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軒中,溪月皓剛走不久流蘇便裊裊娜娜走了進來,身後新晉的貼身宮女清兒托著一盅血燕,流蘇接過來自己端著,嬌嗔道︰
「陛下守著玉兒姐姐,想是累壞了罷……」
德保尷尬地輕咳兩聲,小聲提醒道︰
「陛下才去了鳳鳴殿……」
流蘇一怔,掀簾進內屋一看果然沒人,唯有玉兒仍仍昏昏然躺著,她朝床上之人啐了一口︰
「沒用的東西!」
將手中血燕往地上砸去,「 啷」脆響中回身摔簾而去,一徑到了鳳鳴殿,瞧見雪兒正帶著溪月涵學步,心中一動上前道︰
「涵兒,來敬母妃這邊……」
溪月涵見了美人兒咧嘴一樂,見她也和父皇一般鼓勵自己,便調整了方向朝她蹣跚而去。
雪兒對流蘇並不防備,見她滿臉堆笑張臂迎著溪月涵,也便在身後鼓勵著︰
「小殿下好厲害!再加把勁兒……」
眼見溪月涵就要撲入懷中,流蘇卻「哎喲」一聲腳下一軟朝後跌坐下去,溪月涵原是距她還有一小段距離便朝前撲去,此時不免撲了個空,一頭跌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雪兒一見大驚失色,忙上前抱起溪月涵,朝兀自揉著小腿嬌吟的流蘇狠狠瞪了一眼,口中毫不留情道︰
「娘娘眼見著殿下撲到,竟是扶也不扶麼?虧您還自稱一聲‘母妃’?」
流蘇也毫不示弱,拿出主子的款兒來怒喝道︰
「本宮敬你是皇後身邊的,稱你一聲姐姐,你倒越發拿大,教訓起本宮來了!」
雪兒冷哼道︰
「‘本宮’?你也配!若非當日娘娘相救,你如今也不知在哪個亂墳崗子躺著呢!」
一眾小宮女見二人吵起來倒還事小,小皇子卻像是摔得痛了哭個不住,早已個個嚇得花容失色,爭相跑去稟報帝後。
探春听見外面吵鬧,早停下話頭出門來看,溪月皓也皺眉跟在身邊,兩人一出來就看見雪兒抱著痛哭不止的溪月涵與流蘇怒目相對。
探春還未發言,溪月皓已冷聲道︰
「怎麼回事!」
流蘇見溪月皓出來忙迎上去嬌聲道︰
「陛下,臣妾跌了一跤,沒能扶住涵兒,雪兒正職責臣妾呢!」
她這話說得何其誅心,既先堵住雪兒告狀的可能,講明自己沒扶住溪月涵並非故意,又暗指雪兒依仗皇後,公然以奴欺主。
探春聞言不語,只快步走到雪兒身邊抱過兒子柔聲哄著,擺出這件事任由溪月皓處置的姿態。
溪月皓先心疼地看看兒子,又看一眼滿臉忿忿地雪兒,再看看一臉淡然的探春,最後將森冷地目光停在流蘇臉上,寒聲道︰
「你傷了皇子還振振有詞,既是自矜身份,又怎麼做出與宮人對罵的事來?給朕滾回彤雲館去!沒朕的準許不準再靠近涵兒半步!」
流蘇沒想到會是這般,泫然欲泣地喚道︰
「陛下……」
溪月皓不耐地擺手道︰
「還不快滾!」
待她滿臉不甘地去了,雪兒方走到溪月皓跟前跪下請罪道︰
「奴婢沒能照顧好殿下,求皇上降罪!」
溪月皓讓侍書將她扶起,安慰道︰
「你對皇後和涵兒的情誼朕怎會不知?不必自責了,朕相信此事與你無關,起來吧。」
雪兒謝了恩,起身帶著已止住哭聲的溪月涵準備走開,誰知溪月涵雖是滿臉淚痕,卻仍堅持還要接著練習,探春欣慰地親親他的小臉,勸道︰
「好孩子,讓雪兒帶你去洗了臉再來罷,乖……」
溪月涵乖乖點頭跟著雪兒去了,探春走回溪月皓身邊,輕聲道︰
「進去罷。」
溪月皓點點頭,仍攬了她一同回屋,繼續此前的話題,探春便將自己關于書院的設想一一道來,溪月皓听得興致盎然,頻頻點頭。
兩人一同用過午膳,又一同完善了書院的設想,溪月皓正要說晚間再一同賞月,那邊德保又來報玉嬪如何如何,溪月皓厭煩地揮揮手,叫他自去找太醫,探春反笑著勸他去瞧瞧。
他無奈只得隨德保出來,離了鳳鳴殿燻月方上前小聲說了此前流蘇與雪兒爭執一事的前因後果,溪月皓冷哼一聲,並不言語。
德保見他神情不悅,便湊趣道︰
「娘娘賢能,不僅德被後宮,還輔佐陛下,倒頗有太後當年的遺風。」
溪月皓看他一眼,若有所思。燻月也覺這話說得有些不妥,看他一眼又看看溪月皓,微微低下了頭。
探春目送他們離開後將雪兒叫了過來,問清前事,輕聲嘆一口氣,侍書忿忿道︰
「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救她!」
探春搖頭道︰
「一條性命,怎麼能說該不該救這樣的話?以後防範著些,不讓她傷害涵兒便是。」
說完又轉向雪兒,語中微帶責備道︰
「你也是太心急了些,她總是皇妃,別人看了終是會說你不顧禮法。」
雪兒低下頭不敢辯駁,侍書不忿道︰
「娘娘就是心軟,剛才也不幫著雪兒說話,由著陛下處置。」
探春看她一眼,仍回頭問雪兒︰
「你也這般認為?」
雪兒低聲道︰
「奴婢做錯了事,原不該連累娘娘。」
探春苦笑道︰
「你們看我是怕受人連累的?更何況你是為了我和涵兒!」
見兩人不語,她又道︰
「你們啊……若是我的人為了維護我和涵兒與人沖突,我在這鳳鳴殿卻尚且保她不住,這皇後的位置不要也罷!」
侍書和雪兒都感動不已,前者搶著道︰
「奴婢明白了,娘娘時篤定陛下他不會偏袒敬妃,對麼?」
探春點頭道︰
「我早就發現他對流蘇並無好感,何況此事事關涵兒?你維護了他最疼愛的兒子就是維護了他——至少就目前而言,我和涵兒還是他心頭最重要的,他又豈會為難你?」
見兩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探春失笑道︰
「瞧你倆這傻大姐兒的樣兒!」
侍書驚愕道︰
「娘娘還記得老祖宗身邊的傻大姐?」
探春一怔,暗笑自己怎麼忘了這茬兒,忙敷衍著應了扯開話頭。
次日一早裴世基便拿著蒸汽機的詳盡圖紙進了宮,溪月皓帶著他一同到了鳳鳴殿,三人照例在鳳儀閣坐了。
裴世基請了安遞上圖紙,探春一看果然尚十分簡陋,她在圖紙上添添改改一番,詳細講解了在原有基礎上添加分離式冷凝器、汽缸外設置絕熱層等等技術,讓裴世基拿去照她說的再做一個樣品瞧瞧。
(建軍節奉送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