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露在搖搖晃晃的移動中模糊的醒過來。神魂猶在夢中,不知身在何處自己是誰。
好熱啊,怎麼會這麼熱呢,太陽烤得連身周的空氣都能把人燙傷了一般,我不是在海邊沙灘上睡著了嗎?頭頂不是有遮陽傘嗎?怎麼還會這麼熱,跟在太陽底下暴曬一樣。
江軒,肯定是他,趁自己睡著了惡作劇,這死小子,不知道女孩子的皮膚有多嬌貴嗎?等會抓住他一定要扒了他的皮,看他還敢不敢。
這麼想著她轉了轉眼珠,想要睜開眼,可是眼皮似乎被強力膠粘住了一樣怎麼也撕不開,而且身上還沉得像是壓了座山一樣。
程江軒,你死定了,這玩笑開得太大了吧!
月露怒上心頭,惡向膽邊生,在心里謀劃了無數個要弟弟好看的法子,心里一急,把眼睜開了。
滿目的亮光灼燒著人的眼楮,亮得刺眼。她痛苦申吟了一聲,把眼楮眯上。
「咦?月妹妹啊,你總算是醒了,哥哥快要急死了呢。」
恍惚著一個人影在頭頂上晃來晃去,聲音倒是好听,但那調子和語氣卻欠扁至極,江軒什麼時候學會這樣說話了,還調戲自個兒的姐姐,果然是皮癢了。
歇了這麼一會兒已經有些適應高強度的光亮了,她眯著眼楮勉強向上看去。
眼前那張臉,玉白粉潤,一對桃花眼中光暈流轉不休,挺秀的鼻梁,朱唇艷如砂,就這麼輕輕一笑,自有風流多情滿溢不止。
「奇、奇海……」
腦子轟然炸響,前生今世如電影一般在腦中轉了個來回,猛然間記起了今世何年,往昔的一切統統在腦中過了一遍,漫天的黃沙和可怕的龍卷風之後,一抹粉潤的紅在黑暗中浮現,將她帶回了人世。
月露悶哼了一聲抱著頭,腦中嗡嗡作響。
奇海明臉上的笑一收,皺眉按下去︰「怎麼啦,還有哪里不舒服?」
忽地他又是驚訝地輕咦了一聲,把手放開。
月露的身上,又開始浮現那夜的粉光。即使那耀眼的太陽光也不能減掉它的一分顏色,反趁得更加嬌艷動人。
過了半晌,那粉光漸漸淡去,繼而收回到她體內,她這才輕喘著氣松開了雙手。
月露苦笑著勉強坐起身,撫了撫額角︰「想不到靈寶與主人融合還會有這麼一遭,真是遭罪。」好久沒有想到地球的家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去想,想了要心疼,想不到幻蛇倒好,生生地把自己所有的記憶磨了一個來回。
「那不是好事嗎?別人想要還沒有機會呢。」奇海明挑眉笑了。
月露這才倏然一驚,見鬼一樣地手指著他,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你怎麼在這兒?」
奇海明紅唇微挑,勾起桃花無數︰「這就是蒼天的安排,把月妹妹送到本公子面前,本公子怎麼可能參悟得了這樣的莫測玄機?」
月露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桃花男,左右看了一圈。
仍是身在沙漠,高高低低的沙丘綿延到無盡的天邊,太陽十分毒辣,除了奇海明。不遠處還有一個人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見她望過來,忙不迭地扭過頭,目光躲躲閃閃,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這是在哪兒?你怎麼遇到我的?」月露掃了那人一眼,皺眉問道。
「這是哪兒?月妹妹這個問題問得真是絕妙,本公子也不知道啊。」奇海明瞄了一眼阿莫薩,把前天晚上怎麼遇到她的事兒略略地提了,然後又滿是好奇地問︰「丫頭你怎麼從天上掉下來了?」
這麼說她已經昏迷一天多了?月露無奈地搖了搖頭,把不巧遇上龍卷風的事提了提。
一直支著耳朵偷听的阿莫薩倒抽一口冷氣,被卷進天罰風眼還能活命,這姑娘的修為該有多高啊?于是心中由然升起一股敬畏。
「這麼說你們還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呢,」在她柳眉倒豎發怒前又快速地轉移了話題︰「畢陽那小子也在你們這個小隊里?」
