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百二七 真相

作者 ︰ 琦里

及春似乎真是有些迫不得已了。連緋祥這個虛無飄渺的前朝帝姬身份都緊緊的想要抓住;凌非心里發苦,要是她真有法子月兌逃,早就溜之大吉了,何必忍耐到這個時候!不過,及春這麼一說,卻也消除了她之前擔心被及春看破逃跑打算的憂慮,冷靜下來凝視著及春,並思索著她說過的話。

「及春,你也是燕王府里出來的老人了,也該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且口說無憑,我又怎知你是不是在誣陷貴妃呢!」凌非冷道,她忽然覺得這事太過蹊蹺,光憑及春所言,她尚且未必可以幫組及春出宮,及春就嚷著要把貴妃的事情告訴她,甚至還暗示她凌非有將有危險!

這會不會是別有用心人之人布下的陷阱圈套呢?

「娘娘!奴婢句句屬實,沒有任何虛言,你可要相信奴婢呀!你且听奴婢說一事,就會明白了!娘娘,你還記得姜才人嗎?哦不。姜氏已被奪去封號,棄于亂葬崗了……那姜氏在去年的七夕夜偶遇皇上,隨後便一路高升,又懷上了帝裔!其實,這都不是偶然,而是貴妃一手操辦的結果!那姜傾月,也是奴婢幫著貴妃在懿貞宮里物色的,同時也物色了另一些御女,只是她們自己不爭氣罷了。娘娘一定記得,那時我被娘娘搜出了一箱珍寶,其中有部分是貴妃差遣奴婢辦事賞賜給奴婢的,另外都是這些御女給奴婢的孝敬!」

及春說的也巧,這事正好是凌非已經猜了八九不離十的,還有當時張章親眼所言,都可以一一印證;雖然凌非並未表現出已經知曉,但這事說起來也無關痛癢,不過是後宮女子想要上位使的一些小手段罷了,只怕就算沒有貴妃,年年月月日日,這種事情在內庭總是不動聲色的發生著,從未停止。

見凌非依舊沉默,及春咬了咬嘴唇,繼續道︰「娘娘難道就沒想過,姜氏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什麼連個足月的孩子都生不下來!她可是個大活人,就算真有那麼一碗藥,她也不可能自己要了自己的命!只怕就連她自己到死都沒明白。其實接生的嬤嬤都是貴妃一手安排的,這事可是奴婢替貴妃操辦的!娘娘恐怕還不知道,那些接生的嬤嬤已經被各種理由處死的處死,失蹤的失蹤了!若是有心,稍查一下,就能看出端倪了。這就是貴妃一貫的歹毒狠辣的手段呀!」

「慎言……及春,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嗎?皇上太後已經結案,而且就你前後所言,貴妃又為何要捧起姜氏再下此狠手?對于貴妃來說,姜氏不過微末之身,無足輕重!」凌非心中雖是震驚,面上卻依然不顯。

「奴婢……奴婢只是個跑腿辦差了,奴婢也不知貴妃是個什麼打算!只是奴婢最初在御女中物色人選的時候,那會子鄭淑儀寵慣後宮,但鄭淑儀性子狂傲,其實已經與貴妃面和心不合了,也許那時,貴妃是想打壓一下鄭淑儀獨寵的局面吧!至于後來,其實貴妃早已起了除姜氏之心;奴婢听說娘娘在除夕夜之後大半個月中沒有出現在人前,奴婢雖說不知道娘娘身上發生了什麼,但奴婢能感覺到。娘娘一定知道了些什麼才是!」

說到這里,及春又停了下來,她看著凌非,等待凌非的答復,似乎後面的有些話,她要依據凌非的反應而定,而且神色與其說慎重,不如說是有些神經質了。

「……除夕,你是說十一皇子?」

「娘娘果然冰雪聰明!就是十一皇子,原本那就是貴妃設計陷害姜氏的一個局,卻不知出了點兒什麼意外,而沒有辦成!才不得不拖延到了姜氏生產的時候!」

「按你這麼說,十一皇子的事不是葉氏,姜氏也是險些被誣陷,那麼難道是……」凌非還存有疑慮,貴妃之名依然不便說出口,拖了大半個音後,她猛然瞪著及春輕斥道︰「莫非,十一皇子他也是你……」

