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八師兄(上)
他們過了德格到了金沙江邊,坐牛皮船過渡。這里的牛皮船比別的地方的船更大些,但是也只能坐下三個人和一名劃槳手,再擱上少許行李。至于三匹馬要下水游到對岸,其中兩匹馬是老手了,自己淌入水里,昂首仰脖四蹄並用劃過去,最後一匹馬大概見了湍急的水流開始害怕,折騰了半天不敢下水。格桑是只旱鴨子,最後是郎色和它一起下到冰冷的河水里,抓著馬尾巴橫渡到對岸去。
他們一坐上去,船就沉下幾分,船邊離江水只有兩指寬,已經處于滿負荷的狀態,浪花一陣陣的拍打著船沿,水珠濺到人的臉上,冰涼冰涼的。為他們劃船的是名個子不高的小伙子,身體十分健壯。這樣寒冷的天氣,他把袍子的上身褪下,露出古銅色的皮膚和兩臂的腱子肉。牛皮船的形狀像個巨大的圓瓢,牛皮泡濕了有韌性,圓形可以擦過石頭等物體的撞擊。但是有利也有弊,正因為是圓的,又沒有舵,劃起來很難掌握方向,在湍急的金沙江上不停地起伏打轉,坐在上面感覺自己像是一片無根的葉子,隨時可能被激流帶走,徐家勝被晃得頭暈,臉色發白趴在上面。他崴了腿,後來的路可以勉強騎馬,沒有吃太大苦頭。但是他不會水,每次坐這種船都嚇得不輕。就算是這位劃槳手非常鎮靜也不能緩解他的緊張。
妙妙有些心不在焉的目光掠過寬廣的河面與滾滾的疾流,可以清楚的看見對岸的村莊——崗拖。它座落在西岸的高地上,前面是天塹之江,背後是層巒疊障,二三十戶人家的密集錯落的房舍,猶如一個巨大的碉堡群。中間兀立著一座三層樓房,那是藏兵的哨所。在它的右面有一座孤零零拔地而起的小山,大約有三四十米高,上面還長著一棵歪歪扭扭的不大不小的樹,看樣子象是松樹。這里是入藏門戶,非常險要。
過了崗拖,翻過埃拉山就要進入察木多(昌都)。妙妙咬咬下唇,要加快行程了,否則再冷下去,多下幾場雪,不要說翻過瓦合山、夏古拉和怒古拉這些高得嚇人的雪山,就是埃拉山上的雪都深可沒膝。
他們的運氣還算好,劃槳手告訴他們,他剛剛運了一支犛牛幫過河。妙妙和格桑都很高興,他們可以搭伴上路,有犛牛在前面開道,在雪地上跋涉會輕松些。但是犛牛的脾氣不像騾馬那麼听使喚,只能走短途。馬幫以前冬天回麗江的時候也要雇佣犛牛開道,否則騾馬爬不過被大雪深埋的雪山。
崗拖這里的哨所原本跟竹卡一樣有藏兵看守收稅,如今這里空蕩蕩的,村民們說他們前些天夜里都跑光了。犛牛幫的人很高興,他們不止省了好幾塊銀元,還省了許多財物孝敬給那些肆意盤剝的家伙。
藏軍的名聲非常糟糕,他們同百姓的關系極為惡劣。敲榨勒索,搶劫財物,亂派烏拉,強*奸婦女,可以說無惡不作。藏軍外出執勤,都要向百姓分派烏拉馬匹,規定代本(團長)可征用民馬十二匹,就連久本(班長)都可以征用一匹,全都分文不付。如果達不到規定的馬數,還要折成錢向老百姓索要。他們看上了誰家的姑娘,就把皮鞭子掛在誰家的門上,到晚上這家的姑娘就得遵命去和他們睡覺,不然,第二天少不了挨一頓皮鞭。
妙妙和犛牛幫在路上遇見的人都對他們的逃離表示了由衷的喜悅。
徐家勝喜道︰「咱們的人把他們嚇跑了?」
「不對,我們走在最前面。」
兩人回過味來,難道拉薩那邊的藏軍潰敗了?眾人心中急切,連趕路都快了很多,
他們在將近察木多的時候遇見了前來布防的漢人軍隊,犛牛幫的人和犛牛被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徐家勝出示了他的康親王府的侍衛腰牌以及陳和春給他的通關文書。
隨後他們被送往察木多。護送他們的小頭目姓王,是個伍長,典型的黃土高原人的長相,單眼皮,臉上兩團紅暈,個子粗矮壯實。他說察木多已經被西北軍的薛將軍接管。
「那個薛將軍是你的師兄吧?」徐家勝是侍衛身份,而妙妙等人的身份是藏民趕馬人,所以他們行進的時候被分開了。徐家勝只能趁著宿營的時候悄悄問妙妙。
「沒听說過他來啊?你再問問。」
那個王伍長對徐家勝很客氣,回答道︰「秦梧將軍是前隊,薛定魯將軍是後隊,剛到不久。」他很神氣的說道︰「咱們將軍一到,這里的零星藏軍就聞風而逃。Tnd,這群崽子跑得比兔子還快。」隨後他用一種很神秘的語氣巴拉巴拉了一長串藏軍打仗時的怪癖,虛張聲勢的好像在講鬼故事︰諸如藏兵們在戰前都要先打卦問卜,擇選吉日良辰,打仗時背著「嘎烏」(護身佛),念著佛經咒語,手持鑾鈴,搖旗吶喊,虛張聲勢,不講隊形。勝則猛沖猛追,敗則各自逃亡,好像被捅了窩的馬蜂。
徐家勝見妙妙的眼神漂移,見那王伍長走開,連忙低聲問道︰「你好像不是很高興?」不是听說他們師兄妹十來年沒見面了麼?
「呃,不是。」要不要去見八師兄,妙妙撐著下巴有些苦惱,「這一見就月兌不了身啦。」
「哦哦,情郎更重要些吧。」徐家勝發出一聲怪音。
妙妙踹了他一腳。
小姑娘害臊了,可惜臉上那兩團高原紅蓋住了她的臉色變化,徐家勝做著鬼臉哈哈大笑。見妙妙惱羞成怒,又想踹他的傷腿,他連忙跳開,拐著傷腿跑了。他那條腿只是扭傷了筋沒有骨折什麼的,將養了好幾天,已經能走幾步,只是腳落地還是覺得疼痛。
第二天,妙妙對徐家勝耳提面命︰「不準告訴我八師兄。」見徐家勝臉色古怪,她連忙解釋︰「我偷偷看八哥一眼就好。」
徐家勝鄭重其事的點頭,偏偏那張女圭女圭臉嚴肅起來看著很滑稽。
妙妙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