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起來只是一家分行的開張,但此時的興隆早已是今非昔比了,就算徐淞黛玉眾人並沒有刻意增添,但是畢竟已是聲名在外,所有的一切都比當初揚州總行開張時高了不止兩個規格。
黛玉一行人乘坐的車馬行駛在街道上,就算黛玉不挑起簾子偷偷往外張望,就已是察覺到了今兒不同以往的氛圍了。
今兒的街道上,雖然依舊車水馬龍,但是比起往日更是馬蹄聲、車輪聲不絕于耳。不過就算如此,此刻的黛玉也並沒有想到這熙來攘往的景象和自己有什麼關聯。直到車馬漸漸駛近東江米巷的時候,黛玉才有了幾分察覺,因為此時米巷里的鑼鼓喧囂之聲已是沸反盈天了。
離胡同口越來越近的時候,馬車的車速也已是漸漸慢了下來,黛玉挑起簾子的一角往外張望,只見那胡同兩旁皆是一溜排開的車馬轎子,整整齊齊的停放在兩旁的鋪面前,一眼望去,根本就沒有盡頭。
雖然這江米巷在這四九城的大小胡同里並不算窄的,可是架不住這兩排齊溜的車轎並見縫插針、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等。看這些人的裝束,黛玉就知道這里頭有兩旁鋪子里的管事伙計,也有在前面碼頭上賣勞力的腳漢挑子,更有閑磕牙的平頭百姓們。在這人山人海之中,黛玉更能一眼就找到身穿興隆工服的伙計們竄上竄下的來回跑動著,還有一些人看似也是眼觀六路耳听八方的在看熱鬧的,只不過比起熱鬧,有些異常的細節更能入他們的眼。
好不容易,徐淞帶著賈府的車馬閃讓過堵在胡同口的車轎,又避讓過從前後包抄圍上來的車轎後,一路疾馳,一徑來到了興隆的後門口,黛玉淑君眾人下車一徑進了內院。
這座鋪面的身後是一座三進深的院落,最後頭的那進連著小花園的院落就是黛玉眾人今兒落腳的地方。早在兩三天前,鋪子里的伙計們就已經動手把這進院落並小花園都里里外外的清理了一遍了。
徐淞迎了黛玉淑君並鳳姐兒等一眾女眷一進了小花園,鳳姐兒就開口請徐淞往前頭鋪子里去了。徐淞聞言也不再推月兌了,只是囑咐門口的幾個媳婦子看好園們就帶了賈璉一眾男客往前頭廳堂里安置好後,就一徑往前頭去了。
鳳姐兒黛玉淑君三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不過迎春姐妹們就不由得心存疑惑了,尤其是敏感多思的探春。要說這徐淞自己也說了,只是一掌櫃的,可是一個掌櫃的哪來的這麼大的排場?
黛玉淑君對于這座小花園並不陌生,挽著鳳姐兒等人輕車熟路的來到了花園中央的一座兩層小樓。剛走到門口,就見嚴楠撲了出來笑道︰「君姐姐、玉姐姐,你們總算是來了,我們都等了你們半晌了。」話一說完,一抬頭見竟還有別人,頓時一愣往旁邊蹭了蹭拉住了黛玉的手。
不光是嚴楠,鳳姐兒並迎春姐妹也是一愣,沒想到這里還有人在,而且還和黛玉淑君這麼相熟。不過鳳姐兒也就這麼瞬間就立馬反應過來了,眼前的這個俏生生的小丫頭不就是嚴家的小姐嘛,頓時心頭一喜。剛要說話,只見里頭又走出了幾人來,領頭的正是嚴姑太太並嚴槿。
嚴姑太太瞧見黛玉身後的迎春眾人也是一愣,不過片刻的功夫也已是反應了過來,忙迎了眾人進了樓,鳳姐兒也忙領著頭兒引薦見禮。
雖然嚴姑太太對于賈家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對于眼前的這三位姑娘卻並沒有什麼偏見的,就算听說迎春是賈赦庶出的女兒,也沒有人前失儀。只是喚過了嚴槿嚴楠,讓她們小姑娘們認識認識。
眾人見過了禮,黛玉淑君只和嚴姑太太說笑了兩句,就帶了嚴槿姐妹並迎春姐妹們上了樓。黛玉等人所處的這座小樓是這座鋪面里頭最高的一座建築,又在整個宅院的中軸線上,站在小樓里,打開四面窗,正好可以看到外頭胡同里的場景。這是徐淞特特為黛玉淑君留的地兒。
「哇,好多車馬呀這麼多人可都是來給——」嚴楠趴在窗沿上看著整條胡同上停滿了車馬不由得一陣驚嘆,不過說到半截就突然閉了嘴,而後咽了口唾沫這才又開口道︰「都是來給鋪子開張賀喜的。」
黛玉淑君並嚴槿見嚴楠嘴上有了把門的,也是頓時松了一口氣。嚴槿更是背著迎春姐妹給嚴楠使了好幾個眼風,又是表揚又是警告再接再厲的。
