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的好,「六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這不,原本一直晴朗的天空,這就下起了傾盆大雨,把正在逛街的母女倆澆了個透!
「這鬼天氣,怎麼就變的這麼快!」
倉皇避進街角一家店鋪,年輕的母親蹙起了眉頭,微微抬頭看天,那張臉雖然沾了雨水略顯狼狽,卻仍蓋不住風華,正是陸氏。
「沒事兒,反正該買的都買了。」
旁邊七八歲的小姑娘也微微仰頭,跺著腳似乎是想把滲進鞋里的雨水給擠出去,她還沒長開的小臉上掛著淡淡笑意,兩頰微凹的酒窩顯得分外迷人,正是澤芸。
「哎,這離家還好幾條街呢。」陸氏嘆口氣,拉過澤芸,從袖子里拉出手絹,細細替她擦干手臉,「可別凍著了。」
澤芸笑著張嘴。還沒說什麼,卻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回頭一看,果見店家滿不高興地拿著雞毛撢子走過來,「要避雨到別處去,這堵在門口不存心不讓我做生意麼?」
澤芸尷尬地抬頭看陸氏,陸氏才發現這家店原來是賣布的,這店家莫不是看她們母女倆穿的寒酸,不像是客人?
「誰說我們是避雨來著,我們是特意來買布做新衣裳的!」
陸氏眉頭一挑,將澤芸拉到身旁,「喏,松茂書院知道麼?我家閨女過幾日便要去那兒念書了!」
「松茂書院?」店家不置信地上下打量了母女倆一番,「就是那萬歲爺特許,探花郎的恩師開辦的書院?沒听說收女學生啊。」
陸氏脖子一抬,「那是店家你孤陋寡聞,松茂書院特開了一個女生班,專門教授女子讀書,一般人還進不去呢。」
店家將信將疑,難不成這寒酸的母女倆還真是來頭不小,竟然進的了松茂書院?話說回來,開門做生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人家說了要買布,他且盡心招呼著吧。
「好好好,夫人小姐,要看什麼布。這邊請!」
陸氏帶著澤芸往里走了幾步,倒是不慌不忙,「在外頭淋濕了,店家你還是先拿毛巾來,讓我們擦擦。」說著將手里的籃子也往他手上一遞,「這籃子也請先幫我們收著,呆會兒買了布一起帶走。」
店家一一應承,態度倒好了許多。
澤芸瞧著陸氏的模樣,有些不安,暗地里扯了她幾次衣角,陸氏卻只作不知,當真讓店家拿了好些布出來挑選,一邊還詢問澤芸意見,「芸兒,你喜歡哪塊布?」
「娘,我有新衣服了,不用再做。」
澤芸只好小聲說道,旁邊店家听見了,不由抽了抽嘴角,有些狐疑地瞅著陸氏。
「芸兒,听娘的。喜歡哪塊布自己挑,總得做幾身新衣服,不能叫同窗小瞧了你去。」
澤芸無奈,只好低頭看陸氏遞過來的布。
不得不說,陸氏的眼光不錯,遞過來的布並非俗艷的大紅大綠,或清雅的湖藍,或嬌柔的粉紅,正襯了少女嬌女敕的膚色,而且柔軟光滑的面料,觸手極好,可以想象裁成衣裙穿後,會是怎樣一番嬌俏模樣。
可是,這樣的布一定很貴吧?
這里是寧越城,前幾日從山東返回萊村,才得知李繁舉家搬來寧越城的消息,來不及清理家當,李遠鵬和陸氏也匆匆打點了簡單的行囊,趕了過來。現今一家人都住在城南的李府內,據說那院子還是探花顧佑幫忙置下的。
澤芸的幾個叔叔姑姑如今都擠在李府,似乎誰也沒打算搬出去住,可是那樣的院子,哪里住的下這麼多戶人家?
