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百三三 步履維艱(上)

作者 ︰ 琦里

小心的留意了周圍無人。凌非就打算打開密道的入口,只是手指剛剛觸踫到機關還沒用勁,卻看到那邊入口處的水已盡退,露出了黑黝黝的洞口,隨口,冒出了張章的半個腦袋來。

一見到凌非在這兒,張章也是松了一口氣的夸張樣子,正想鑽出密道與凌非開口說話,就見凌非比了比噤聲的動作,示意張章退回密道里,而她也緊隨而下。密道里面雖有些擁擠,但即便外面有人偶然經過,也不會發現他們。

「小非,你這逸雲宮又出什麼事了?大門關的緊緊的,又有人看著了,我想進來他們都不放,只說小非你病了,把我嚇了一跳!小非,你真的病了嗎?不會是咱們逃跑的事情,被姨母發現了吧?」

凌非連忙擺擺手︰「沒有沒有!我也沒病,只是發生了一點兒意外。對了。這兩**去找過和惠嗎?」。

「沒有,不過今天遇見巧兒,倒听說和惠姐姐犯錯被巧兒的娘禁足了。」

「那吳曼曼呢?你見過的,她經常與和惠在一塊兒。」

張章皺了皺眉頭,撅著嘴道︰「小非,你怎麼不問問小爺精心安排的逃跑大計呀!總說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麼意思!和惠姐姐我都沒見著過,怎麼會見著曼曼姐呢!」

雖說張章還是個孩子,對于內庭的傳言並不敏感,但凌非還是忍不住試探著問了問外頭的情形,看來這事還是暫時被皇後壓著,不僅沒來她的逸雲宮查看情況,也只是尋了個別的借口暫且拘著和惠;如果吳曼曼真的出事了,事關肚里的胎兒,那滿宮上下定然議論紛紛,張章多少也應該听到點兒風聲。

凌非還是猜不出皇後的打算,就像一直以來一樣,皇後每做一件事,凌非都看不懂猜不出她究竟想的是什麼。

「小非?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會是想再捎帶上和惠姐和曼曼姐吧?」張章見凌非一時沒有反應,開始發揮他孩子的天真想象力了。

凌非連忙表示否認,並警告張章日後也不能把逃跑這事告訴和惠與吳曼曼,一絲都不能透露!

「章兒,說起來我也正想去找你,你怎麼這會子過來了?皇上出征那麼熱鬧威風的大場面,你怎麼就沒去瞧瞧?」

「吉時還沒到呢,而且也就只有這會工夫,這宮里的人少。我才得了空過來找你。先不說這些啦,小非為了咱們的逃跑大計,這回小爺我可是犧牲大了,你一定要記得哦!」

要不是見到張章一臉得意的樣子,凌非還真以為逃跑一事在張章那邊又出現意外了;本想和以往一樣笑話張章的顯擺模樣,可是這會兒哪有開玩笑的心情,只是苦笑的听著張章的後話。

「這段日子里,小爺都被栩大哥和小杞笑話好幾回了!說我越活越回去了,整日里還帶個嬤嬤老媽子和小丫頭片子進出宮里讀書!我又不好說是為了安排咱們逃跑才這麼做的,憋壞小爺了都!」張章說著,似乎想起了皇子周栩、周杞笑話他的情形,露出了一個所謂「憤恨」的表情,只可惜表現在他那張粉女敕的隻果臉上,一點兒氣場也沒有。

听他這麼說,凌非起先還是有些哭笑不得,當初她與張章商量計策的時候,就提出讓張章提前在家里選兩個與凌非、張氏年紀、身型相仿的人,然後帶著進出宮里幾回,讓熟悉張章的人也有個適應,到了她計劃的那日,她與張氏就可以喬裝打扮成這兩人的模樣。跟隨著張章出宮了。不過,當凌非听著張章的埋怨,漸漸的忽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連忙追問道︰「那今日呢?今日可帶了那嬤嬤和丫頭進來?」