「不不不不不不!」凌非話音未落,及春惶恐的連連搖頭擺手,「這事原本沒有安排奴婢經手,奴婢也是半道兒才得知的!是秀桐偷的十一皇子,只是當時她慌了神,才失手把十一皇子給……當時,她嚇壞了,要不是貴妃遣了奴婢及時趕到,只怕她可能把貴妃都牽連了出來!」及春一口氣把這些話都傾倒了出來,語速快的驚人,顯然就算沒有他人听見。她也不敢把十一皇子之死擔到自己身上。

只是,她這一句話,卻給了凌非更多的疑惑,心也愈發的冰冷了︰「不瞞你說,我也見過秀桐,在事發之後,而且,她已經死了!」

及春「嗚嗚」的又哭了起來︰「奴婢已經知了,給貴妃辦事的人,沒有一個落得到好下場!不是死了就是不見了,有些說出宮了,但再也沒有音信傳來!」

「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詞,且前後不搭,你讓我如何信你!事關重大,我不過想做個太平謹妃,還請你另謀高就吧!」及春說話遮遮掩掩,不由讓凌非有些不悅了。

「娘娘!奴婢只能求你了!這皇宮大內到處都是貴妃的眼線,奴婢也不知道還有哪些主子不被貴妃所控制監視著!奴婢都能模模糊糊的猜到,就連皇上身邊,一定也安插了貴妃的人手!娘娘,你可一定要救奴婢呀!奴婢什麼都說,奴婢再也不敢隱瞞了!秀桐真的不是故意謀害十一皇子的,她當時一直躲藏在皇子所在的屋子外。趁著女乃母分神還有其他屋里的小丫頭一窩蜂的往外涌的時候,混進了屋去,偷偷的把睡著的皇子抱了起來,可是她卻來不及離開了,只能躲藏在那屋里的隱蔽處,她又害怕皇子哭喊被人發現,就一直捂著皇子的臉;等到女乃母發現皇子沒了,嚇的所有人都跑出去尋找或是報信的時候,她才找了機會,再抱著皇子跑了出來。!」

「奴婢原本是半途被貴妃招了去的,說是讓奴婢絆住秀桐。阻止她行事,只因貴妃似乎遇到了變化,計策難以推行了;可是奴婢過去已經晚了,當時也不知秀桐所為,直到秀桐抱著十一皇子出來,奴婢這才跟了上去,原想讓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皇子再還回去,只是奴婢與她到了沒人的地方一看,十一皇子竟然口鼻無氣息了!秀桐嚇壞了,奴婢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後來、後來奴婢讓她先按原來的計劃把皇子依舊帶到貴妃安排的地方,而奴婢則回去向貴妃稟報。貴妃得知後很是氣惱,不過還是重賞了奴婢,並讓奴婢不要再去尋秀桐,而回逸雲宮去。」

「可是奴婢放心不下,也不知秀桐是個什麼樣子了,奴婢忍不住還是過去了;秀桐果然還在那邊等著奴婢,貴妃沒有給秀桐交代,奴婢也不好開口,只得分了貴妃剛賞下的首飾兩件塞給秀桐!娘娘是知道的,奴婢一向都有些貪財,可是看著那樣慌張無措的秀桐,奴婢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將來一般!奴婢真的是怕了!不過,奴婢沒與秀桐說上幾句,貴妃身邊的婢子桃宜就來了,見了奴婢,很是不悅,奴婢不敢多留,就連忙走了;臨了,听著桃宜與秀桐說,貴妃說秀桐這事辦得極好,這就帶秀桐去聆賞……」

「只是當時奴婢就是很擔心秀桐,總覺得桃宜的話的口吻有些古怪,奴婢走了一會兒,便又折返回去跟在了她們後頭!然後,奴婢就親眼看到,桃宜把秀桐推進了井里!秀桐連驚叫都來不及!奴婢親眼看到的!秀桐她就這麼被推了進去!就這麼被推下去了!」

及春無可遏抑的懷抱了自己的身子,顫抖了起來。回憶歷歷在目,讓她似乎又重新經歷了一遍!

