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連樂快要奄奄一息的時候,赤姬伸出長長的爪子,往連樂口里塞了一粒丸子,又掐了掐連樂的喉嚨。
「咳咳咳……你要掐死我啊。」連樂發出有點兒微弱的聲音,突然從昏沉中清醒過來,狠狠地瞪了赤姬一眼。
赤姬魅惑地笑著,用尖尖的爪子劃過連樂的臉。連樂把頭甩過去,有些厭煩地擠了擠眉,嫌棄地瞥了瞥赤姬,怒道︰「拿開你的臭爪子!」
赤姬倒是一點都沒有生氣,卻饒有趣味地斜著媚眼看著連樂,「死丫頭,幾天不見,脾氣倒長了不少。放心,我赤狐是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地死去的。你都還沒跟木柴犬來個重逢相認呢。」說著她把眼光投向一旁的木柴犬,眼神中含著無盡的妖媚。
木柴犬呢喃兩聲,仿佛對眼前所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似的,眼神愣愣地看著前方,又毫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連樂和憐影,「汪汪汪」地奔到暮色的黑暗處。
看著逐漸遠去的小小的一團白色,不知道為什麼,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了連樂的心頭。以前木柴犬每次見到自己都是那麼地欣喜,恨不得一下子鑽進懷里;可是現在為什麼看著自己的眼神是那麼地陌生而冷淡,恍若從來都是相識似的。
他不認識我了,他也許忘記我了……當你身邊最為熟悉的人,此刻卻遠離你而去,從此你在他眼里變得陌生,你只不過是他生命中陌生的過路人,沒有過去,不知道還有沒有未來,那將是怎樣的悲哀?
「小犬!」憐影喊了出來,欲追上去,卻被赤姬一把拉住。「放開我!」憐影掙扎著,怒目對視赤姬,臉色漲得有些通紅,質問赤姬︰「你究竟是人還是妖?」
「我?」赤姬抬眉,「有我這麼美的人麼?」她哈哈笑了起來。
連樂急得額頭直冒冷汗,看到赤姬抓住憐影,突然意識到憐影是個凡人,而赤姬是狐妖,如今憐影在赤姬的手里……她感到心在撲通撲通地跳著,憐影……有生命危險……
連樂一邊暗示著自己不能亂不能亂,卻反而更加地亂成一團麻,她笑著對赤姬說︰「你要找的人是我吧?那就直沖著我來就行了,不要傷害我的朋友,否則,我讓你得不到紫玉!」她看著赤姬,很認真地說著。
憐影滿臉詫異地看著連樂,問道︰「小樂,什麼紫玉?」
連樂低頭,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還能說什麼呢。她心里暗暗地嘆了口氣。從冥界轉世開始,她就很無奈地被卷入這樣一場場混亂與爭奪。無心索取任何東西,卻被一次次推到命運的邊緣。雖然有不少對自己很好的人,比如彼岸、木柴犬;可是剛剛看到木柴犬冷漠的眼神,就仿佛一把萬仞劍般刺進了胸口,從來沒有感覺到的疼痛。原來當曾經擁有過的東西失去時,心竟然是如此地疼痛……十多年來的一切,恍若一場虛無縹緲的初夢,已經不記得什麼時候醒來的……
赤姬有些肆虐的笑聲傳來,「傻丫頭,你以為紫玉在你身上,就是你能做得了主的?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些吧?竟然還借此跟我講起條件來?告訴你,這個世上,我想得到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媚笑如絲的狐顏閃著驕傲的光,一股風刮起,夜色中,赤姬紅衣袂飛揚;寒氣直向連樂逼進。
「紫玉在哪兒?快老實交出來!」赤姬扼住連樂的脖子,逼問道。