澤芸知道自家爹娘是有打算要搬出來的,只是手頭緊張,沒有那麼多現銀可以買的下一套房子。這寧越城里頭寸土寸金,想要獨門小院,沒個幾百兩銀子是置不下來的。鄉下人從來都是地里刨食,幾百兩銀子,無異于痴人說夢。
能省一分便省一分吧。這樣想著。澤芸便更加懂事了,本就不讒吃穿的她如今更是不開口要求任何,便是眼下,陸氏想要替她扯幾尺布做新衣服,她也猶猶豫豫,琢磨著用什麼理由回絕了,又不叫娘親失面子。
「芸兒,你倒是說話啊,看上了哪塊布,快告訴娘!」
陸氏見澤芸半天不說話,不由催上了,澤芸飛快地瞅了眼布,搖搖頭,表示不喜歡。
「喏,掌櫃的,還有沒有其他布?」
店家模不清這母女倆的意思,還是耐著性子又取了幾匹布出來供兩人挑選,可澤芸還是一直搖頭,也不知是看不上,還是不喜歡。
「這麼多布,就一塊看上的也沒?」
半晌,陸氏終于問了一句,一旁店家連連點頭。一副「我也有此意」的模樣,澤芸抬頭,瞥了眼店家,「娘,不如我們去別家看看吧?」
陸氏一愣,旁邊店家著急了,「哎喲姑女乃女乃,您這不是消遣我嗎?這看了半天,真就一塊喜歡的也沒?」
澤芸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她揚唇一笑,「這些布我見街上都有人穿了。我才不喜歡跟人家穿一樣的!」
這句話若是從別人嘴里出來,難免就帶了絲驕縱的意味,偏偏澤芸樣貌文靜,笑容甜美,似乎只是孩童無心之語,卻真叫店家啞口無言。他做生意的,可不就是挑大家喜歡的花色賣麼?
這時候陸氏也看出澤芸的心思了,不由收緊了拉著她的手,歉意地朝店家一笑,「店家你看——」
店家能說什麼?只能垂頭喪氣地揮揮手示意她們離開,總算他還記得做生意以和為貴,沒有口出惡言。
出了門才發現,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陽光又灑在了地面,青石板上積水未干,卻被陽光反射地一片晶亮。
剛剛沒有花冤枉錢買布,澤芸的心情很好,蹦蹦跳跳的,陸氏不得不一直提醒她,小心濺水。澤芸便只好停下,安安分分的走路。
「娘,咱們什麼時候能搬出來啊?」
「恩?」
陸氏自然知道澤芸想的什麼,可這兩天她也在為這個犯愁,祖孫三代住同一屋檐下,說的好听是合家團圓,可卻不知平添了多少不便。只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就她剩下的那點銀子,只怕還買不到這寧越城的一間屋子。
「娘也在想辦法。只是芸兒乖,再過幾**便能住到書院里去了,不用跟爹娘擠。」
澤芸聞言止步,「那娘為什麼不住書院里去?」
「娘不是學生啊,自然不能住書院。」
澤芸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為難地蹙起了眉頭,依依不舍地拉著陸氏的手,「芸兒舍不得爹娘。」
「傻孩子!」陸氏愛憐地模模澤芸的頭發,「爹娘一有空就去書院找你,好不好?」
澤芸悶悶地點頭,其實她知道。陸氏說這話也只是安慰她罷了。
松茂書院位于寧越城西郊,原本是一位鐘姓老爺的私宅,也不知怎的就被顧佑買下來做書院了。本來李繁的意思,只是將鄉下的小私塾規模擴大,可在旁人或好心或有意的插手下,愣是有一鼓作氣,將其向國內一流書院看齊的意思。
于是這麼一來,松茂書院便成了半封閉的書院,每月初一、十五休沐日,書院的學生和先生才能從里面出來;而尤其引人注目的女子班,更是立下規矩,凡女子入學,逢雙月十六,才能返家一趟。
當然了,其實這時候松茂書院還未正式開學,一切只是試行階段,再過幾日,七月初七,寧越知州顧佑會親臨書院,那一天,才是書院正式開學的日子。屆時澤芸便要跟著一干少女一同進去做女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