張章得意道︰「那當然了!听教授說,出去打仗都得先練兵千日,後日就是咱們施行逃跑計劃的日子了,今日自然更要演練一把!我還特地讓他們去我宮里的住處候著了,就連東勝門那邊整整一條路,我都去瞧過了,今日正巧大家伙兒都去瞧熱鬧了,連那邊都幾乎沒人了呢!」

「太好了!就是今天!」凌非激動道,「不等明日了,今日咱們就走!」

「啊?」張章稍有些意外,「也行,沒問題!包在小爺身上!」反應過來後,他信誓旦旦的拍著胸口,口氣很是篤定。

然而,凌非卻又擰起了眉頭︰「不行……還是不行……」

「小非,又怎麼了?今日也挺好,我進宮時就見著,連守門的禁衛軍大哥都時不時開個小差什麼的,說說今日的大事,這會出去,一定沒問題的!」

「可是,如果我們走了,那銀燭和白露怎麼辦呢?」原本凌非是打算利用小青子取得腰牌,讓銀燭白露早一天出宮,也可以掩飾她與張章,眼下斷了一半。前半部分難以達到,銀燭、白露又該如何安排呢?

「嗨!我還當是什麼事呢,不就是下人嘛!這時候哪還管的了那麼多。」張章畢竟還是個孩子,逃跑這事對他來說更像是瞞著家長做的一些個小游戲罷了,他還難以理解其中的嚴重性。

「瞧你說的什麼話!下人,她們也不是自己願意做下人的,下人也是人!銀燭、白露平日里對你多好,好吃的都不忘給你留這一份,還提醒我捎帶上呢!真是的,虧她們白疼你了!」凌非多少有些責怪張章的意思,可是想到張章生活的環境,還是這個時代的大背景,要教他忘記身份的差別,還真是難以辦到的事情,凌非也很是無奈。

其實,張章這孩子已經比同齡人更加懂事的多了,甚至顯得有些早熟,宮廷內的明爭暗斗,就算從孩子開始就已經在接觸了,還有他離開家人獨自入宮的經歷,都強迫著他急速的成長,唯一可以慶幸的是,至少他還保留了一分孩童的天真與活潑。

張章被凌非訓的撓了撓頭。有些訕訕道︰「好嘛,小非,我知錯了!要不今日咱們先跑了,明日後日,我再一樣的帶她們也出去,你看行不?」

張章滿不在乎的口吻,好像幫著別人逃離皇宮不過是出去游玩一般輕易的事,若換了之前,凌非定然不允,畢竟一個法子用兩次,還是都讓張章出面。給張章帶來的風險太大了,但如今,似乎也只有這麼一條路可以走了。

凌非猶豫了片刻,艱難的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她已經下定了要走的決心,成與不成,做過才知道!

「章兒,要是咱們現在走了,那場大典你豈不是瞧不到了?」凌非還是有些擔心這孩子玩心重,萬一一會兒湊熱鬧去了,尋不著他,可就麻煩了。

哪知,張章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樣子︰「旁觀有什麼意思!小爺我是什麼人!將來我可是要做大將軍的,就像皇帝姨父那樣,領著浩浩蕩蕩的大軍出征,到時候你們都得來歡送我,那才是真正的威風!」

凌非笑笑,贊他有志氣,卻也不多談論,緊接著約定了踫面的地點與時間,就讓張章先過去,她再回去稍加安排一下。

……

返回後,凌非把此事告訴了張氏,張氏自然不會反對;只是對于銀燭、白露,張氏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最後還是沉默了。

其實凌非明白,張氏想要說什麼,想到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一路逃跑的經歷,就能明白了,但她卻無法接受,她知道自己的逃跑已經會牽連許多人了,銀燭、白露是她最後的底線了。

