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隱任由任封塵握著自己的手心,笑道︰「這藥不好喝,以後還是別喝了吧,這玄玉每天煎來煎去的也不容易,這麼多人防著我一個,何必呢,我就一個剛入江湖的小混混,礙不了你的千秋大業,你也陪爺做了夠久的戲了,爺我累了,想休息休息。」說著晃了晃被任封塵握著的手心,但卻沒甩開。
長久的靜默後,之隱見任封塵還不說話,于是嘆了口氣道︰「我說風月大美人,爺我就這身子還過的去,現在你是看也看了,模也模了,該佔的便宜也都佔盡了,就放了小的吧。」說完便使力將手從任封塵手中往外扯。
娘的,看著那泛白的骨節,這家伙還真用了力了,爺的手該不會就此廢了吧!
就在之隱痛得想大叫時,任封塵將手輕輕一松,之隱不防,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穩住身子,抬眼看任封塵,見對方也在看他,只是眼神已經變得越來越冷。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之隱頓了頓,笑道︰「放心,爺是男人,不會哭哭啼啼的拉著大美人你不放的。」
「你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任封塵冷冷的問道。
之隱有些啞然,他就沒有新詞了麼,怎麼每次都是這一句,再看任封塵的樣子,呵,還想著他多少總該有點低頭認錯的態度,真是白痴!
「任封塵,都這時候了,你覺得說這些還有意義麼?」
「你想走?」
「不然陪你看大戲麼?算了,爺對這些不感興趣。」
「我不會放你走的。」
之隱氣結,但眼前的人實際上是個大魔頭,自己得罪不起,于是深吸口氣,平靜的注視著任封塵道︰「我說過我打不過你,但我會恨你,也會恨我自己。可我現在發現這樣做太累,所以以後我不想再見你了。」
又是長久的靜默,之隱看著任封塵始終注視著自己的冰冷眼神,正一點一點變成一個黑色的旋渦,忙將視線轉開。任封塵皺了皺眉,支起身子不緊不慢的下了床,白色的褻衣,黑色的緞發,真想看看他是怎麼變成那個妖孽樣的。
只見他隔空拍了拍手掌,立時,就有兩名白衣女子飄然而至,齊唰唰立于任封塵兩側,而她們的裝束竟與任千華壽宴上抬棺材的那幾名女子一般無二。
這些人都是從哪里鑽出來的?之隱抬頭看向任封塵。
任封塵側頭向他,冷冷道︰「本淵主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要走?」
本淵主?之隱抽著眉角,冷笑道︰「你不是知道麼?」
任封塵抬頭冷聲道︰「更衣。」
「是。」任封塵將手伸開,兩名女子動作利索的給他套了一身絳紫錦服,系了一條紫玉腰封,待一切弄好後,一名女子拿了梳子立在身後細細的給他梳頭,而另一名女子則給他整著衣角。
「你去將玄玉她們找來。」任封塵揮了揮手臂,整理衣角的女子應聲下去。
之隱一直坐在床沿,冷冷的看著一旁靜默著梳頭的任封塵,這是他第一次看任封塵穿白色以外的衣服,當然,除去那晚他一襲紅裳強暴他的時候。
任封塵偏頭瞥了之隱一眼,淡然道︰「現在後悔還來的及,本淵主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以後還是一樣的對你好。」
之隱切聲大笑了兩聲︰「任封塵,你是一個連真姓名都不敢表露的人,又拿什麼對本爺好,爺還是喜歡過自在日子,你的好意就心領了。時辰也不早了,咱們後會無期。」
任封塵回頭,見之隱抬腳走了兩步,門外就響起了玄玉的敲門聲︰「公子。」
「進來!」
門應聲而開,玄玉看著任封塵,眼珠子都突出來了︰「公子,這是……」玄玉又轉頭不解的看向了立在一邊的之隱。
任封塵定定的注視著之隱,冷聲道︰「其他人呢?」
「其他人?哦,姐姐去花間閣了,還沒回來。」氣氛有些僵硬,難道兩人吵架了?
任封塵點了點頭道︰「傳本淵主的令,今後鏡水淵的人在江湖上遇見之隱,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玄玉詫異的看向之隱,「公子,難道他都知道了?」
「任封塵,你瘋了麼?」之隱大怒。
「怎麼,怕了?只要你還沒走出這個房間,本淵主就當你今天從來沒說過那些話。」任封塵斜睨著之隱,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之隱咬牙,他這副鳥樣都有多久沒在自己面前顯露過了,說翻臉就翻臉,果然是變態。
之隱甩了甩留海,輕笑道︰「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穿過玄玉,之隱直挺挺的走了出去。
「公子,要去追回來麼?」玄玉有些懵。
任封塵看著之隱一步步走出了院落,才轉頭看向桌上的糕點,神色黯然道︰「隨他。」
「……那,還要追殺麼?」
任封塵頓了頓,淡然道︰「你們先下去。」
玄玉和兩女關門出去時,輕輕的問了問她們︰「公子這是怎麼了?」
兩女對看一眼搖了搖頭。
任封塵抬頭閉了閉眼,將手心緊緊拽著的紅玉發簪緩緩松開,放至眼前,認真的注視著……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都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既然如此,又何必讓自己太過糾結。
之隱支著腳站在官道的一處涼茶鋪子的屋檐下看外面嘩啦嘩啦下著大雨,連日來的高溫在這場雨水的沖刷下,終于有了點涼意,之隱嗅了嗅,空氣中泛出點點泥腥味,他笑了,天開始變涼了,這才是自己熟悉的生活。
回想起那日從任封塵房間出來時經過後院,正巧撞到李洵香,她滿臉詫異的對自己說︰「你怎麼滿臉都是……水?」
他笑著回道︰「被沙迷了眼,掉池子里了。」然後他就看到了李洵香更驚恐的臉,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說︰「衣服我換了,現在去換臉。」
他後來沒看李洵香是怎麼一臉錯愕的表情。呵呵,她一定當自己是瘋子了。只在轉身之後,他听到李洵香急急的問道︰「你去哪?」他笑著回道︰「回家。」
任封塵,不管你是因為什麼處心機慮的隱藏身份,又因為什麼殺了自己的老爹,統統與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