「娘娘,這都是真的!要不是奴婢親眼所見,奴婢哪能編造出這樣的事來!」忽然間,及春的口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仿佛之前的神情與表現都不是她一般,「娘娘,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告訴你這些嗎?」。

無需凌非作答,她便自言自語接了下去︰「因為奴婢知道貴妃很多的事情,奴婢也知道貴妃謀害姜氏,是因為姜氏懷了身孕後,借著依傍上太後,不再搭理貴妃了;而且,似乎姜氏手上有貴妃的什麼把柄!奴婢更知道,貴妃已經要對娘娘下手了!娘娘你要是不相信奴婢所言,到時候也會想姜氏一樣,到死就連自己都不明不白的!其實,早在娘娘除夕後失蹤的日子里,奴婢都以為貴妃已經把娘娘給……奴婢雖不知當時娘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奴婢見了一次貴妃,听著她的口吻仿佛娘娘已經是個死人了!娘娘只怕都沒有想到吧!娘娘難道還不相信奴婢嗎?!」她的聲音變得猙獰,面上帶著無法稱之為笑的詭異神情。

凌非冷笑︰「之前你所言十一皇子是針對姜傾月,這時怎麼又變成了我?未免也太過前言不搭後語了吧!」

「娘娘莫笑!雖說這只是奴婢的一個感覺,但娘娘可知,當娘娘平安回了逸雲宮後,貴妃發了多大的火!而且,從那時候開始,貴妃就不打算放過娘娘了!甚至不知一次表示過,當初娘娘剛入宮時,就應該早些剪除禍患的!」

「禍患?其他暫且不提,我不過是個謹妃罷了,還是前朝的身份,又無皇寵,更無子嗣,貴妃何必要把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呢?難道你以為,憑借花言巧語,我就能听信嗎?」。凌非依然不動聲色。

「奴婢只是個給貴妃跑腿的,知道的事情遠遠沒有桃宜、蓮生她們來的多!其實也是秀桐的事後,奴婢才忽然間明悟了,才多了個心留意著。娘娘無需懷疑,貴妃與皇後的矛盾源于後位與東宮的爭奪!貴妃她鄭家位高權重,又怎麼會不眼饞皇位呢!凡是對此有危險的人,她一概謹慎提防,隨時可能下毒手。但除此之外,不知為何,貴妃憎惡一切皇上寵愛的妃嬪女子,就連她親自領入宮來的鄭淑儀也同樣憎惡!奴婢有好些時候沒在逸雲宮了,但奴婢偶爾見過貴妃幾次,從貴妃的口吻中,奴婢感覺到皇上對娘娘似乎越來越在意了,只怕,這就是貴妃下決心要除去娘娘的目的所在!」

「皇上在意……她也太……」凌非心里只覺燃起了一股怒火,她想立刻否認,可是馬上意識到與及春爭辯並沒有任何意義,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憤怒,說道︰「且不論你之前所言是否可信,你所貴妃要針對與我,可是你知道了些什麼?」

「娘娘,不瞞你說,近日貴妃已經不信任奴婢了,似乎覺得奴婢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想要對奴婢先下手了!奴婢只能勸告娘娘,一定要小心那些新采選入宮的小主子們,貴妃已經在暗中對她們下手控制了,極有可能利用她們謀害娘娘!這是貴妃一貫的手段!貴妃總是不由自己出面,而迂回的尋一些人的弱點加以利用!」

