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側目朝聲源望去,只見人群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眯眯眼巍巍顫顫的站了起來,對著眾人投過來的凌厲眼神,咽了咽口水,小聲吱唔道︰「我,我曾听說風月曾有個男寵,就喚……之隱。」
「你胡說什麼!」郭義怒喝,「誰要敢亂說我兄弟的話,我郭義第一個不饒他。」
眯眯眼身子一顫,忙歉聲道︰「對,對不起,我可能記錯了。」
郭義冷哼一聲,轉頭便看到了之隱煞白的臉色︰「兄弟,真是抱歉,……兄弟?兄弟!」
「啊!」之隱恍然,忙訕笑道︰「我沒事我沒事。」
擺動的雙手在郭義越來越愕然的眼神下漸漸停了下來,之隱不解,順著他的視線回頭,便見一須發皆白的仙鶴老者從門外走了進來,面頰紅潤、神采熠熠,-後面是一串的童子童孫,嘿!白衣白靴的,竟有大半都是老相識。
「這位可是仙劍山莊的公孫老前輩?」郭義撇下之隱,便閃身來到老者面前,躬身致禮道。
老者沉聲不語,他身後一名四五十歲的弟子忙上前道︰「閣下何人?」
郭義一愣,恍然笑道︰「在下鳳城郭義。」
「可是九面金刀郭大俠?」
說這話的人之隱認識,就是有過兩面之緣的仙劍山莊弟子魏浩然。
「魏師弟認識?」那四五十歲的弟子回身問道。
魏浩然道︰「大師兄一直在莊里陪著師傅可能不知道,這九面金刀郭大俠可是在上屆武林大會上與浮雲莊的聞香公子賀子風竟相齊名的兩位新銳翹楚,深得幾大門派掌門人的盛贊。」
大師兄點頭,這時公孫星贊聲道︰「原來是郭大俠,老夫已有十幾年不曾過問過江湖事,沒想到竟出了這麼多的人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郭義受寵若驚,面頰微紅︰「公孫老前輩才是武林中的真正泰斗,晚輩怎敢承前輩如此的夸獎。」
公孫星掂著胡子搖頭笑道︰「郭大俠無需謙遜,老夫剛才听聞郭大俠在與人談論一個叫之隱的少年,說的可是你身後的這位小兄弟?」
之隱微愣,對著公孫星望去,只見他也正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四目相接,頓時火花四射,之隱驚愕,剛想退開,就被郭義一把拉到了公孫星面前,討好道︰「前輩說的是,晚輩剛剛提的正是我這剛結交的兄弟。」
大哥啊大哥,你連對方打的什麼主意都不知道就把兄弟賣了,果然四肢發達的人頭腦都簡單。
之隱暗恨,單看公孫星剛才看自己的那一眼,就知道他定是在打自己什麼主意,甭管他現在笑得再好看,再和藹,再慈詳,也抹不去他滿臉皺紋下精光乍現的小眼神,心底的小算盤不知道已經將自己稱斤劃算了多少銀子。
可是,為毛是老子!
咱倆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怎麼就盯上老子了呢?等等,難道……
之隱陪了個獻媚至極的笑臉,就猛的回頭瞪向一邊的任封塵,只見他正好整以暇的左手支下頜右手點桌面,扯了嘴角看熱鬧。
心情看似很好。
「小兄弟可是名喚之隱?」公孫星分外和藹的開口問道。
「啊?正是正是。」之隱有些不明所以的慌忙回頭應道。
公孫星順著之隱剛才的視線望了過去,與任封塵交眼後,神情自若的相互點了點頭,又對之隱道︰「可否請小兄弟與老夫進房中一敘?」
之隱不動,公孫星這話說的不輕,但凡長耳朵的大都能听到,他原以為任封塵會出面阻止,即便自己不動身,也會派個花灕啊,南宮洛什麼的,可是就這樣梗著脖子尷尬的等了半天,竟沒半點反應,難道他就對自己這麼放心?
好吧,再沉默下去,大家都會下不了台的,他已能明顯感覺到周遭射來的探究眼神,還有身側郭義有意無意對自己的踫撞。
輕咳一聲,掩去長時間愣神的尷尬,之隱側退一步,躬身道︰「前輩請。」
公孫星笑著點了點頭。撇下一堂子錯愕的眾人,之隱隨公孫星單獨進了一個房間。
進房後,在公孫星的示意下,之隱又回身關好了房門。
一個小房間,兩個大男人,而且還是一個素未蒙面的老人,這老人還是個高人,不說話,只一眨不眨的沖你露出詭異的笑臉,這感覺……慎人!
「把衣服月兌了吧。」
「!!!」
「老夫想看看你的後背。」
公孫星自顧自的走至之隱身後,之隱忙一個轉身,急聲道︰「前輩!」
公孫星一愣,繼而笑道︰「小兄弟莫要緊張,老夫只想看看你身後刻著的名字。」
「名字?」
難道這公孫星不是沖著任封塵的玲瓏玉簫而來的?再者,他又是怎麼知道自己背後有字的?