連樂仰天大笑著,「你自己拿吧。它就在我的身體里,它已經融進了我的身體里。有本事你自己來拿,我不怕你!」然後她一臉平靜地望著夜幕,一行淚落了下來。她感覺世界不一樣了,她失去了這個世界最為親近的人,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木柴犬已經不認識她了,他看著她時那一臉的陌生茫然,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刺進了她的心髒。她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心在不停地滴血,紅色的血流了下來,如同紅燭落下的淚,又如同妖嬈的火紅色彼岸花,在她的視線里肆無忌憚地綻放著。
「你!」赤姬看著連樂臨死前卻是一副滿足的表情,忿恨,嫉妒,不解,盈滿她的心頭。這個死丫頭憑什麼這麼瀟灑,甚至連自己的死都能做到這麼灑月兌?她奪走了原本屬于她的木柴犬。木柴犬跟她在幾千年前就認識了就相愛了,她才出來十幾年,憑什麼走近木柴犬的世界里去?宿怨,嫉妒,不滿,愛恨,交織成一股熊熊的火,讓她的理智燃燒。她要將這個丫頭徹底毀滅掉,讓她永遠地從木柴犬的世界里滾得遠遠地!赤姬握緊了扼住連樂脖子的拳頭。
「你想干什麼?!」憐影用力地扯住赤姬。
赤姬瞥了她一眼,「你還要不要命了?你一個凡人在我面前簡直就像一只螞蟻一樣,我毫不費勁就可以取掉你的小命。」
「死有什麼可怕的!」憐影冷笑一聲,眼楮直瞪瞪地盯著赤姬,絲毫不肯放手。
「放開。」赤姬有些懶洋洋地命令道,好像有些懶得去解決多余的人似的。而憐影依舊緊緊地拉著她倒是讓她感到有些吃驚。一個平凡的丫鬟,只為了幫助一個相識不久的人,竟然表現出如此不怕死的氣概。這個丫鬟要是能為我用,死心塌地地為我辦事……她轉動著狐眼,思忖道。
這時,夜色中響起一曲帶著淡淡哀怨的竹簫聲,悠揚飄遠的旋律,如同天空靜靜飄灑著的絮雪,攝人心魄。融進夜色中,如深山的汩汩泉水,叮當悅耳;似初夏池塘里頂著透明水珠的碧綠荷葉,在微風中顫顫地抖下水滴輾轉「撲通」掉入水池中……
赤姬原本驕傲的臉色變得有些懼色,她放開了憐影,不再死死地跟兩個丫鬟較量了。似乎將會有一股陰森的氣息襲來,內心的直覺讓她知道那是不祥之兆。她警惕地听著竹簫聲,狐眼犀利地掃視著周圍暗色的草叢。只見微風拂過,已經夾雜著些許枯葉殘花的草叢輕輕舞動著。一只烏鴉從草叢里嗖——地飛了出來,呱呱地叫著飛向夜空。
赤姬厭惡地瞪了一眼已經消失在夜空的烏鴉,然而又很不甘心地伸出了有些恐怖的尖尖的黑色指甲的爪子,幾道弧光閃過,剛才還呱呱亂叫亂飛的烏鴉頓時從夜空中掉落下來,葬身于厚厚密密的草叢中,只有幾片黑色的烏鴉毛還在夜空搖搖蕩蕩地飛舞著。
好心狠手辣……連樂暗暗嘆道,一種恐懼襲滿心頭。總之,她和憐影是個凡人,赤姬卻是狐妖。妖之所以為妖,總有她邪惡的一面。如今,她和憐影都處于很危險的境地。現在最為緊迫的,是要趕緊逃離赤姬的手掌心。連樂看了看一旁愣住的憐影,只見她愣愣地看著赤姬,一動不動,眼珠子都似乎有些僵住了。難道是被嚇住了?連樂腦袋飛速轉動著,想盡快找到一個月兌身的辦法。
這時,「大膽狐妖,竟敢闖入于此!」一個男子的聲音。倏倏——從草叢里飛身躍出幾個黑衣蒙面男子。夜色中,眸子發著幽光;拔劍出鞘,劍氣凌寒,如同銀河倒瀉般地無數寒光閃過,直向赤姬襲去。赤姬三千青絲飛舞著,魅惑的眼神閃著光芒,「嗤嗤……」縴細雪白的手上的黑色指甲變得更加尖而長。夜下,紅衣與黑衣糾纏著、斗著,卷起滿地的殘花落葉與灰塵。
連樂趁著赤姬忙著與黑衣男子打斗,急忙拉著憐影朝小徑跑了起來。
「小樂,這邊。」憐影拉住了連樂,往另一個方向奔去。連樂邊被憐影拉著跑,邊回頭看著,那是……她放慢了些速度,擦了擦眼楮。只見黑夜中一個白衣男子直直地佇立著,三千青絲隨著翻卷的袖袍飛揚,那白色陶瓷制的面具輪廓分明,雖然掩蓋住白衣男子的臉,卻絲毫掩飾不了他攝人的風采。
「祈容瑾?」連樂望著面具下那雙暗淡無光的眼神,心里不由得叫出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