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醉魏晉 長安荊芽 第040章 平地一聲雷

作者 ︰ 眠冰

一把短小而細薄的利刀,用酒精細致的擦過,又在蠟燭上烤了會兒,被遞到一只蒼老卻平穩的手中,那只手持刀,在呂毅的小腿上飛快又果斷的劃下,鮮血汩汩而出。

地上一盆盆煮沸過的清水,立刻紅的兩盆,桌上的小瓷碟里,有了第一塊碎骨,呂毅的臉色,以可見的速度蒼白。

就在這爭分奪秒的時刻,院外響起了極不友善的喧聲。

有好幾個侍衛上了院牆,持著腰刀,擺出姿式,眼神戒備的掃來掃去,不遠處,響起幾聲短促的驚慌的尖叫,之後就是隱隱的關門關窗的聲音。

阿桃把目光從微開的窗縫里收里,遞起武丫兒一卷干淨的白布,同時眉頭微蹙︰大夫人,她這是要做什麼?

不會是強行搶人,以她一個多月的入世經驗來看,這種可能性很小,一是貴族行事注重名聲風度,甚少表面如此,二是長安還有都督和刺史,郡守還不能為所欲為,在明面上授人以柄。

如果是因為她有了參,大夫人詫異嫉妒不滿,那也用不著帶侍衛來發泄吧。

阿桃自是想不到,呂府的百年紫丹參被盜了,鑰匙明明沒有離身,兩道銅鎖一絲劃痕都沒有,只隔了一夜,收在庫房深處的寶參,蹊蹺的不翼而飛!

那可是從都督府和杜府借的,說好過兩天就還的,如果丟了,她要痛失家財,還會遭到大老爺的訓斥,呂府的大夫人,這位一輩子都不會踏足後巷的貴婦,顧不了太多,迅速招喚前院的侍衛,氣勢洶洶的大張旗鼓而來。

小多搖著扇子,挨個瞧著牆上的侍衛,眼里帶著惟恐天下不亂的興奮和期待;李永年看了他一眼,用那只白布包著手翻了一頁書,低頭之際甩出一句話︰「你就那麼盼著阿桃失措?」

小多嗖的轉過頭,盯著那張平靜無波的側臉,過了一會兒,把臉湊近了,「那你說,阿桃會不會?」

李永年沒有回答他,把書放在榻上,起身站在了正門前,他不容許別人打擾小仙翁治傷。

夏綠一臉急色的奔來,看到有個少年擋在門里,不耐煩的皺了皺眉,尖聲叫著,「阿桃,阿桃,你出來一下,大夫人來了,找你有話說。」

有個想表現的侍衛跳下牆,眼楮盯著李永年,手就按在刀柄上,小多咧開嘴,目光在侍衛和少年之間來回流動,一付期待發生什麼的興奮模樣。

李永年臉色很平靜,那個侍衛覺得受到了侮辱,竟刷的將刀抽出一半,踩著重重的步子上前,粗聲喝到︰「听見沒有,大夫人叫阿桃出來說話!」

夏綠趕緊攔住,是勸阻侍衛,臉卻是沖著房門喊,「侍衛大哥,快把刀收起來,阿桃是小娘子,可禁不得嚇,她最是明理,馬上就出來了。」

房門應聲開了,先出來的是一盆晃蕩的血水,然後是一張用白布蒙著的臉,白布上方是一雙顯得很大很黑的杏眼,目光冰冷的掃視侍衛和夏綠。

只不過這冰冷只是一瞬間,阿桃走向夏綠,歪著頭,眼里透出一絲歡喜,「沒想到,大夫人親自來探病了……」

夏綠勉強笑了笑,「快把水倒了,大夫人……」話還沒說完,她忽然臉色慘白,踉蹌著退後幾步,扶著樹干嘔吐,盆里的血水很濃,腥味撲鼻,里面還有絲狀物,只一眼她就受不了。

「快別站那里,這水是要潑在樹下的。」阿桃一句話,成功將夏綠逼到院門口,趙嬤嬤看見血也眼暈,卻又不能走,大夫人回去必定是要細細問的,只好蹭到偏廈那里站著。

「阿桃,里面要不要人幫忙?」李永年問。

「先不用,你注意听著些,一會兒可能需要水。」阿桃將血潑在樹下,拎著木盆,看了一眼牆上的侍衛,眨了眨眼,很困惑的說了句,「大夫人出行,原來是這樣的,那要是沒有牆,他們都站那兒呢?」