「這對老夫很重要,我知道這或許對小兄弟而言有些唐突,但老夫這次出來,就是為了此事,所以如果小兄弟要是自己不願動手的話,那老夫倒是不介意幫幫忙。」
公孫星的話說的雲淡風輕,甚至連臉上的和睦表情都沒有絲毫改變。
「……前輩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此刻還不能,但也許稍後我就能讓你知道了。」
原本月兌個衣服露個肩膀的也不算什麼,但公孫星如此刻意的對自己後背的名字表現出的執著,倒是讓自己不得不懷疑他的別有用心。
一柱香後。
大堂內,任封塵一派悠然的閉目養神,指尖輕點著桌面,斜披而下的長發,輕輕的沿肩滑落,遮住了大半的臉頰,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了些微斑駁的發絲陰影。
玄玉立在一邊,不安的抬頭看了看二樓的房門,抿了抿唇,剛想開口,便被一旁的玄冰拉住了,玄玉回頭,見玄冰蹙眉示意性的朝她搖了搖頭,到嘴的話就這樣無聲的吞咽了下去。
任封塵忽然睜開了細長的雙眼,此時,二樓的房門也適時的「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公孫星率先走出了房門,站在扶廊上,視線略過樓下一顆顆高仰的好奇腦袋,最後與任封塵相交與一點,點頭微笑再氣定神閑的轉身再次朝房間走去。
之隱與他擦身而過,雖然不明所以,但也不好開口問什麼,只在心下疑惑之際,便听樓下一片嘩然之聲,等他好奇的轉頭看去時,險些一頭撞到了任封塵突然在眼前放大的鼻梁上,輕輕的呼吸若有若無的撫過了臉頰,癢癢的。
突然就想到剛剛在房內公孫星看完後背的刺字時問他的奇怪問題。
「鏡水淵上個月給老夫下了一帖,說是要與老夫結親家,不知小兄弟可曾听說此事。」
「……」這事要不提起之隱倒是差點忘了,攏好身上的衣物,警戒的退開一步,「晚輩不明白前輩的意思。」
雖然不開心,但依之隱看來,用鶴發童顏來形容公孫星是一點都不為過的,這樣的人,想必他的後代也不會差哪去吧。只是再好看的人,拿來配任封塵,也總覺得不夠,不是因為嫉妒,只是覺得像他那樣的人,是不該被世俗所羈絆的。
公孫星就當沒看見之隱的動作,只沉吟了片刻自顧自的繼續道︰「此事老夫也頗為懊惱,不知是否該答應,不知小兄弟可否幫老夫解解惑。」
「啊?」
「老夫近日出莊,听聞了一些關于鏡水淵的事,且不論其他,單單關于風月是個魔頭這……」
「前輩是世外高人,道听途說之事怎可相信。」上揚的嗓音暴露了此刻之隱的激動。
其實跟在任封塵身邊這幾個月,一直都不曾見他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魔頭一說,實在很難接受,自己現在這麼說或許魯莽,畢竟不清楚他曾經做過什麼,但是卻絕不後悔。
只是本能的想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不想听別人說他壞話,僅此而已。
公孫星眯眼一怔,試探道︰「小兄弟很在意?」
「你到底想說什麼?」
「年紀輕輕,性子倒很是急燥。」公孫星不溫不火的道了句。
沒性子的還是年輕人麼。
之隱心下反駁。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片刻,最後臨出門前,公孫星又問了兩個問題。
「你母親可好?」
「你對風月真的有情?」
第一個問題太過莫名,而且之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沉默;第二個問題同樣莫名,之隱不能回答,因為即使不明白何為禁忌,自己也絕不想對著一個外人討論這種問題,所以依舊沉默。
公孫星沒有逼他,而是了然的點了點頭,然後對著他長嘆了一句更為莫名的話︰「但願老夫今日所做的決定是對的,十幾年了,……也不知玉娘是否還能原諒這個做爹的。」
砰!
晃蕩著茶水的杯子赫然出現在神游在外的之隱面前,玄玉一個跨步,坐到了他的對面。
「那老頭對你說什麼了?」
之隱抬頭看著半晌沒有動靜的房門,興致缺缺。玄玉一皺眉,嗖的起身擋住之隱的視線。
「你的胸擋到我了。」
因為沒心情,所以說話變得很惡毒。
在場的人很多,听到的人也必然不少。玄玉氣得滿臉通紅,伸手便要打,卻在半路被玄冰劫了下來。
「姐姐,你放開!這痞子是自己討打。」小臉嫣紅,竟多了份意外的嬌俏。
之隱笑道︰「小玉兒這樣挺好看的。」
「你……」
「對對對!這樣就更好看了。」之隱跳開一步,躲過玄玉踢來的玉腿。
唇槍舌劍,手來腳往,一番追打下來,心情沒來由的好了很多,直到看到任封塵從房內出來,之隱的頭頂挨了玄玉的一個暴粟,兩人才老實的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