月露神色一黯︰「也不知道師兄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奇海明拍了拍她的頭,安慰道︰「你放心吧,有畢陽那個禍害在,他們想出事還是挺難的。」
這人真是——月露的嘴角抽了抽,忽然發現他和畢陽其實是同一類型的人,難怪會青梅竹馬,既臭味相投又相互排斥。
看了看天色,此時正好是正午時分,既然她已醒了就找個地方準備休息一下。
不過這大漠中還真找不來蔭涼一點的地方,然後讓月露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桃花男變戲法一樣地取出了一個器煉的玩具一樣的涼亭模型,祭煉後變大了放在地上,亭中桌椅臥榻樣樣齊全,甚至有涼氣絲絲外溢,明顯是陣法在起作用。
然後這廝又麻利地取出一應五顏六色的吃食擺放在桌上,甚至冰了一壺小酒,最後舒舒服服地臥榻上側躺下來。半支著腦袋看向仍在亭外發愣的月露。
「嘖,看來月妹妹是挺喜歡在外邊曬太陽的啊,還不快進來。」他的星眸目光深深,光華流轉,一派閑適自在,似乎在自家的花園里一樣。
月露狠狠噎了一下,實在無語,果然是貴公子的作派,這種法寶型的器煉品一般都是奢侈品,需要元石供應著陣法所需,消耗甚大,除了富貴的人家之外根本不會有人用它,修士們一般也不會帶這些除了耗費元石外再沒有用處的另類法寶。
一邊嘀咕著真是敗家子一邊往亭子里走,忽又頓住,看向天上。
太陽一如方才的毒辣,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熱意,在這炎炎大漠中竟有一種身處陽春三月的感覺。
「幻蛇?」喜從心中來,想不到幻蛇還有這樣的功用啊。
果然,走進涼亭中後,除了感覺到亭中的涼意外,身邊仍是暖如春日。她看了看那邊的那個男人,招手讓他進來,他卻很堅定地搖了挑頭。然後抹著汗大口吞著清水。
奢侈消弭人的意志,而且在亭外和亭內的溫度差異太大,身體會受不了的。
歇了一方時,月露除了知道了桃花男如何逃家出游神棄之地的偉大壯舉之外,又應付了他關于天座和蓮的事之後,因為憂心自己的師兄們和畢陽,一路摧著他上路了。
在阿莫薩躲躲閃閃的回答中,她知道了目前的處境。
奇海明和阿莫薩是在沙原城百里之外進入沙漠的,路上因為他的好奇,兩人數次偏離方向,一路遭遇各種沙漠獸族。最後被沙蟲群逼到了北邊的深處,和原本欲往的西南方差了不知多遠。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確認方向,一路從北橫穿沙漠往西南去,目的地也是枯榮海。
有了奇海明這個敗家子,元石不要錢一樣地大把大把用出去,行程速度明顯比他們的快多了。
月露的傷並不算重,除了些皮外傷之外內傷並不算重,只是元氣虛耗過度,只能用丹藥和元石一點一點調養,只用了三天就全好了。因禍得福,她的修為也精進了些,只不過還是在出竅初期徘徊,讓她詫異于出竅期的難度,旋即一想又暗道自己太貪心了,一直以來她的修為提升快得讓她自己都莫名其妙,時間一長竟有些習以為常了。
出竅期算是又一個關卡,之後的修煉難度比之前邊的幾個階段不知多了多少倍,就算資質較好的人用了百年時間就修煉到了出竅期,但之後要突破到真神期成就真陰或真陽就需付出幾十甚至幾百倍的努力,多數修士就是卡在這一關過不去,這一輩子就這樣蹉跎了。
養好了傷的月露心情更加急迫,沙漠這樣大,再加上行蹤不定,要找人無異于痴人說夢,而且這里危機重重,誰也不知道那樣可怕的龍卷風會不會再來一次,所以只能趕到枯榮海再找他們了,那樣目標要小得多。
讓她奇怪的是,這一路上每每和阿莫薩說話的時候他就會躲躲閃閃地不敢看她,害她還以為這男人怎麼這麼害羞。
時間忽忽地一轉,轉眼前這一個月的時間就在跋涉中過去了,前進了多遠,目標還有多遠,連阿莫薩都不敢肯定,這里太多了,也沒有好的辦法確定位置,只能借助于簡單的辨認方法和他的經驗向西南方前進。
阿莫薩從來沒有像這樣深入過沙漠。他到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沙原城外萬里左近,能在沙漠深處穿梭的哪一個不是仙階的高手?
