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香餑餑（二）
張巧巧跌跌撞撞，跑的有些急。
雖然那個丫鬟說的急迫，張巧巧卻懂基本的規矩，眼見著大太太房門關著，她就住了腳步。
張巧巧抬了手，正準備輕輕敲房門稟告下，手才剛搭上門扉，就听見屋內有人說話。
既是談話，又閉了門，張巧巧進來在府里耳听目染，自然知道是因為談話的人不想被旁人听見的緣故。
她想了想，這籃子花兒相比起來顯然不是要事，心里罵了那個眼熟的丫鬟幾聲，張巧巧提著花籃就準備不動聲色退回去。
她手都還擱在門上，卻听見一個非常熟悉，又不該出現在這里的聲音響起來。張巧巧手停頓了一下，慢慢收了回來，裹了的小腳卻似乎被灌了鉛水，重的一步也挪不開。
「婢子資歷尚淺……如何能擔當起這樣的要職。」這有些小心，聲音低緩溫和的，不是言九兒是誰？
張巧巧知道這個時候應該避開，腳下去仿佛被牢牢粘在了地上，本分動彈不得。她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卻又悄悄離門扉近了些……這說的，該不是二少爺外出求學的事情吧？
張巧巧腦子里靈光一閃，越發覺得自己的想法就是真相，屋內的談話內容，撓得她心癢癢。
屋內的言九兒和大太太，自然不知道有人「偷听」。
大太太見言九兒拒絕，只當她是在做謙遜一番，倒是很滿意言九兒不驕不躁的表現。
言九兒自己有苦難言，很想明著告訴大太太，她不想淌這渾水，又怕大太太說她不識抬舉。
思來想去，言九兒還是很為難模樣，「太太，論資排輩，怎麼也輪不到九兒前去。」
大太太笑的和藹︰「傻孩子，你是二少爺的筆墨丫鬟，自然是要跟了去的。這是誰都挑不出理兒的事情。」大太太說著揭開了茶蓋，眼尖的言九兒看見茶水不多，十分狗腿地幫大太太續了水。
大太太十分滿意點頭︰「果然沒有看錯，你是個細致貼心的孩子，跟了老2去，我方才能放心。」
言九兒那一刻真想抽自己……她不過是小心翼翼慣了，看見大太太茶水盡了，很自然地去續水，誰知道大太太竟然從次看出她「細致貼心」，竟像是對她更加滿意的樣子。
言九兒小心的打量著大太太的神色，心下越發為難。
大太太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若是自己再推月兌倒是顯得自己不識時務，只是這事可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簡單，一個不好就要得罪人，想了想還是委婉道︰「婢子也沒怎見過世面，就怕照顧不好二少爺，影響了二少爺的學業……「
大太太卻是不知道打的什麼心思，繼續語重心長的說道︰「且不說別的，就看你一直以來在家里的表現，哪個能有你精細穩妥？單說整理書房這事兒，听雨軒里面哪個有你細致？別人都沒想到的事情，你才去了多久，這就有了建樹。」像是有一桿小錘緊密錘在言九兒心上。
她整理書房的事情，言九兒直覺二少爺就不像是會上報的人，她是筆墨丫鬟，就算活兒做好了，那也是應該的，給點賞錢那是二少爺的情分，在大太太面前稱贊，那可就真是在打芽兒的臉了。
所以……院子里知道內情的，誰會將事情稟告給大太太？
言九兒暗暗叫苦，難道這差事就真的推月兌不了麼？可憐的九兒皺著眉頭準備想出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大太太像是有些不滿了，微微皺著眉頭緩緩說道︰「九兒，自你進府我待你如何？」說著又像是想通了什麼，面帶笑意的說道︰「其實，這不過是件小事，我只當你最合適的人選，若是你真不願去，我也不會勉強你的。」言九兒如何听不出大太太在敲打自己，心中暗暗叫苦，听到後面那句卻是又暗暗松口氣，不管如何先避開這件麻煩事再說，至于大太太的不滿以後在找機會彌補回來吧。大太太笑盈盈的端起茶來，輕輕的抿了一口，輕聲問道︰「听下面的人說，你弟弟身體一向有些不好？」
張巧巧在門外听著，眼神都閃爍了一下……原來言九兒還有一個身體不好的弟弟，一向都不曾听她說起，倒是叫人心里難受。
言九兒則神色微變，不知道大太太是無意提起還是別有用意，只得低頭將話岔過︰「謝大太太體恤，弟弟近來身子見好，想來都是托了大太太的庇佑，居然漸漸好了起來。」
言九兒已然听出了不對勁，大太太此時提這個，有點像是軟威脅啊。
大太太放了茶盅，似笑非笑︰「我怎麼听了不是這樣？言丫頭，你倒是個好孩子，報喜不報憂……須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切莫以為一點小問題不重要，最後就要繁生出大病來。」
言九兒咬嘴，低頭回到︰「太太說的是。」這些道理言九兒也懂，只是現狀叫她不能為言小弟請名醫來徹底檢查身體，讓她其實也是憂心忡忡的。
大太太見她低頭，又笑道︰「傻孩子，你也莫要太過擔心，我倒是知道一個歸鄉了的杭太醫，這幾日正在縣里略作休整。他以前是宮里的太醫，也是負責金枝玉葉的，下藥看病，拿捏的分毫不差，不會使虎狼之藥害人……」
大太太正說到一半，言九兒已經輕呼起來︰「可是祖籍高郵的那位杭老先生麼？」
大太太未曾計較她的失禮，有些詫異她居然也知道杭太醫，不過這樣更好，就輕輕點了下頭，要看看言九兒是什麼反應。
言九兒不是未卜先知，也不是因為這位杭太醫有多出名，而是她前些天，不經意在書房外听過，二少爺對紫馨說，要延請名醫來為她檢查身體，請的正是這位杭太醫……言九兒當時也心動，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過是一個二等丫鬟，還是新來的，哪里有資格讓二少爺幫忙為她家小弟請名醫診治了？她就歇了心思。
可是听著大太太這話，怎麼像是要為言小弟請這位杭太醫過來的口氣？
先不說要付出怎樣的代價，言九兒首先就有點搞不明白，她一個新晉的二等小丫鬟，怎麼就成了香餑餑，讓大太太舍得下這樣大的本錢了？！
這一切，緊緊是為了讓她跟著出去，安心侍候二少爺求學，還是……
明明是青天白日，言九兒卻覺得自己被一團霧氣包裹了起來，心里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