隨後,凌非就讓張氏幫著看好周圍一帶,避免被人听到言談,並找來了銀燭、白露。

在此之前,凌非連一絲的口風都沒有向銀燭、白露流露過,因而。她們前來的時候,還以為是吳曼曼的事情凌非要有所交代;當她們听聞凌非竟然有逃跑的打算,而且就在今日今時,她們不能不大驚,銀燭更是嚇的臉色都變了。

「帝姬!你可要三思呀!這宮里住的好好的,雖說吳才人出了那樣的事,但奴婢們都知道,定然與帝姬無關,與咱們逸雲宮無關!皇後一定會查明真相,給帝姬一個公道的。帝姬,你可不能就因為這事,而貿然離宮,這宮里各處都看的嚴實,一旦被人發現,那可就麻煩!」

「是呀,帝姬,吳才人一事尚且不明,帝姬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可是沒有得到皇上旨意離宮這樣的大事,被人察覺了那可是坐實了的!再者,帝姬就算出了宮,這天下都是皇上的,帝姬你去哪兒還不都一樣嘛!皇上定然會派人四處追查,那日子也過不安生呀!」

銀燭、白露苦苦相勸,可是都阻礙不了凌非堅定了的出逃之心,只是面對這般的銀燭、白露,她忍不住有些後悔沒有早先問問她們的意思,看來她們似乎對于離宮極為不安,畢竟要是被抓了正著,後果是不堪設想了,及春便是個擺在眼前的鮮活例子。

「我去意已決,是不會改變了,從我進宮的那日開始,我的心就從沒有停留在宮里一日。」既然話說開了,凌非也就不在隱瞞了,「也許對于別人來說,謹妃這個頭餃代表著地位和身份,甚至可以給家族帶來無上的榮耀,可是對于我的姓氏來說,卻是屈辱的象征,是被迫與欺凌;就算周元要強加于我,我也不會認命,不會屈服,更不會像宮里其他女子這般,把周元當做命里唯一的男人來侍奉。你們不用勸我了,我是走定了,但是你們,卻有選擇的機會,我不會勉強你們做不願意的事情,離宮的危險與困難你們都心知肚明。」

凌非的話都說到這份上,加上她平日里的表現與性子,銀燭和白露也都明白了,一時間有些難以抉擇。

「我明白,留下來的日子可能也不會好過,我的離開會連累到你們以及逸雲宮的眾人。不過我可以假裝先把你們全部捆縛或是拘禁了,再給你們留下一些我會途徑的線索,可以將功贖罪。」凌非又細細的解釋了。

終于,還是白露先開口了︰「帝姬,只要你不嫌棄奴婢,你去哪兒,奴婢就跟著去哪兒!」她的語氣已經堅定了,神色也沒了之前的慌亂。

銀燭也接話道︰「帝姬,奴婢也是!奴婢的父母早已不在了,奴婢的家族都獲罪的獲罪,戰亂中失散的失散,剩下的不多的也被沖沒入各處為奴為婢,無了任何消息;奴婢如今就孤身一人,帝姬你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奴婢跟著你走!」

凌非握住了她們兩人的手,聲音也不由有些哽咽了︰「好、好,我們一起走!只是,等咱們都出了宮,你們可不能再自稱奴婢了!往後,再也沒了身份的差別,我們只是一家人,沒有主子奴僕之分,只是姐妹!」

之後,凌非便告訴了她們逃跑的安排,並把密道的入宮領著她們去看了,告訴她們不用慌張焦急,也不用刻意做任何準備,一切所需的安排都已經放置在密道之中,出發的時候帶上換上便是,到時候,張章會通過密道,來接應她們;最後,又約定了踫面的地點,是張氏提的意,便是在城外的一個鎮子上。

這些辦完了以後,凌非等銀燭和白露平靜了下來,能夠控制住情緒後,就找來了小青子,問他有沒有吳曼曼的消息。

小青子也同樣被關在了逸雲宮里,出去不得,這會哪會有什麼消息!就連他的師傅梁節安,都一起隨皇上出征了。小青子苦著臉,他也不明白平日里寬容大度的謹妃,怎麼今日苛求了起來。

