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的手一頓,抬眸看向說話的夢蘿。只見她低眉斂目,面色不顯,但聲音中卻是沒有一絲喜意。
如謐身邊的秦嬤嬤,听主子這麼一說,詫異地抬頭去看她的表情,也是因她低垂著頭,而看不清。
之前主子在房中捶床獨泣,秦嬤嬤就已經暗下決心。雖然主子對她的建議明顯痛惡,但只要這事不沾主子的手,她還是能處理好的。
姿兒一界奴婢,雖不會對主子的地位造成威脅,但姿兒一直就是主子身邊的人,何必留下肚子里那個麻煩,將來礙了主子的眼,刺了主子的心。
本來這事便是秦嬤嬤的責任。平日里都記得奉上避子湯藥的,想來是那夜爺遇刺時,因慌亂而疏忽了。
可是眼前,若主子真是一時糊涂,要把這事挑明了,呈給爺知曉。那……她再要做事,便是謀害爺的子嗣,莫說是她,就連福晉本人,也不好再動手了呀!。
胤沒有答話,低了頭又去整他的卷宗。這回他的動作更加專注利落,連整理的聲音也顯得大了起來。
听不到胤的答復,如謐也不理秦嬤嬤焦急相阻的小動作,把牙一咬,想著反正遲早也得讓他知道,不如早點攤明了,省得自己滿心糾結︰「回爺,姿兒有喜,已得郎中確診,夢蘿在這兒給爺道喜了。」
胤手中的動作略滯了滯,仍不作答,只是徑自收好了東西,翩翩行來,攬了如謐︰「今兒都備了些什麼小吃,爺想吃白肉火鍋了,明兒叫廚下備著。」
「喲,可是巧了,今兒廚下正是備的白肉火鍋呢。頭前福晉才囑咐了,說今日天寒,不若備些火鍋與爺取暖。福晉與爺還真是心意相通呢。」
見福晉沒有要搭腔的意思,秦嬤嬤連忙湊上來搭話,幾句話說得狹小的穿堂中,似乎立時燃起熱騰騰的氛圍。
胤瞟了一眼秦嬤嬤,這老婆子素來精靈,若沒有她時常兩頭相勸打打圓場,他跟夢蘿怕是還要鬧騰得凶些。
「呵呵,是嘛?」胤看向夢蘿的眼,見她只是垂頭咬唇,不免笑容一滯,繼而便依舊含笑,湊上她的耳邊︰「原來蜜與糖果然是心意相通,靈犀相貫呢。」其中的「蜜」「糖」兩字格外加重,尤顯得情意繾綣,意味深長。
溫熱的氣息吹入如謐耳中,加上如謐本人的名字,惹得她身心一顫。
轉頭看向胤,他怎麼可以?!
狠狠地咬上胤含笑的唇,如謐竟然嘗到了在她齒下滲出的血珠。
胤強撐出的笑容在此刻徹底放松。他真的無法不疲倦,夢蘿每每與他冷戰,直讓他不堪其擾。她是他的福晉,一直以來,他每每忍讓退避,都只是想家宅安寧而已。
而今天,夢蘿終于學會了用其它的方法表達她的憤慨,嗯,是他喜歡的方法。
反客為主,一路擁著夢蘿自穿堂來到側間,把喘氣吁吁的夢蘿放在坑桌旁邊,趁她倚著炕桌想要避開他時,胤攬臂將她圈入懷中,又是一番逗引。
無力地偎在胤胸前,眷戀地蹭了兩蹭。看著許多雙手在熱氣升騰的火鍋周圍忙碌,如謐不知是覺得自己沒出息,還是仍然覺得委屈,眼中溢出兩朵淚花,要掉不掉地凝在睫毛邊上。
胤低頭見她這副樣子,臉上現出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用姆指將那欲滴的淚珠抹去。什麼也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圈住她的手臂,力道更加輕柔如綿。
這一瞬,如謐眼中的澀意更甚,她卻不再流淚,而是回身圈住了胤的窄腰,口中喃喃道︰「糖……糖……」
這一刻,溫情脈脈。
貪婪地嗅著胤身上獨有的氣息,如謐打從心底里升騰出一種決心︰這個男人,我要定了!
姿兒也好,其它什麼女人也好,不管誰再懷了孕,都不過是以前的事情罷了。只要他一刻沒有背叛我,我便由著心思愛他一刻。
從胤的種種舉動中,如謐不知為何,竟覺得他是個好男人。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姿兒的事,不過是過去式,她只要把握好今後就好,哪怕……十分短暫……
勉強地向胤遞上微笑,倍顯賢淑地伺候他進食。
咽下他送到自己口邊的食物,甚至……用自己的小嘴反哺給他。
如謐臉上的笑意漸達眼底,胤眼中也蒙上了幸福的神采。
「糖∼」
「嗯?」
「……Iloveyou.」
「什麼?」
「……沒什麼,我想抱著你。」
「呵,你不是正抱著嘛。」
「嗯。……我不會松手的。」
「……呵。好。」
往來收拾的本院僕婢們看著主子與爺感情篤深、相擁私語的樣子,臉上俱是透著粉紅的喜意。
決心將報喜事件拋諸腦後的如謐所需承擔的唯一後遺癥,是胤再度迸裂的傷口。據回想,估計抱著她跨過穿堂的時候,那傷口便已然開裂了。後來她又一直靠在他胸前毫無顧及地蹭來蹭去,一想到這,如謐便是深深愧悔,心疼不已。
要求睡軟榻的夢蘿這回得到的是胤握住她臂腕的溫暖大手。
夜夜相擁,兩人雖未再做什麼,卻是柔情蜜意,相處甚得。
眼看將入臘月,胤的傷總算是好得七七八八,也帶著如謐進宮給太後、母妃請過幾次安。平日里看賬理事,終于也開始搬回前院書房了。
如謐這一日心情很是沮喪,在宜妃面前還能乖巧以對,坐上回府的軟轎,便垮了臉。
她生生膩了胤許多時日,他卻還是擰著她的小鼻子堅持把賬薄搬回了書房。一想到自己枯坐在房中那顆百無聊賴的心,如謐終于有些理解了,為什麼會有「宮斗」「宅斗」這種東西。
被她冷落多日的司芠、司芏、司苂,總算在這時又給拎了出來。如謐終于有點明白,關于穿越生活的各種理想規劃,其實都像她上輩子做的學習計劃一樣,就像那空中的浮雲。
她當初可是計劃親自帶著幾個孩子,和她們一道成長,多學幾門傍身之技的。可現在,若不是那些下人們不敢輕慢,估計這幾個孩子也就成了尋常丫頭,直接就被她這沒長性的懶散師傅給帶廢了。
「咦,它似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