即使有奇海明的各種丹藥和元石的援助,走到現在他已經很疲累了,他抹了把汗,汗水很快在手上蒸干,留下一層薄鹽。
太陽已經準備開始西斜了,回頭看了看身後,公子和那位姑娘正在小聲交談。
「哎,真可惜那位姑娘……」他搖了搖頭在心底為她嘆息一聲。
不過一小會兒,他遲疑地頓住了腳步,使勁抽了抽鼻子,表情變得狂喜,只是帶了一些不確定。
他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沒有作聲,只確認了一下方向,繼而略略地轉了向。
越是再往前,他就越是驚喜,鼻子聳了聳,眼楮放光地看見,在不遠處的沙地上,佇著兩個矮墩墩的影子。
「公子,沙湖,有沙湖,大沙湖啊——」他興奮地一蹦三尺高,干啞的嗓子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
「沙湖?」
奇海明和月露驚喜地互看了一眼,腳尖在沙面一點,飛快地縱躍到他身邊。
「真的有沙湖?你怎麼知道的?」
阿莫薩激動地揮著手︰「有,絕對有,而且是大沙湖,大的。」他手舞足蹈地比了一下有多大後,指向前方的兩個影子︰「我剛剛就聞到了一點點潮氣,心里懷疑就往這邊走,結果真的踫到了刺木。」
聞到的?月露愕然,這還能聞到嗎?她抬起臉,小鼻子開始抽動起來,可惜,除了干得要死的熱氣之外,什麼也聞不到,還險些吸了一鼻子的沙。
這干得連絲風都沒有空氣,他是怎麼聞到潮氣的啊。
說著話,三人腳下速度變快,很快來到那刺木跟前,月露一打量,這刺木和仙人掌倒是很像,褐色的枝干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刺,刺是鮮女敕的綠,惹眼得厲害,整個樹只有半人高,像個圓柱似的。
越過刺木繼續向前,阿莫薩的方向越來越明確,很快就飛到了半空,一路上風馳電掣。
飛了快兩個辰時,腳下閃過的刺木越來越多,甚至開始有別的沙漠植物出現,這一下不用阿莫薩說,他們也知道了肯定有沙湖。
很快的,月露就知道阿莫薩說的聞到潮氣的味道是怎麼回事了,從前邊不遠的地方,一股股清涼潮濕的水氣隨著風傳向遠方,沙湖不遠了。
正在前邊帶路的阿莫薩此時反倒停了下來,臉色慎重地落在地面上,細細地看了一圈,向兩人招了招手。
奇海明皺著眉毛飛過來道︰「怎麼了?」
「公子,有人路過這里,他們現在應該是在沙湖那邊,待會我們一定要小心。」
「人?」月露湊了過來,也看到了地上的痕跡,還有幾棵刺木狼籍地斷了一地。
「行商和走商們不可能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那麼這些人很可能就是和公子一樣的人了。」
「走吧,去看看。」
……
再飛了三里地,站在一個高高的沙丘上望去,這個阿莫薩說的很大很大的沙湖就在眼前,的確很大,這麼遙遙一望,沙湖狹長地橫貫兩里地,湖面如藍寶石一樣在陽光下閃著動人的碎波,湖邊郁郁蔥蔥地生長著大片茂密的樹林,看上去生機勃勃。
另外讓他們注意的是,湖邊的那群人,分做三組各自劃了一塊地盤,互不干擾。
一口氣飛到樹林邊,三人饒著那三塊很明顯的分界在另一邊尋了個地兒,然後疲累地坐了下來,阿莫薩很沒形像地撲到湖邊,捧起湖水就澆到臉上。
「阿莫薩啊,難道這一路上本公子缺你的水了?」奇海明玩笑地調侃了一句。
阿莫薩嘀咕起來︰「當然沒缺,可是那個跟這個不一樣,不一樣。」
月露白了兩人一眼,赤著腳踩在湖邊的沙地上,新鮮帶著水氣的空氣和久違的涼涼的感覺讓她心中陡然升起幸福的感覺。
那邊三群人商量著什麼,不一會各自走出了一人,往這邊來了,三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遠不近,臉上還掛著干巴巴的笑。
「三位,一路辛苦了。」最先的一個人笑著來了這麼一句。