凌非借機狠狠的訓斥了小青子一通,好似把吳曼曼一時惹來麻煩全部推卸到了小青子督管逸雲宮不利上面;並說吳曼曼的事一日不解決,一日就不要見到他,把小青子罵的一愣一愣,灰頭土臉的鎖著脖頸逃走了。

凌非嘆了口氣,雖然剛才口頭罵的話語很重,但她的心里卻很愧疚,小青子跟隨她的這些日子以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的逃跑還不知會給小青子帶來怎樣的麻煩,她其實很想在臨別時對他感謝一聲,並說一聲抱歉,可是她不能不防著小青子的出身,她不希望在還沒離宮之前,她的逃跑消息就傳到周元耳朵里去。

至于秋綰,這時已經和鄭雲筠一起加入了皇上出征的隊伍之中,無需她擔憂了;只有令個她身邊的婢子艷兒,她無力照顧周全,只能給她留下了重金,希望屆時她能自謀出路。

打點好了這一切,凌非不舍得又和銀燭、白露囑咐了幾遍,才與張氏一塊兒下了密道。在密道中,凌非換上了宮婢的裝束發型,又在里面穿了民間男子的布衣裝束,而最里層貼著里衣,則是特制的存放金子與銀票的口袋,因為她們扮成宮婢出去,可不能帶著大包小包,否則一定被人懷疑,雖然放棄了緋祥帝姬留存下來的豐厚家當,可是比起自由來說,這些也算不上什麼了,不過,部分財物已經交給了張章,讓張章帶著也便不起眼了。當然還有。張氏也是與她相同,只是更裝扮的蒼老了一些,連背脊也微駝。

很快全部都收拾好了,凌非甚至特意把臉色染黃了,帶著一些病態,低著頭不與人照面,幾乎看起來就是個平平常常的小婢女了,只是相對來說她與張氏身型稍顯臃腫。

小心的通過密道進了慈壽宮花園的那一頭,果然,滿宮上下都爭相圍觀熱鬧去了,此處靜的連個人影都瞧不見,凌非順利的找到了張章所說的殘破的牆角,推開了虛浮遮掩的磚石,見正巧往來無人,便與張氏鑽了出去,站到了甬道上。

只是,分清了方向後,沿著甬道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正要繞過一個轉角,就見到前方正巧撞見了太後即將出行的儀仗,自然也是往天乾門送別皇上的。

凌非與張氏滯了滯,原想暫且躲藏一下,等太後的儀仗走了,她們再通過。

但這時,凌非注意到周圍還有不少不屬于儀仗隊伍中的宮婢內侍在附近探頭探腦,有些小聚在一起,似乎猶豫著是不是要跟到隊伍之末。因為太後這次出行的儀仗極大,前後宮婢內侍見頭不見尾,所以想趁機混進去也見識一下盛況的宮人們,都有些躍躍欲試,膽大的已經湊了上去,而且多是三五成群的。

凌非不由起意,如果她們也混入人群,就可以一路往天乾門去,只要在到天乾門之前再想法月兌走,那麼達到與張章約定地方的路程也便會縮短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人群能成為她們最好的掩飾;她也不擔心這些平日里只是做著最微末差事的下人,能認出已經改頭換面的她來,而張氏更是無需擔憂了,張氏本就極少離開逸雲宮。

如此想著,凌非又見有更多的宮人試著跟隨隊伍而上了,似乎太後一行也沒有做出反應,大約是喜好熱鬧的太後,巴不得自己的儀仗更加壯大,而更顯得熱鬧非凡。太後原本就只是個貧苦出生、又辛勞了大半輩子的婦人,有很多時候都不會按理出牌,凌非都早已習慣了。

張氏略一考慮,也覺得可行,于是兩人便跟隨著身旁跑過的幾個宮婢,看起來她們仿佛是一起的,跟上了太後的隊伍,陷入了人群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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