小多撲嗤笑出聲來。

牆上的侍衛,互相看了一眼,嘴角抽動,院里那個侍衛把刀按回去,凶巴巴的說,「大夫人叫你回話,別磨蹭。」

阿桃目光淡淡的掠過他,把臉上的白布摘下,呼了一口氣,沖夏綠一笑,「大夫人冒著下午的日頭親臨探病,我真是非常感動。」舉了舉手里的盆,「你看,我現在滿身血氣的,怕沖撞了大夫人,倒添了罪過……」

大夫人擺開陣勢,是來搜贓抓賊的,可不是來探病的。

夏綠臉色糾結,正想說什麼,屋里武丫兒一聲驚叫,透著擔心,阿桃變了臉色,立刻返身跑進了屋。

「阿桃……」夏綠重重的跺腳,那個侍衛一個箭步上前,想沖進去抓出那個眼里沒有大夫人的小娘子,卻被一把扇子的攔住,那個俊俏的小公子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吐出兩個字,「走開。」

夏綠知道小多是誰,急急的叫住那個侍衛,出去向大夫人回稟。

轎子里沒有聲音,倒是後面的轎子里傳出一聲冷哼,接著,華衣美服的大小姐搖著扇子走出來,「都說關心則亂,阿桃也真不懂事,治傷豈是能亂幫忙的,小小年紀,又沒見過血光,倒給小仙翁添亂子,豐兒,你去,把我的話說給阿桃听。」

豐兒清脆的應了一聲,臉上帶著躍躍欲試的神色直奔院里,她在南山上打碎了酒罐,大小姐說是要她自領板子,但從她行動間,卻看不出任何受過罰的痕跡。

武丫兒那一聲驚叫,是因為呂毅的腿忽然抽動了一下,涌出不少血來,小仙翁卻是神情平靜,動手往傷口上涂藥,然後包扎。

武丫兒吐了吐舌頭,朝著沖進來的阿桃一笑,「沒什麼,開始包扎了,是我一驚一乍的。」阿桃舒了口氣,走到床邊,欣慰的看著呂毅更加蒼白的臉。

「永年哥,你讓開,阿桃她在里面容易給呂叔添亂的,大夫人和大小姐有話想和她說呢。」豐兒的尖聲。

武丫兒的眉頭,立刻就豎了起來,推開門,上下掃了一眼,撇撇嘴道︰「原來是你呀,這院子可不敢讓你進來,明明看著不瘦,偏是楊柳身子,一會兒手滑,一會兒腿軟的,我們這里的東西雖然不值錢,但是我們小門小戶的摔不起呀,你還在站在門口吧,有什麼話我來替你說!」

豐兒氣惱得白了臉,「你!」

「你什麼你!」武丫兒拉下臉,「你在南山打碎了阿桃送給小仙翁的美酒,我家姑娘大度,不要你賠,你家小姐大度,沒有罰你,但我可不大度,那兩個陶罐可要賠,這點要求不算過分吧!」

豐兒氣鼓鼓的看了武丫兒,眼角里看到李永年,換了泫然欲泣的神色,「永年哥,你勸勸武丫兒,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桃都沒有惱我……」

意思是有人多管閑事。

然後沖到屋門大叫,「阿桃,阿桃,大小姐說了,關心則亂,你在里面容易給呂叔添亂的,你快出來呀,大夫人有話和你說。」

治傷只是收尾了,阿桃也想知道大夫人為何而來,便走出屋,豐兒一見就撲上去,很委屈的說,「阿桃,南山上的那兩罐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呂叔的腿小仙翁也治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也是豐兒倒霉,好不好又提起這件事,小仙翁治傷時兩耳不聞窗外事,剛才的話都沒听見,這時听到了,立時就跳出來,雙目炯炯的看向豐兒,聲如銅鐘。

