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傾宸有些憐惜的看著青梅,「你真的決定了?」
「奴婢自從叫青梅開始,就一直未改變過心意」青梅眼楮清亮,有著不容質疑的堅持。
從青梅的這番說辭可以看出她真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若是一味將自己所認為的好意強加與她,反倒讓她有一種陷于險境的惆悵,對將來未必是好事。就像是現代知名企業旗下有不少分公司一樣,雖然實行總公司統一規劃,分公司獨立執行,但是因為背靠大樹好乘涼,許多事做起來就容易許多。反倒像那些苦心經營的小企業,雖然不乏成功者,但是也很容易被市場規律所淘汰。看來吉祥媽這兩年把青梅的心思已經模透了,要不然她也不會說出之前那番話。
一直沉默的宗澤翰此時卻開口了,「既然你有這份心思,我和王妃也不勉強,按照你的意思好好呆在王妃身邊,的確是比你重新回到文家強。」
林傾宸無奈的看向青梅,「好吧,既然你心意已決,王爺和我就依你,只是你哥哥那里恐怕不會就此熄了念頭,你就在王府暫時住著,趁著年前這段時間,我想將手中的鋪子規劃一下,你也幫我出出主意。」
青梅一臉欣喜,「奴婢一定辦好王妃交待的差事。」
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去城外送信的婆子申初初刻(下午…)就回府了,並且帶來了盧氏的口信,「老夫人說王妃問的正好,她這兩天正在籌備去雲州和登州的年節禮,也就是三五日的功夫就可以動身了。老夫人還說,這是王妃成親後第一次送年節禮,最好派個會說話會看眼色的管事去,也能替王妃表表孝心。王妃若是準備妥當了就提前一天派個人送個信,和林家一起上路就是了。」
林傾宸讓人打賞了去送信的婆子,坐在那里想著盧氏特意交代的這番話,總覺得有什麼意思在里面。
宗澤翰見林傾宸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一般,就上前扶起她,「離晚飯還有一會,我陪你到院子里走一走。」
冬意漸濃的季節,王府卻絲毫不覺蕭條之色,綠色的冬青,黃色的銀杏,紅色的楓樹,假山上還有流動的細水,不知道是初建王府就是這般布景,還是後來新栽的,總之讓林傾宸的心漸漸明亮起來。
大房那邊一定又發生了什麼事,盧氏不好跟自己明說,畢竟自己從大房過繼到二房時已經記事,送年節禮派個會說話有眼力勁兒的管事,才能在關鍵時刻知道說什麼話,從而替主子做出正確回應。可是這個人她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是誰。
董小泉是不能去的,一來自己這一攤子全部要靠他,二來他父母都在二房當差,有些話還真不好說,她有些後悔沒有早一點培養兩個能辦這種事的管事。
二人站在後花園的一處涼亭,四周皆是梅花環繞。女敕黃的花骨朵如繁星點綴在枝頭,冬日的陽光里,不經意間總是穿插著幾縷涼意。宗澤翰為林傾宸攏了攏身上的藕荷色江綢銀鼠皮氅衣,揮退左右伺候的,與林傾宸面對面相視,低沉的聲音慢慢進入林傾宸的耳朵,「弘帝十三年,民間書院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在全國各地,大有壓過官學之勢,弘帝命林大人到全國各級官學和民間書院進行暗中考察。路過郴州時親眼目睹了官學與民間書院的一場爭鋒對決,雖然民間書院前兩場比賽大放異彩,但是在第三場比賽時卻以三局三敗輸給了官學學子。最終裁定了官學學子為得勝者,林大人將此次調查結果如實上報,既解了弘帝的戒心,也等于給民間書院一次壯大發展的機會。
時隔十二年,弘帝二十五年五月,林大人舊事重提,無疑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民間書院已非當日韜光養晦之態,不僅深入民間,更將觸角伸到了朝堂之上,林大人不會想到,自己的一份奏折會引來多方的不滿,注定他要為自己當年的不察付出玩忽職守、瞞報下情的慘痛代價。之後,不僅受到了弘帝的當面斥責,官職也連降兩級,從從二品翰林院掌院學士降為從四品翰林院侍讀學士,且在家閉門思過一個月。若是他安心在家思過做個富貴閑人也罷了,可他卻依然暗中搜羅有關民間書院被人操控的內幕,倒是讓朝中官員為他羅列了很多罪狀︰其一,私藏禁書,利用家中藏書閣招攬天下文人學子到家中聚眾,其心不軌;其二,與太子殿下過從甚密,其心可窺;其三,在為皇子選妃的過程中教唆家族女子故意落選,其心可誅;其四,嫡女嫁的正是民間書院入闈的三甲進士,其心可惡。還有很多條,樁樁件件都是直指林大人心存私欲,有悖聖意。
