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記 正文 百四五 天使

作者 ︰ 琦里

因得知了管家與那許胖子有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就算許胖子離開了莊子,凌非也不敢掉以輕心了,這一日總是與張氏待在一塊兒;至少她能看的出來,管家還是不希望這事驚動了張氏,而失了個好不容易找來的廚娘,或許也是那許胖子怕此事傳到姨女乃女乃的耳朵里。

不知是不是她的小心謹慎,或者管家本來就沒打算在今日下手安排,總之到了夜里,莊子上除了值夜的家丁外,所有的人都睡下了,凌非也沒見管家有何動靜。

月光灑在覆蓋在整個大地表面的積雪上,反射出了毫無溫度的微弱光暈,也就是在這個最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莊子的一個角落無聲的閃過了模糊的黑影,偶爾踩在稍微松軟一些的積雪上,發出微弱的「嘎吱」聲,便會驚的著三兩人影警惕的往周圍打量。

算著時間,避過了兩個提著燈籠值夜巡查的家丁,凌非與張氏、白露小心翼翼的從拐角的暗處走出來,白露往離去的家丁那邊略微的多走出幾步張望放風,凌非與張氏則靠近了眼前這莊子最外圍的一扇小門。只要出了這里,她們就能逃離莊子了!

莊子的把關並不嚴,想必誰都認為,這三九寒冬里,不可能有人傻到出逃去挨餓受凍,對于大多數不得不賣身為奴的人來說,莊子上有吃有穿、平日里活兒也不算過分的勞累,又少有主子在跟前,這樣的主家完全是夢寐以求的。

因此,凌非三人一路出來,除了嚴冬的寒意凍的人不住寒戰外,倒也沒有遇到太大的困難,便已靠近了外門。

莊子有好幾個外門,這只是其中的一處。凌非听說過,這個門的門閂已經壞了有些時日了,遲遲還未修復,只是到了夜里關門的時候,從里頭頂著把門堵死了也就罷了。

因而,沒費多少工夫,搬開了堵門的石塊與木條,凌非便給一旁的白露打了個手勢招呼她過來,三人一溜煙的就出了小門;臨出門前,還不忘把小門帶上虛靠緊了,只要沒有忽然起大風就算巡察的家丁再次路過,不仔細瞧了,漆黑的夜色中,並不能看出異樣來。

她們這一路走的都很是干淨。幾乎連痕跡都沒有留下,就連凌非同屋的如貴如好,只怕也還當那塞著枕頭的鋪蓋下的「李保」正睡的香甜呢!

凌非忘了一眼緊閉的小門,仰頭看了看許家莊子高大的圍牆,默默了做了一個短暫的只有瞬間的告別。

雖然她只在這里過了還沒有四個月的時光,也一直為掩蓋身份而小心翼翼的勞心勞神,還有管事的對她呼來喝去,但總的來說除去許胖子之外,大部分時候還是讓她喜滋滋的體驗到了尋常百姓生活的愜意,更令她對將來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只是,今夜走的確是有些匆忙了,打亂了她之前的所有計劃;張氏原本建議今夜出逃後直奔蜀地,等安頓下來之後,再想辦法有機會的時候,或是親自、或是托人再回來打探銀燭的消息;不過凌非考慮了之後,還是決定寧可冒著被許家抓回去的風險,也要先進了京城打探一下張府再說;為了盡可能的避免被許家抓著,她也考慮過了,她們身上還藏有不少金塊與銀票,等進了京城索性再次的改頭換面一翻,裝扮成小富人家的模樣。或者她也可以恢復女子的裝扮,白露則可以去掉那塊丑陋的胎記,這麼一來,就算遇到了許家的人,只怕也忍不住她們了!

心里有了這些打算,信心也就更增添了一分,收起了視線把許家莊子丟在腦後,她們便往京城的方向而去了。

深夜里,三個女子行在荒郊野地,確實還是有一些危險的,凌非邊走邊想著如何才能保全了她們三人,又如何能夠在城門一開就混入京城以便最快的更改了裝扮,忽然卻撞上了張氏的後背,讓她不由得驚了一驚。

「嬤嬤,怎麼停了?」

但不用張氏解答,周圍亮起了一圈的燈籠已經給了她答案。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刺眼光暈照的有些眼花,只能看到燈籠之後那一個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卻看不清其人其貌。

難道是她們的逃跑被管家察覺了?

她沒想到當初逃離皇宮都如此順利,可是離開一個許家的莊子,就如此輕易的被人察覺了!只是為何一路行來,卻沒有任何征兆呢?

