成員有序而迅速地進入電梯。
頂樓停機坪上,兩架A109E輕型雙發直升機安靜地佇立著。
A組4人,B組3人迅速進入相應直升機。
兩架直升機先後發動,螺旋槳引起的旋風帶起飛沙。
特別搜救隊的直升飛機作為救援先頭部隊向著目的地疾速飛去。
特別搜救隊是國家救援中心近年來成立的新部門,救援中心為特搜隊配備兩架直升飛機,擬定有8名成員。當發生重大災難事故,但使用地面交通工具的救援隊難以在第一時間到達現場的時候,特搜隊將作為緊急救援的先頭部隊乘坐直升飛機趕往事故現場,對情況緊急的傷者進行救援和搶救,同時將重傷人員送往救援中心的急救部門。在緩解緊急事態的同時,等待救援大隊的到來,並最終協助他們一同進行救援。
簡而言之,特別搜救隊就像一場救援之戰中的先遣部隊,他們是至關重要的沖鋒者。
特搜隊分為兩組,其中各有一名專業醫護人員,機上配備CPR心肺復蘇設備、供氧設備、傷病員轉運設備等必須的急救設備。
所有成員均具備相當的職業素質,新人亦需具備能夠培養出職業素質的潛質,這是一項存在極大危險性的工作,需要相當的責任感與勇氣。
「距離目標大約2公里,開始尋找著陸點,大家做好著陸準備。」A組飛行員宋皓說道。
坍塌隧道前幾百米被數輛相撞的汽車佔領,可以看到一些人守在現場,應該是沒有受傷的人和輕傷者。
「A組準備降落。」宋皓對著無線耳麥說道。
兩架直升機先後降落在距離隧道幾百米遠的地方,隆隆的轟鳴讓前面的人注意到了特搜隊的到來。
機艙門打開,兩組7人陸續下機,已經有人向他們跑過來七嘴八舌地講述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請讓開,不要妨礙救援!」隊長唐 擋開人群,沖在前面,「宋皓、顏毅跟我進隧道,其他人留在外面,醫療隨機應變,先救重傷!有情況隨時報告。」
七人立即分成兩組行動,宋皓、顏毅跟著唐 進了隧道,余下4人救助車禍受傷者。
隧道內零零落落停著幾輛撞擊嚴重的車,傷勢不重的人恐怕早已駕車到了外面。
「注意安全,有繼續坍塌的可能性,先看撞車嚴重和翻車的有沒有幸存者。」唐 說道,又望向前面坍塌處,「那邊得等挖掘機過來才有辦法了。」
三人分散,各自尋找最需要立即救治的人。
剛加入特別搜救隊兩個多月的新人顏毅向著隧道深處走去,那里有一輛整個翻轉過來的汽車似乎情況很嚴重。
駕駛室變形的門已被推開,一個男人血淋淋的上半身露在外面。
顏毅小跑過去,蹲在男人身邊模了模他的頸動脈,還活著,只是呼吸已十分微弱。
小心翼翼地從兩邊腋下架著男人往外拖,可男人的腿似乎被變形的駕駛室卡住了,顏毅不敢用力向外拉,害怕造成二次傷害。
「先生,先生,听得到嗎?」顏毅輕拍男人的臉,試圖喚醒他,然而對方沒有任何回應。
這輛車距離隧道坍塌處很近,不時還有混凝土塊從頂上掉落,長時間待在這里必定十分危險。
沒有時間猶豫了,顏毅一咬牙,使勁把男人拖出了駕駛室,帶血的右腿在地面劃出一道血痕。
丟一條腿總比丟一條命好……顏毅只能這樣想。
「梁川,這里有重傷,我需要擔架。」顏毅對著無線耳麥說道。
「稍等,我們這里也有重傷要運。」對面傳來這樣的答復。
顏毅先用隨身攜帶的紗布纏住傷者的腿以暫時止血,這樣的重傷者不能隨便移動必須等擔架,否則二次傷害很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是這次的情況跟以往不同,這隧道隨時有繼續坍塌的可能性,而且這傷者已經失血性休克,恐怕撐不了太久。
顏毅抹了把汗,咬咬牙,還是決定把傷者背出去。
緊急救援講究救援順序,到達現場後必須首先救治最需要救治的人,然而實際救援中很難判斷什麼樣的傷患最需要最先救治。你可能忽略了真正需要立即救治的人,幾分鐘就可能斷送一個人生的希望,你也可能花了半天力氣救治了一個重傷,可他依然死去……
每救一個人都好似一次賭博,不到最後都不知道救對了沒有,然而又絕對不能輕易放棄任何一條生命。
顏毅盡量輕緩地將傷者背了起來,邁出步子——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頭頂忽然掉落下巨大的混凝土塊,將他和傷者壓在下面,不過轉瞬間,一切就都不同了。
始料未及的再一次巨響讓隧道內外的人悉數愣住。
「快撤離,隧道還在坍塌!」唐 大喊,忽然發現看不到顏毅的身影。
放眼望去只有墜落的混凝土碎塊和再次彌漫開來的煙塵。
「顏毅被壓住了!」宋皓驚慌失措,起身往前跑。
「別去,危險!等後援來!」唐 急得大叫,可宋皓已經往出事的地方跑了過去。
沈沉只覺得背上很重很重,像是一輩子的希望和失落都壓在了身上。
他隱約記得隧道坍塌了,自己的車撞上別人的,翻了好幾個跟頭,還有剛才在夢里陪母親一起听她喜歡的越劇……
再一次失去意識前,他看到有個男人向他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