一個月後,在百官多次聯名上書彈劾壓力之下,弘帝下旨抄查林大人府邸,查出違禁書籍一百五十本,私放高利貸賬冊兩本,家產充公,林老夫人經此打擊,抄家當天就亡故了。其長子林傾文雖未參與其父行為,但身為人子沒有適時提醒勸阻,實乃不孝,敕令在家丁祖憂三年,罰俸祿三年。次子林傾武卻因為游歷在外躲過此劫。林家失去在京中的大宅,各房暫居夫人名下產業。
弘帝二十六年九月初,皇兄集結兵力從南五州分別向東、北開進,不費吹灰之力直逼京城,林大人听聞此事後將自己關在書房,任誰叫門都不開不應。九月底,一頭銀絲,形容槁枯的林大人深知大勢已去,終于下定決心扶棺回祖籍,並發誓永世不得踏入京城。
金薩國開元二年一月,林家次子林傾武在離家四年之後第一次寫了家書告知自己在軍中任職一事,林大人卻深感羞愧,在祖宗牌位面前跪了三天三夜,並言明要將其子的名字從家譜上抹去,終究因為岳父滯留京城而未能實現。」
隨著宗澤翰的講述,林傾宸腦海里閃過一幕幕似曾相識或是從來不知道的畫面,仿佛就像是听別人的故事一般,腦海里的思路慢慢清晰起來,亮如星辰的眸子深深注視著宗澤翰,「母親定是知道這些事情,所以才會擔心我的這份心意會被大伯父拒之門外,對不對?」
淡金色的陽光在臉上薄薄的鍍了一層,讓緋紅的兩腮,紅潤的嬌唇更顯得瑩瑩閃亮,肌膚白皙勝雪,聲音不自覺中帶著一種如水的嬌嗔,神色平靜不帶一絲羞怒,宗澤翰收起心底的贊美,溫熱的手掌拂過林傾宸微涼的臉頰,「你若是實在想念他們,就以晚輩的身份送年節禮,林大人定會收下你的一份孝心,假以時日,這份斷掉的親情親厚起來,也就不忍責怪與你了,畢竟你的情況與你二哥又不同,當年林大人可是眼睜睜看著你被選為和親新娘而沒有任何作為的,于情于理都不該將責任推在你一個弱女子身上。」
林傾宸鼻頭忽然感覺一算,眨巴了幾下眼楮才將淚意逼了回去,抿著嘴搖了搖頭,「你如此為我著想,他未必能體會到其中的用心。當日之事不能說誰錯誰對,或許這就是我必須要經歷的一劫。他們雖然是我今生的親生父母,可是懷胎僅十月,而養育卻是十幾年,生恩雖大,卻大不過養恩。他們只給了我精血,給了我身體,卻並沒有在我成長的日子里佔據重要的位置,說句孩子賭氣的話,他們當初生我時又何曾征求過的意見?更何況我如此顧及他們的感受,又將養父母置身何地?他們對我的悉心教養不比親生父母差,甚至更超越他們,若不是他們,我的人生又豈能像現在這樣恣意?如今,我先是你的妻、孩子們的母親,其次是父母的出嫁女,對于大房雖然有血緣上割舍不斷的親情,可是真讓我在其中做出選擇,我只能選擇放棄他們。所以,我是他們的晚輩,這一點根本無需特別表明,因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這次我會以夫家的名義送年節禮,他們若收,我依然敬他們,若是拒之門外,我也毫無愧色。」
小東西一旦倔強起來,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雖然知道她一直就是與眾不同的,可是這番話卻句句都順自己的心意,也不枉費他一直關注著大房那邊的消息。
她身懷六甲,這些話原本就不該在這時候說,可是又擔心真的到了那一天,她會經受不起這種打擊,畢竟被親生父母拒之門外,普天之下沒有幾個人能遇到,除非是那大惡不赦之人,可是他的宸兒是最好的,他容不得別人對她指指點點,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身父親也不行。至于親生母親,虞氏那里自然是不用說了,至于項氏也恐怕要到陰曹地府去怨恨自己當初的一念之差了。
「宸兒……我的宸兒……,不枉我苦等你十幾年,有你這番話,我今生必定不會再讓你流一滴眼淚……」宗澤翰將林傾宸納入懷中,喃喃的話語從唇間溢出,卻終究了無聲息的咽于月復中。
有些話不必說出來,只要付諸行動即可。
((*^__^*)嘻嘻……,雲兒早說了此文與宮斗無關,只是女主在異世努力奔向幸福時所經歷的酸甜苦辣,所以有夫妻間的矛盾和磨合,各色人物分階段登場為二人調料,各種情緒在里面吧,希望給大家展現不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