這時,那一圈呈包圍狀的人牆向兩邊分開,一團滾圓的影子就漸漸的展現在了昏黃的燈火之間,浮現出了許胖子那帶著濃重陰影、愈發丑陋的笑容,凌非的心也不能不落入了冰點。

那許胖子還未有進一步的行動或是開口,就听他身後搶先傳出了一個聲音︰「少爺,咱的主意不錯吧!只用花了幾個銅子就收買了那小子捎帶上幾句話,這不,就成了!我早就看出來了。這李保他們一家都不是安分過日子的,也不知為何會到咱這莊子上來;這破門也是,當初還是咱告訴他的呢!等到了明日,就算莊上的人察覺了,也只當他們是偷跑了,就連那收了咱們銅子的小子,想必也料不到還有這重!」

「好好好!看不出,原來你還挺有本事的!這事辦的漂亮,回去後爺定要好好的賞你!」許胖子略微移開了一步,伸手就搭上了說話的如安的肩膀使勁的揉了揉,眼楮卻沒有離開過凌非這邊分好,笑的極為得意。

凌非恨得幾乎咬碎了一口牙,原來算計她的不是什麼管家,也不完全是許胖子,而是那個與她相處了三個多日月、搶了她每回從膳房里順來的吃食最多的如安!甚至連如貴也成了半個幫凶!

張氏與白露還不知有許胖子這一重關系,但到了此刻她們也明白這會兒怕是不好了,兩人緊張想更加靠近凌非並擋在她的身前。

但那周圍的十來個家丁卻也不是吃閑飯的,人人都帶了幾手功夫,眨眼間就近身了張氏與白露,兩記手刀就讓她們幾乎在同時癱軟了身子倒地,只剩了凌非孤零零的立在原地。

「這兩人都給爺捎帶上了,這兩廚娘手藝極好,比那京里聞名的飯莊都不差上多少。有了這小子,還怕她們不乖乖听話?爺可得留著她們伺候爺呢!」說完,許胖子放開了如安,搓著手就笑的極其惡心的向凌非走來,「小寶貝兒,這回看你還往哪兒跑!哎呦呦,爺可想死你嘍!」

凌非什麼也做不來,就連叫喊都已經被布團堵住了嘴巴,邊上的那些家丁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捆成了個肉粽,丟進了一旁早已候著的、許胖子專用的大馬車中。

無論是凌非三人的出逃,還是日里早已離開莊子、半夜卻出現在莊子外的許胖子。以及捉拿下凌非三人,都沒有驚動莊子里頭,這一切也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許胖子扭動著肥碩的身軀也隨後鑽進了馬車,就連如安都緊隨而上;家丁們則各上了各的高頭大馬,其中兩匹馬上分別放了昏迷的張氏與白露,跟隨著他們的主子許濟業的馬車向著背離莊子的方向而去了。

馬車行出了一小段,倒是那如安略微有些不放心從車輿小窗探出了半個頭往後張望了一眼,就見夜空中劃過了一抹幽暗的綠色光芒,升起的地方好似就是他們之前離開的位置,有些像是爆竹沖天,卻幾乎沒有听到聲響,眨眼工夫又瞧不見了。他皺了皺眉頭,認真的想了想,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有人燃放煙花爆竹,只怕是他一時眼花了吧!

收回了視線,如安就見那許濟業正有些發愁的看著被五花大綁卻像泥鰍一般的「李保」無處下手,他冷哼了一下,扭過身子幫著許濟業一塊兒按住了凌非。

凌非那個恨呀,想到在宮里的時候,就算是皇帝面前她也算是自保了下來,難道今日就要毀在這麼一個惡心猥瑣的許胖子手上嗎?!她只恨怎麼就沒有從灶房里偷出一把菜刀懷揣著!

那許胖子竟然猴急的也不管還在馬車上,更不在乎邊上還有如安在場,就動手撕扯起了凌非的衣衫。

听著刺耳的裂帛聲響起,凌非第一次後悔起了出逃離宮,在宮里,她尚可以用生命為代價脅迫周元,讓他忍氣收手,可是在這兒,面對著死皮賴臉的許胖子,她連掙扎反抗都愈發艱難了,要不是冬天的衣服厚實里三層外三層的,只怕這會兒她女兒家的身份已經暴露在人前了!

只是,如此零距離的接觸,漸漸的就連那許胖子似乎也發覺了有些不對勁,他胡亂在凌非身上游走的肥手,往某個地方模了一把卻落了個空。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他正努力的思索,可是這時就听到外頭響起了一聲馬匹的嘶鳴以及車夫的吆喝,伴隨著就是馬車的驟停,那許胖子微微發愣的當口,一不留神慣性使然,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直接向後翻到,撞出了門簾一直摔出了馬車之外,殺豬般的吼叫隨之響起。

凌非身上一輕,她狂喜的連忙想著自己剛才是求到了哪個菩薩神佛顯得靈,最好讓那許胖子被摔個七葷八素不省人事才好呢!看那如安也來不及顧及他了,手忙腳亂的往外爬去,要去瞧瞧那許胖子的情形,他的富貴榮辱可都栓在了那少爺的身上了,他連想都不敢想個「萬一」。

不過,他還沒出了車輿,就听到外頭一聲暴喝︰「混賬!怎麼趕車的!爺今兒不打折了你的腿爺就……」便是那許胖子中氣十足的怒罵。

如安算是安心了,可凌非再也笑不出來了。

「咦?是你!哎呀,這大半夜的,是什麼風把你都給吹來了?可是有往咱的莊子上去?你要有什麼吩咐,招呼小的一聲不就是了,何需這大冷天的親自跑這一趟!」

這許胖子听起來不僅沒事,馬車急停看來是遇上人了,而遇上的這人還是許胖子熟悉的人!

