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老大一家早幾年便已經搬到了薛城,在這邊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如今生意做的大了,更是鮮少回濟寧了。
陸氏其實對仇老大一家如今的情況也並不清楚,上次雖然見到了,可礙著李遠鵬的面,也不好太著痕跡,是以這次只是跟有間客棧的掌櫃打听了仇老大的住處,備了些禮物,一家人登門拜訪。
仇府坐落在西街,鬧中取靜的一片住宅區,周圍都是一式的獨門宅院,外面看並不怎麼的,可一進去,就是內藏乾坤,正應了那句話,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自然是不如陸府的。
陸氏在由門房領進院後一直在想,印象中那個爽朗大氣的仇大哥,如今也有了屬于自己的這麼一座宅子,不知道他生活是不是會更開心?也不知道嫂夫人和小佷兒都是怎般性情,如何相貌?還有仇大娘,是否安好?
李遠鵬微笑著走在陸氏身側,不著痕跡的打量四周,院落風格就如當日見過的仇老大一般,大方自然,雖不若江南小院的精致雅觀,卻獨有一番風味。
澤芸小孩心性,這時候也乖乖跟在父母身邊,只是忍不住東張西望,滿臉好奇。
「前面就到了。」
前面一直領路的門房突然停住了腳步,輕聲道了句,陸氏點頭,朝澤芸和李遠鵬笑了笑,莫名地有些緊張。
「老夫人,夫人,客人帶到了。」
眼前赫然已經到了正廳,門房請三人在門口稍待,自己進去稟報,少頃,三人便被請了進去。
堂上端坐著的是一位滿臉福相的老太太和一位端莊的婦人,不消說,定是仇大娘和她媳婦了。果然,陸氏走近幾步,便深深跪了下去,「大娘!」
仇大娘扶之不及,只能生受了這一大禮,而後陸氏才慢慢起來,陪在她身側慢慢說著話。
被忽略的李遠鵬和澤芸便難免有些尷尬,好在仇夫人招待周到,早早安排他們在旁坐下,又叫人奉上茶點瓜果,含笑看著他們。
澤芸在外頭一向是知道分寸的,安安靜靜的坐在位子上,也不說話,便是點心水果,也只是小小拿了一塊,慢吞吞的吃著,動作優雅。
仇夫人看在眼里,不由也是暗自點頭。
其實這陸氏一家人的來歷她也不甚分明,只是當日仇老大回來一副興奮的模樣,叫她不免多留意了些,知道這陸氏是相公小時候的鄰居,後來遠嫁南方,還知道她生了個好閨女。如今一見,果然是比自家寶兒懂事的多。
那廂陸氏與仇大娘似乎有無數的體己話要講,說的兩人都淚眼朦朧,卻仍然講個不停。澤芸吃完手上糕點,百無聊賴地想要抬頭四處看看,誰知才一抬頭便對上了仇夫人關注的目光。
兩人都是一愣,還是澤芸反應快,嘴角上揚,甜甜地對著仇夫人笑了笑。原有些尷尬的仇夫人心里舒了口氣,對澤芸不免又生了幾分喜愛之情。
「呃,怎麼,仇兄不在?」
李遠鵬雖然是個老實人,被晾了許久始終有些不自在,正好仇夫人一直看著澤芸這邊,便趁機問了一句。
「哦,相公白日里事多,一般不在家里頭呆著。不過無妨,馬上到晌午了,他總是要回來用飯的。」
李遠鵬點頭,心下稍安,呵呵笑道,「倒是我們來的不巧了。」
仇夫人微微一笑,「您客氣了,是我們招待不周才是。」
「娘!娘!我回來了!」
院里突然傳來男童的呼喊聲,仇夫人聞聲起身,對李遠鵬和剛轉過頭來的陸氏笑了笑,「是我家天寶回來了。」
「便是仇大哥的公子仇天寶麼?」陸氏也頗感興趣,跟著仇大娘慢慢走到廳前,果見一個小胖墩飛也似的跑過來,一頭扎入仇夫人懷抱。
「小祖宗,你可悠著點兒!」
仇夫人無奈地摟住仇天寶,不好意思地朝陸氏笑了笑,「都八歲了還這樣粘人,真拿他沒辦法。」
「哈哈,可不就是夫人你把他寵壞了嗎?」。
一陣朗笑,眾人抬頭一看,迎面走來的可不就是仇老大其人?
