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言九兒年紀小,看著並沒有什麼殺傷力,再加上氣度還算穩重,並不是那等沒落人家的婢女,听她說是清江李家,前些天還來拜訪過婁夫人,開了後門的那小廝才願意替她通報一聲。
哪知道時間已過了有兩刻鐘,後門依舊緊閉,並不見有人來通傳,別說坐在車上的小七著急,就是言九兒本來沉穩,此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是寧王妃要護短,故意避而不見嗎?
言九兒腦子里不由冒起這個想法,便如同生了根,難免就猜疑起來。
就在她在小七灼灼目光注視下也挨不住時,那道似有千斤重的後門,總算被人再次拉開——不是先前那小廝,是上次見過的,寧王妃跟前得力的大丫鬟碧鴛。
碧鴛怎麼親自來了?
言九兒心里疑惑,還是要露出一個笑臉來︰「碧鴛姐姐。」只是這笑里多少有些焦慮,影響了整體的甜美。
碧鴛臉上的冷意柔和了一些,「果然是你,是來找夫人嗎,且隨我來。」
果然和聰明人就是好交流,言九兒見碧鴛終于體會到自己的意思,心里也松了口氣,大方回頭對著小七略點了一下頭,言九兒才跟著碧鴛進了府里。
這一路閑極,碧鴛少不得也要說幾句,言九兒這才明白了自己怎麼在後門等了那樣久的時間。
原來那小廝不過是嘴里答應了言九兒通傳,其實嫌棄她不會做事,居然無半點孝敬。需知宰相門房七品官,那小廝被派來守後門,就是靠那些有大門不走,總有些見不得光的來訪者來撈一筆,日子過得頗為滋潤,時間一長眼界也高,對于言九兒沒有遞好處的行為很不滿,這才假意答應她通傳,實際上就在後院的小院子吃酒去了。
還是碧鴛,因為夫人這日說想吃糖葫蘆,碧鴛對著這個時時冒出新想法的王妃也很沒有辦法,外面叫賣的糖葫蘆誰知道如何做出來的,怎麼敢給她吃?
碧鴛被逼得沒辦法,這才想起後門處有株海棠樹,可不就是這幾日紅果掛滿枝頭,婁夫人的事情碧鴛一向盡心,這才親自來摘。
指揮著小廝們摘了一小籃海棠果,碧鴛正待回去,卻听見那看後門的小廝同人炫耀,他方才耍了一個小丫頭逗樂子的事兒。
「什麼清江縣李家,聞也未聞,居然也敢到咱府上拿大,看小爺不耍她一耍,小丫頭還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幾個小子都是半大孩子,不知道輕重,都奉承這個稍大一些的看門小廝。
碧鴛卻听停下來腳步,听說是「清江縣李家」,前幾日李家少爺不還來拜訪過王妃麼?不似其他人,王妃對李少爺態度很溫和,還吩咐將李府送來的禮物擺在房里,碧鴛跟在寧王妃身邊多年,何嘗不知道這是看重的意思。
此時听說李府來了人,被關在了門外,她就微微皺眉。
一個小丫頭嗎,碧鴛腦中回憶起一個人影,听說她在紅蕊手下也走了個勝招,倒是個不能小看的人,王妃後來也偶然提過一次,李府那小丫頭,生得滿是靈性,頗為討喜。
碧鴛本來就有些冷傲,輕易不同府里這些小廝說話,猜想到後門外等著的人,她也未同那看門小廝說明,竟然自去開了門。
看著一向冷傲的碧鴛親自帶著那小丫頭進來,看後門的那個唬得不清,如何不知道自己恐怕是誤了事,一溜煙跑去找他老子認錯了。
听罷碧鴛講完這些言九兒所不知道的緣由,言九兒暗中反省,果然是近來日子過得舒坦了,居然連「小鬼難纏」這樣的至理名言也渾然忘記了……話又說回來,她被王媽媽眾人匆匆推出來,身上那是一個銅錢都無,即便是想起來了,難道這長相還能「色誘」不成
兩人到了目的地,卻不是上次見婁夫人那個小樓,而是一處露台,依依呀呀的聲音傳來,似有人在唱戲。
碧鴛見言九兒傾听,淡淡解釋道︰「大公子恐夫人閑極無聊,特意從揚州買回來得小班,養在府中,那是隔三岔五就要唱一出的。」
所以,婁夫人是在听戲?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碧鴛口中的大公子,難道就是寧王世子?這麼說來,她現如今是要去一個母親面前,請她叫一個看來頗為孝順的兒子放了二少爺嗎?
其實要是拋開感情因數,完全站在理性的角度來看,小七也說是二少爺打了人,又是在書院中,寧王府作為書院的資助人,寧王世子出來處理這件事情,暫且扣下了二少爺,是不為過的。
但這人要真的都有理性,豈非和精密的機器人沒有差別了,言九兒不過這樣想想,在碧鴛去通報的時候,還是站在原地打月復稿……既要說服婁夫人出面,還不得破壞世子在婁夫人心中的形象,還真叫人為難啊。
府中不時有衣著亮麗光鮮的侍女結伴走過,裁剪合適的秋衫,顏色鮮亮,在這奼紫嫣紅的園子里相映生輝——說起來,這也不是寧王府,怎麼婁夫人像是常年住在這里?看那溫和雅致的夫人,聲音軟軟,要換了自己是寧王都舍不得呵斥她吧,不像是不受寵的模樣啊。
言九兒這覺得這個婁府,也同李家老宅一樣,被包裹在一團迷霧中,讓人理不清頭緒。
還有大太太同寧王妃的關系,怎麼看著也不對勁呢?
一個清江李家的夫人,一個是南昌寧王府的正妃,古時可不像是現代,閨蜜就是在不同的城市也能常常相見,大家都要守著閨譽,常常串門兒可不現實,二人又是如何交往上的——大太太出身高門,言九兒可沒听過明朝哪個權貴人家願把女兒嫁給藩王,想來婁夫人出身不會太好,若說二人以前就是閨中密友,那就更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了。
言九兒眉頭皺成一團,碧鴛似一朵水中蓮花,慢慢走了過來,臉上的冷漠淡去一些︰「夫人說帶你過去呢。」
「有勞碧鴛姐姐了。」言九兒斂裙道謝,方才才吃過小鬼難纏的苦,她如今情願禮數多些,也不願再在這上頭載個跟頭了。
話又說回來,耽擱了這麼些時間,也不是那愛穿青衣的二少爺,有沒有在人生地不熟的南昌書院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