「真沒想到,竟然在這兒還遇上你了!剛瞧見這馬車還有些不信呢。我也是一時興起,這時辰也不方便去貴府上拜訪了;倒是你,這個時辰還往城里去?前會我出來已極不容易了!」

凌非沒想到,那傳來的說話之聲竟然同樣也是她認得的,就是那孫承!她猶豫起是不是該向孫承求救,但看看湊在車輿門邊往外張望的如安,想起孫承平日里與許胖子交往密切,萬一……萬一他們也有一腿呢?!凌非臉上掛滿了黑線,連忙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我、我,哦,我前會送了姨娘回京里,姨娘有東西落下了我便又來了一趟,小的哪有大哥這樣的本事,能在這會子進城,不過是往另一處宅子去罷了!」許胖子有些結巴,但很快想出了借口。

那孫承應了一聲也沒深究,只道︰「如此,遇上你倒也方便了,不瞞你說,我正是想去貴莊上。」

「哦?是否又有貴客到來?沒問題,包在小的身上,小的這就先派人回去讓莊里準備起來!」

「別,不用如此大費周章,我只是來尋個人!之前去拜訪了一個剛進京的老友,無意中在他家里見到了一副畫像,是他前陣子走失的兒子!誰想,我一瞧,竟然與貴莊上的一名小廝容貌極其相似,這才趕忙過來,想問你許兄弟討借這個小廝來了;不管是不是我那老友失散的兒子,想著先帶去給他過目一下才能安心。」孫承把來意簡短的交代了,許胖子听了,嘖嘖稱奇。

「竟有這般巧事?若是真的,那倒也是一樁好事了。來來,咱們現在就往莊子里回,孫大哥,你要找的那小廝不知形容如何,或是知曉他的稱呼不?」

「稱呼我以往卻也並未留意,不過一說你就明白了,記得上回那個送膳食來卻听北方戰事愣住的小廝嗎?就是他!」

孫承的這句話一出,許胖子是個什麼反應凌非看不著,那如安似乎並不之情也依舊是那個旁觀的模樣,只有凌非在車輿內渾身都有了氣力,拼命的掙扎扭動了起來,一邊往車輿的門口挪動,一邊為了弄出聲響也不管輕重的撞擊著車輿的兩壁。

她才不在乎孫承是不是把老友的兒子錯當成了她,至少沖著孫承能冒著京城里夜晚宵禁以及打通關系出城門這兩點,那老友一定是個非同一般重要之人,她暫時冒充一下別人的兒子,就可以在這時逃的一命了!這會兒,她相信,只要孫承發現了她,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從之前的幾乎心如死灰到這時看到了希望,哪怕之前的掙扎已經耗費了她大半的氣力,這會兒也一點兒都不感覺到虛弱了,幾下就撞開了還沒來得及反應的如安,也不管自己是個怎樣的姿勢,一下子載出了馬車車輿之外,滾落在地。

所有的視線頓時都把她定為了焦點,她暈眩的抬起了頭來,就撞見了孫承復雜的眼神,夜色中只有月光與微弱的燈籠火光,把孫承的臉色也映照的有些灰暗,然而,在凌非眼里,卻只覺得見到了天使降臨人間,仿佛他身後都發出了神聖的光暈,照亮並溫暖了周圍!

「這……這是怎麼回事……」孫承有些陰沉的看向許胖子,並跳下了坐騎,往凌非這邊行來;顯然,凌非眼下這幅和狼狽的模樣,他也看不下去了。

許胖子大為尷尬,晃動著肥胖的身軀有些不知所措︰「這、這……這小子犯了點錯……就……那什麼……」最後,他實在無力組織語言,只好怒氣沖沖的瞪了一眼也還是剛剛忍痛起身的如安。

孫承從跟隨而來的家僕手中接下了一把短小的利刃,割斷了捆縛凌非手腳的繩索,略顯小心的幫她解去束縛,凌非那胸前襤褸的外層衣衫,似乎已經說明了什麼,讓他那原本俊美的容貌更加的扭曲了一些。

凌非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她正手忙腳亂的從只是松動、依然掛在身上的繩索中掙月兌出來,還把這些妨礙了她自由、害的她險些**在這麼個猥瑣胖子手中的繩索當做了發泄對象,一團團一根根的用力往地上擲去,同時不忘尋找到了依舊昏迷在馬背上的張氏與白露的身影。

然而,她望出去的視線,不僅看清了孫承與孫承帶來的三兩家僕,以及呆滯的許胖子與茫然的如安,包括許胖子那些同樣不明所以的家丁們,還有周圍逐漸圍攏的大量騎馬的身影,幾乎眨眼的功夫,他們原先這幾人已經被結實的包圍在了其中。

這時,不光是許胖子呆滯了,就連孫承也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因為圍攏而來的人馬一律的金戈鐵甲,統一的甲冑制式,也只有軍隊才會有這樣的配給——竟然是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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