「喲,今兒可真是好日子,妹子妹夫也都來了!好好好!」
仇老大也見到了陸氏三人,卻毫不意外,朗聲笑了笑,走過來大力拍了拍李遠鵬的肩膀,便將他帶入廳中,「吩咐下去,今天可要備一桌子好酒好菜,我跟我妹妹妹夫要好好喝一頓!」
陸氏陪著仇大娘也跟了進去,仇夫人使勁想把身上的仇天寶拉開,仇天寶卻撒著嬌怎麼都不讓,剛準備進屋的澤芸看見了,眉頭小小地皺了皺,暗道,這小胖子還真黏糊!
「寶兒,今天有漂亮妹妹在呢,你這個做哥哥的可是要叫她看笑話?」
仇夫人也看見了澤芸,便小聲哄了哄,果見仇天寶的身子僵了僵,慢吞吞從仇夫人懷里探出頭來,觸到澤芸晶亮的目光,臉刷的紅了,忙不迭地掙月兌了仇夫人小心攬著他的胳膊。
「我,我只是想娘了。」
仇天寶抽了抽鼻子,向著澤芸小聲道,澤芸便大度地朝他笑了笑,翩然進屋去。
有仇老大在,屋里的氣氛便明顯好了很多,李遠鵬輕松自如地跟他聊天,天南地北的扯,陸氏則依舊陪著仇大娘說話,而仇夫人帶著兩個孩子,也在一旁輕聲細語地說笑。
澤芸心里其實是不大願意跟小胖子面對面的,可這時候爹在跟仇大伯說話,娘又在陪仇阿婆聊天,便只剩下溫柔和藹的仇夫人了,人家的心思又全在那小胖子身上。
默默地在心里嘆了口氣,澤芸準備扮會兒啞巴,偏偏無論是仇夫人還是小胖子都不放過她。一個問「渴不渴」?一個又問「餓不餓」?倒叫澤芸很無奈地想,自己是不是長了一副很好吃的樣?
要是可以選擇的話,她到寧願跑院子里去逛逛,方才進來時似乎發現了點兒有趣的東西,只是客隨主便,她總不能太隨便了。
不過很顯然,比澤芸更坐不住的是那小胖子仇天寶,正是愛玩的年紀,剛剛下學歸來,又沒到吃飯時間,在仇夫人旁邊扭捏了一會兒,便怎麼也呆不住了。
「芸妹妹,我帶你去玩兒吧。」
仇天寶很大方地伸出手來,盛情邀請澤芸一塊兒出去玩,仇夫人也是一臉鼓勵,澤芸猶豫了會兒,玩心終于戰勝了理智,樂滋滋地跟著仇天寶跑到了院子里。
「你看你看!這是我爹給我做的小木馬!」
仇天寶拉著澤芸跑到一處空曠院落,指著一座小木馬神氣地炫耀。澤芸果然覺得新鮮,這木馬的形態跟真馬無二,只是尺寸小了許多,正好容一孩子跨坐在上面。只是小木馬的底盤不穩,似乎是裝了木輪子。
「這小木馬可好玩兒了,我騎給你看!」
仇天寶松開了澤芸的手,抹一把鼻子,迅速跨坐在小木馬上,然後便左手按住馬頭,雙腿一夾,右手騰出來拍了拍馬,「駕!」
因為底部裝了輪子,仇天寶夾著一走,小木馬果然就像真馬似的動作起來,看的澤芸直拍手,「好玩兒!好玩兒!」
因了澤芸的鼓舞,仇天寶玩的更開心了,騎著小木馬在院子里轉了兩三圈,許是累了,便停了下來,招呼澤芸過去,「喏,讓你也玩玩!」
「啊?」
澤芸為難地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搖搖頭,「我不玩這個。」
仇天寶以為澤芸是害怕,咋咋呼呼跑過來就要拉她的手,「怕什麼,我教你!」
澤芸卻沒敢讓他拉,剛剛他擦鼻子了呢,手上一定很髒!
「我不玩這個,還有別的麼?」
「別的?」
仇天寶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半晌,他恍然道,「哦,你們女孩子一定是喜歡玩秋千吧,沒事兒,我家也有!」
說著果然就跑去了另一側,靠近院牆,一株大榕樹下,果然有一架秋千,靜靜的垂掛在那兒,無風自動。
澤芸慢慢走過去,坐在了秋千上,卻拒絕了仇天寶幫她推秋千。只是自己慢悠悠地晃一下,再晃一下,仿佛時光也在這輕晃中慢慢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