月露很不給面子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人尷尬地朝她看了看,有些愕然和厭惡,下意識地略過他和奇海明攀談了起來,另外兩個人亦是看了她一眼就扭過臉去,臉上的表情給人一種多看一眼就惡心的感覺。
臉上一僵,月露恨恨地咬著牙,本姑娘不說貌比天神了,姿色還是小有一點的吧,什麼時候這麼招人厭了。
阿莫薩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拉過去,不讓她繼續面對那三個人。
奇海明匆匆打發了三人過來看月露,見她表情還算平和,頓時松了口氣,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了下為。
他沒有再取出他惹眼至極的涼亭,那玩意並不適合在這種有人的地方用,否則就是明顯地告訴人家,快來搶我吧,我很有錢。
這種地方,為了多一份資源殺人越貨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換做他自己,如果有東西的話也不介意摻上一腳。
他不著痕跡地歪著頭,很輕松地道︰「月妹妹,有一件事自從你醒後就一直沒告訴你,現在想告訴你了。先說好,不準生氣哦。」
嗯?月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打的哪門子的主意。
奇海明模出一面鏡子遞給她,小心地看著她的表情。
月露奇怪地接過來,看了看,沒問題啊。又照了照正面,鏡面光鑒可人一張布滿了可怕傷疤的臉縴毫畢現。
她愕然地模模臉,怔住了。
身上的那些傷好後留下了一身的疤她並沒有在意,只道過段時間自然會消下去,全然忘了,臉上也是一臉的傷疤啊。
奇海明稀奇地眨了眨眼,桃花眼的眼角在不經意灑漏一片風情︰「咦?丫頭,你不生氣啊。」
「氣什麼,又不是你的錯,再說了,過段時間就會好的。」月露把鏡子隨手丟給他,在湖邊捧了把水撲在臉上,痛快地吐了口氣。
說不難過是假的,一個花一樣的少女頂著一臉縱橫交錯的疤,看了就讓人厭惡,難怪那些人是那副表情呢,也難怪阿莫薩總是用莫名其妙的憐惜表情看自己,原來如此。
她模了模臉,忽然間很離譜地想到,這樣算不算和宗雷是同命鴛鴦了?呸呸,亂想什麼,說不定他一看到這鬼樣兒也跟那三個人一樣,一臉厭惡地躲開了呢。
這麼一想,倒有種不想讓這傷疤好了的感覺,等出去後在宗雷面前晃晃,看他是什麼表情。
奇海明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話,只默默地把鏡子收起來,暗下決心一定要治好她的臉。
阿莫薩想說話又被他瞪住,只能在心里替她憐憫了,可憐的姑娘,還不知道有些傷的傷疤,即使以修士們的本領,也是完全消不掉的啊。
是夜,劃做四堆的修士們各自警戒著對方休息了,只留下守夜的人警惕地關注著四周和另外三個方向。
三個人倒是早就形成了習慣,前半夜月露,午夜時候是奇海明,下半夜輪到阿莫薩。
沙湖的夜是平靜的,修士們布下的陣法震懾著藏在湖中、林中甚至沙地中的動物和獸族們,除了風吹動的吹動外,沙湖陷入了一片靜寂。
月露望了一眼樹林,意識的波動讓她「看」到了林中潛藏的無數個生命,它們應該就是沙湖的原居民吧。
月亮升得越來越高,大漠披上一層銀輝。
月露在打坐中忽被一陣騷動驚動,忙睜開眼楮,身周的防御陣圖並沒有被觸動。
她掃了一眼喧嘩的人群,不經意地看過天空,頓時僵住了,瞪大眼楮看著天上那令人震撼的畫面。
在頭頂,出現了動人心魄的藍,那也是一片沙漠樣的土地,只是沙是各種各樣的藍色沙子,凝在一起在月色的照耀下閃爍著純淨的藍光,似乎無數的藍寶石在熠熠生輝。
綿延的藍色沙海在頭頂徐徐展開,越過沙湖延向遠方,將另一個世界的風情展現在人們的眼前。
她從心底申吟出聲︰「海市蜃樓……」
「不,那就是傳說中枯榮海。」
月露回頭,看見奇海明一臉的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