及春說到這份上,凌非就算不能完全信她,但也不得不把這事放進心里。

當然,及春說出這些,也就是為了取得她的信任,也算是個交換,讓凌非幫助她逃出皇宮,或者說是逃離貴妃。其實憑借凌非數月以來對後宮地形的了解,甚至包括各個通往宮外的宮門的守衛、巡查的輪班時間等等都已經了然于心,她或許真的可以幫著及春想想辦法,而且這對于她來說,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可以順便驗證一下她的一些設想與計劃的可行度,最關鍵的是,及春畢竟只是一個宮婢,想要出去自然比她這個謹妃要容易的多了。

不過,凌非這時沒有把這些想法說出來,一下子听到了那麼多事情,她需要仔細的思考一下,看看其中是否還有疏漏,她決不能貿然的把自己給陷了進去。

于是,她只是對及春說,她需要一些時間考慮,而且就算要幫助及春離宮,也要有準備的時間,不能急于一時。

及春表示理解,又說貴妃還沒有那麼快會對她下手,眼下貴妃也正忙于拉攏那些新采選入宮女子的事。

回到逸雲宮里,凌非交代了秋綰不要把今日遇見及春一事說出去,哪怕是對逸雲宮里的人,也只字不提。秋綰有些慌張不明所以,但還是應了。

及春說出來的這些事,不僅提及了姜傾月,甚至最後還說到了凌非剛進宮之初,鄭淑儀的落水也是貴妃指使、及春辦的,就是利用了鄭淑儀的急躁性子,使了一塊石塊,就害的鄭淑儀落水小產了,而鄭淑儀身邊自然也有貴妃的人手,在第一時間就把絆倒鄭淑儀的石塊踢進了水里,沒留下一點兒痕跡!

及春還說,那時候貴妃並不肯定鄭淑儀有孕,只是從跡象懷疑,但謹慎期間,便有此一舉了!甚至及春猜測,其後皇帝雖然一直多有臨幸鄭淑儀,但鄭淑儀肚子再也沒了動靜,很有可能其中也有貴妃的黑手!

凌非倒是有心問了一句,皇上身邊貴妃的人是哪些,可惜這種事情及春並不知曉,還說秀桐也是她當時听了貴妃的吩咐才知道的,平日里,貴妃分散在各處的人都控制的十分隱秘,除了貴妃與親近之人,像及春這種身份,根本不能得知一二。

姜傾月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凌非可以不去多想,可是貴妃的殘忍與陰險,還有及春說貴妃已經盯上了她,讓她不得不有些心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或許她與及春一樣,只有那一條路可以走了!

當下,她便打算把張氏找來,參謀一下幫助及春出逃的可能性,以及她自己的計劃;然而,和惠卻在這時跟著張氏一塊兒來了,凌非這才想起,秋綰早先就說過,和惠還有鄭雲筠等人,拉著張氏一起在灶房里琢磨小宴的菜式呢!因有了及春的話,和惠固然她還是可以信的過的,可鄭雲筠等人,乃至即將在逸雲宮舉辦的這場全是新入宮采女參與的小型宴席,不得不讓她更加的抵觸了。

只是看著興奮與期待的和惠,她怎麼也無法說出口來,更何況,那些事情,也不方便告之和惠。

最終,她還是默許了,就像皇後說的,既然是每個宮室輪流,她總歸逃得了今日躲不過明日;及春也說,眼下貴妃還在下功夫拉攏采女們,也就意味著貴妃即便要針對她凌非下手,這時也沒布局完成,她更應該盡早了了這件充滿了隱患的麻煩事,免得日後等貴妃抽出手來,她就更加難以處置了。

幾日後,每一個受到了邀約的采女都盡心妝扮了自己,炎炎夏日,似乎都忘記了暑熱,身著輕透的紗衣,飄然而至了逸雲宮,從一大早,逸雲宮里便充滿了嬌俏的笑聲與鶯歌燕語;不過,這些與凌非都沒有關系,她借口中暑,躲在四方閣內閉門不出了,很理所當然的把所有事情交與和惠代理,不顧和惠的軟硬相求,裝出一副病弱的死魚狀,最後嚇的和惠還真以為她病了,連連催她去傳太醫來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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