「不過,玉姐姐,你看那些車馬把人家的門臉兒都給擋了,怎麼卻不見有人出來說話呢」嚴楠一面點著頭一面又問道。
「都是街坊鄰里的低頭不見抬頭見,都開門做著生意,哪有這麼計較的。」黛玉看了看外頭兩排一字排開足有一兩里的車轎馬隊向嚴楠笑道,不過黛玉給嚴楠的這個解釋與實際情況相比是童話美好了不少的。
開門做生意,自然是追銀逐利的。今兒這一上半晌,這一條胡同上所有的商鋪基本上都是別指望做成什麼生意的。可是這些商鋪里的掌櫃伙計們不僅不言不語的也不著急,還都輪番的跑到外面來看熱鬧,能有這樣的結果可實在是徐淞下了功夫的緣故。
幾天前,徐淞就花了整整兩天的功夫拜訪了這條胡同里大大小小百來間商鋪的東家主事們,並一一親自奉上了請帖並見面禮,請他們參加今兒的開張儀式。而那些商鋪的東家主事們都不用看請帖並見面禮,只要瞄一眼黃連特意拿在手里的能亮瞎人眼楮的應邀名單就已是滿口應承下了。等到昨兒有意無意的路過這還未揭開牌匾的店鋪時,更是紛紛覺得自己做了個非常明智的正確選擇,有些更是今兒一大早就過來幫忙來了。因為從昨兒起,這家還未上匾的店鋪兩旁就掛滿了喜幛,三間門臉兒掛得滿滿當當的。不過雖然滿滿當當的,但是還是能讓人一眼就看出好些微微一跺腳就能抖三抖的頂級人物兒。
迎春眾人自從登上這小樓後就是一臉的欣喜,她們從來沒想到這樓上的視野這麼開闊,都往幾面窗前走了兩步,瞧著外頭的景致。
淑君一回頭,見迎春眾人都是站得遠遠的,忙上前拉了她們三人過來,「你們三個快過來,開張大吉的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呢,這兒可是看熱鬧最佳的位置兒,看得清楚听得分明。璉二哥哥他們在那邊廳上,再是沒有我們這般的福氣的,千載難逢的機會兒,你們可別浪費了」淑君說著又探身往前看去。
此時再看鋪面前頭已是一片火紅了,徐淞已是接替了李掌櫃,帶著人在迎客了。鋪面前門庭若市,絡繹不絕的都是拿著請帖應邀過來賀喜的人們,當地的伙計們收喜幛的收喜幛,收牌匾的收牌匾,收禮的收禮,待客的待客——雖然腳步匆匆,卻分毫不亂,嚴謹有序。
再往前頭,一眾舞龍舞獅子的並敲鑼打鼓的的師傅們都格外賣力,特意請來助興的雜耍的危險動作,更是掀翻了整條胡同,原本擠不到前頭去的人竟都爬上了屋頂牆頭。淑君等人趴在窗沿上也是連連叫好。
黛玉眼看著差不多時候了,便打開了懷表,一分一秒的等著吉時的到來,終于,外頭的鑼鼓聲瞬間被收住了,也就一剎那的功夫,金鑼炮竹之聲再次響起。黛玉知道,開張儀式終于開始了。
黛玉捂著耳朵,心里連連感慨這銀錢還真是沒有白花。原來徐淞並李掌櫃的都相信開張大吉的第一響炮仗一定要振聾發聵響徹雲霄,所以在規矩之內請了工匠特制了炮仗,這花費自然是不菲的。原本黛玉還頗有微詞,不過現在好歹也算是听了個響了。
接下來的流程,先是徐淞上前致辭,然後帶領興隆上下眾人敬豬頭三牲並果鮮供奉關帝聖君,燒香膜拜——祈請關老爺保佑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生意興隆、永綏多福——
這所有的一切,徐淞已是第二次經手,早已是爛熟于心了,自然是分毫不差的。只不過比起那年揚州總行的開張儀式,今兒更是多了一重揭牌儀式。祭拜完畢,徐淞親自爬梯登高揭開了牌匾上的大紅蓋頭。
也就在徐淞親自揭開牌匾的真面目同時,在這已是勾得眾人心癢癢了半個多月的新鋪面終于浮出了水面的同時,就算是在金鑼炮竹的熱鬧喧天之下,黛玉淑君眾人還是听到了比金鑼炮竹還要響遏行雲的驚嘆之聲,隨著眾人的互相傳說,那驚訝的聲音就像多米諾骨牌似的摧枯拉朽山呼海嘯般襲來。那份勁頭,就連站在小樓上的迎春眾人也都是唬了一大跳。
黛玉看著那好似滾油鍋般沸騰的場景,便知道自己和徐淞眾人瞞了幾個月的「第一響」沒有讓自己失望,也知道不消一刻鐘,興隆三個字就將成為四九城中最最炙手可熱的談資。更是知道,更重磅的「第二響」還在後頭,好戲馬上就要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