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向身體無礙,只是近來突感不適,因此煩勞彼岸公子大老遠屈駕祁府,實在是……」祁府老爺迎接著彼岸,笑言道。
「這只不過是醫師應該做的罷了,大人不必多禮。」彼岸亦是微笑著說。
只是待彼岸給祁夫人看病時,卻讓他不由得大吃了一驚。祁夫人中了毒。估計是每日服用了砒霜,日積月累,毒素在體內積攢,因此才身體發作,食欲不振,面色饑黃,性命堪憂。
雖然解除祁夫人體內的毒並非難事,只是祁夫人中毒的緣由卻讓他感到很疑惑和震驚。不過,這是事關祁府家族內的事情,彼岸也不好多過問,只想著用心替祁夫人解除毒便是了。
當他與祁大人行走在祁府的後花園時,隔著西湖楊柳,有一排灰瓦房屋似乎與祁府的重檐廂房相隔離。飄渺的雲煙,更加映襯出瑾苑的寧靜悠遠。彼岸不禁問道︰「不知那遠處的房屋是否也屬于祁府?感覺似乎有些月兌離……」他笑了笑。
只見祁大人嘆了聲,「不提也罷。那是白瑾苑,如今在下的第四子在此暫住。」說完便伸出一只手,引導彼岸往另一處走去,「彼岸公子這邊請。」
「哦……」彼岸心不在焉地應付著,眼神卻偷偷瞥向那神秘的白瑾苑。粉色的芙蓉花簇擁著,繁錦似火,似乎更加反襯著白瑾苑的孤寂與冷清。一位白衣勝雪的少年坐于花樹下,似乎在撫著一把古色的幽琴。粉色花瓣翩躚而落,宛若一只只蝴蝶在飛舞。眼前此景,似人間穹宇。
只是當彼岸將祁夫人身上的毒解除,正欲離開祁府回到烏鎮時,卻又發生了一件事情,讓他有些耽誤了旅程。
「爹,不是我干的。」少年一襲白衣,跪在地上,純真的臉上滿是淒苦的淚。
「老爺,四少爺剛滿七歲,且前些天剛失明,如何能夠對付得了黑衣殺手?」一位妾侍為四少爺辯解道。
彼岸了解了一些情況,前後過程大致是,昨天深夜白瑾苑闖入一名黑衣男子,腰間攜劍,欲綁架四少爺。只是,又突然來了一名穿著夜行衣的人,將黑衣男子殺死,便消失在夜色中……
不難看出,這些情節中間有許多破綻。尤其是看到已經死去的黑衣人的臉,更是會讓人很驚詫。凶手未免過于殘忍。只見黑衣人雖然身插數劍,卻臉部已經嚴重燒傷,眼楮處只剩下兩片空空的黑色軀殼,甚是恐怖。膽小些的小姐丫環們一見到便一片驚叫。
彼岸又看了看四少爺茫然而空洞的眼神,一絲憐憫之情涌了上來。
只是為什麼祁大人非得責怪一個才七歲的孩子?這讓彼岸有些想不通。
「小憐,帶著四少爺回白瑾苑去。」祁大人揮揮手,皺著眉頭,仿佛很苦惱的樣子。
「是。」一位與四少爺年齡相仿的小丫環走上前,引領著失明的四少爺退下了。彼岸看到四少爺年幼的臉上雖然還有稚氣,卻又透露出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與穩重。
祁大人讓夫人小姐們以及下人們都回屋後,叫住了彼岸。他們來到書房,祁大人佇立著,對著彼岸,滿是歉意地說︰「剛才的事,還真是讓彼岸公子見笑了。」
彼岸微笑著作了個揖。
「實不相瞞。剛才在下才知道,原來給夫人投砒霜的,正是在下的一位妾侍。祁府是名門世家,府內上下雖為一家人,卻也少不了些明爭暗斗、利益糾葛。在下有二子。第二子為夫人親生,在下自不用擔心他受什麼委屈。而第四子瑾為妾侍所生,且一出生便喪母。自幼聰慧、才華出眾,只是未免有些過于鋒芒,在下其實一直都很擔心。雖然盼子成龍心切,卻也難免日夜為他的安危而擔憂。前些日瑾失明,在下心痛之余,卻又是一陣欣慰。」祁大人冷笑一聲。
「彼岸公子心胸寬廣,不與世俗爭,懸壺濟世,實在是世間難得一遇的好人。因此,在下也就坦開心扉與公子交談。如若日後在下之子瑾的眼疾需要公子醫治時,還望彼岸公子看在與在下至交的份上,能夠幫一下。世事難料,在下雖為朝廷重丞,亦是不知日後安危……」祁大人有些無奈地笑了。
彼岸笑著答應了。
當彼岸離開祁府時,他又回頭望了望那白瑾苑,此時那位白衣少年依舊在花樹下撫琴,俊美而純真的臉上少了同齡人的些許生氣,多了幾分憂郁的色彩。他淡淡而茫然地望著前方,似乎感受到了從西湖處飄過來的微風。
造孽啊……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彼岸嘆了聲。曾經他還懷疑過四少爺俊朗月兌俗的容顏為狐顏,只是如今這種想法被打破。因為在他身上,沒有絲毫狐妖的特性。
彼岸的思緒收了回來,時間荏苒,光陰飛逝,在人間原來一轉眼,便已經過了八年。如今,那個七歲的少年已經長大了,他也似乎不再那麼憂郁了。彼岸用手扶了扶頭上的斗笠,看著四少爺側臉往身邊女子的淡淡的微笑,感到安心了許多。
也許每個人都在變化著。四少爺在祁府過著憂郁的童年,喪母,失明,被府上強勢下人欺負……祁大人還很為他擔心,只是現在應該不用那麼擔心了。彼岸忙著趕路,他匆匆行走起來。
街巷的薄霧散了些,青石子路上瀝著的水也薄了一層。彼岸穿過人間,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三途河畔。火焰妖嬈的彼岸花依舊繁盛地綻放著,只是當他經過時,有些彼岸花卻迅速的枯萎去了……
「木柴,木柴,你快點兒啊!」穿過一條巷子,連樂忙催促著木柴犬。
「干嘛這麼心急?」木柴犬不屑地說,然後瞅著眉頭,拉住了匆匆前行的連樂,「小樂,你不覺得師父今日很奇怪麼?」
說實在話,連樂心里也總覺得彼岸今日怪怪的。一大清早的,他為何要如此心急地回地府?何況一去就要十幾日。按照彼岸留下的藥方,連樂把曼珠的病治好的話,十幾日已是綽綽有余了。那這樣的話,他們就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史府了,彼岸也難以與曼珠相見了。
「彼岸心里到底在想什麼?」連樂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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