豐兒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指著李永年,「是他交給我時,我一時滑了手才打碎的。」

這樣的人,親熱的叫著永年哥,臨到有事,就毫不猶豫的拉過來墊背……

阿桃原來對豐兒只是不喜,現在是有些厭惡了。

「小仙翁,阿桃那天帶去的可是兩罐酒,一種水晶露,一種桃花春,桃花春可是更好喝呢,我有幸喝了一口,余香不絕,繞舌三日,可惜碎了。」小多嘻嘻笑著,等待小仙翁發火。

果然,小仙翁的胡子都翹了起來,看著豐兒,眼楮好似能噴出火來,豐兒嗖的站到了阿桃的身後,哆哆嗦嗦的喃喃,「阿桃,你還有那種酒,是不是?」

這話成功讓小仙翁的注意力轉移,阿桃一笑,「材料還不齊,要等一陣,出來了,必定是要送給你老人家的,一個治病的機會呢。」

小仙翁哈哈大笑著進屋休息,阿桃冷冷的甩開豐兒,治傷的關鍵時刻已經過去,她要看看,大夫人想干什麼。

大夫人讓人掀開了轎簾,像看陌生人似的,上下打量著阿桃,過了一會兒,悠悠的說,「阿桃,我有一個難題,需要你幫我想一想。」

不等回答,拉長聲音繼續道︰「有一個小娘子,為了她父親的病,向伯母求一件稀罕物,伯母答應了,隔了兩天,那小娘子突然了有那件稀罕物,治好了她父親的病,而她的伯母同時發現,她的那件稀罕物被盜了,你說,那個伯母應不應懷疑她。」

「稀罕物豈是隨便就能有的,是不是,阿桃妹妹?」大小姐搖著扇子,表情似笑非笑。

阿桃歪著頭,看了一眼大小姐,沖著大夫人,認真的說,「其實這個問題都不用問我,任誰听了,都會說那個小娘子有嫌疑。」

听了這話,大夫人有些怔忡,她看著阿桃,過了一會兒,忽的一笑,親切溫和的說,「真是個明理的孩子,這件事,相關的人都躲不過去,不只是針對你,元娘,瑤娘和研娘,也都是要走這麼一遭的,你千萬不要有什麼想法,伯母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女兒看。」

阿桃點頭,「明白。」

大小姐有心湊熱鬧,「母親,按說女兒不該進這種院子,不過小仙翁是名士,有他老人家在,也不會墮了身份,女兒好奇得很,不如讓女兒進去看看吧。」

豐兒笑著看了阿桃一眼,「阿桃,你沾光啦,要是小仙翁在我家就好了,這要是能讓貴人做客,我們一家子一輩子都有臉面呢。」

大小姐咯咯笑起來,身體微顫,阿桃只是淡淡一笑,從容沉靜,顯得大小姐有些毛燥,大夫人目光閃了閃,慵懶的往後一靠,「元娘,別讓侍衛們冒犯小仙翁,還有,不要驚到了臥床之人。」

說完示意人放下了轎簾,也沒說讓不讓阿桃離開。

阿桃才不會傻站著,轉身就進了院,大小姐正吩咐豐兒,「你去阿桃屋里看一看,侍衛去搜總是不好。」

豐兒興奮的應了一聲,幾乎是迫不急待的進了東屋,武丫兒皺眉跟著。

阿桃沒做虧心事,自是不怕,站在正屋門口,看著屋里亂翻的侍衛,怕他們粗手粗腳踫到了失血過多的呂毅。

小多笑嘻嘻湊近了她,「阿桃,要是搜出了百年紫丹參,你怕不怕?」

阿桃給了他一個白眼,「怎麼可能?」

話音剛落,就听旁邊傳出豐兒興奮得發抖的聲音,「找到啦,找到啦!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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