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塔村五十余戶人家全部被召集在村口的院壩里,一百多個人擁擠在灼熱的烈日下,幾乎連呼出的氣息都變得滾燙了。
我與覓蘭站在人群中,心中忐忑不定,盡量壓低了頭。空氣稀薄而悶熱,惹得我喉嚨癢得難受,只得用力捂著嘴悶悶的咳嗽。這樣咳了好一歇才緩過勁來,所幸院壩里人多喧鬧,才沒有引得別人注意。
鬧哄哄的人群忽然靜下來,自兵丁中走出一個青年男子,氣宇軒昂,身著軍裝甲冑,甚是威武挺拔。我抬頭快速看一眼,只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在何處見過。
他目光在人群中掃過,才緩緩宣布︰「大家不用驚慌,我是左右翼前鋒營的副佐領,我軍自今日起將在你們的村莊休軍幾日。」
「又要打仗了,剛沒過上兩天安穩的日子……」
「左右翼前鋒營的都來了,這仗是非打不可了,受苦的可都是咱們這些老百姓……」
原本安靜下來的院壩再度喧鬧起來。蘇塔村離邊境很近,村民們開始對兩軍對壘時蘇塔村的前景而感到擔憂。
我神色微變,左右翼前鋒營的副佐領,難怪這樣眼熟,我終于想起在翠兒和方忠的婚禮上曾經見過這個人,雖與他隔了兩席之遠,然而當日我「尤為突出」的表現只怕也一點不漏的落在了他的眼中,他必定認得出我。
我的心開始惴惴不安起來,下意識的往後挪動身子。左右翼前鋒營認識我的可不止他一人,若是在此駐軍,蘇塔村已然不再是個良好的棲身之所。來時我便偷瞄了一眼,大約有五百兵丁左右,應該是打頭陣的小股隊伍,在此駐軍定是要等著與主軍匯合。
我忽然有種風雨欲來前的恐慌,邊境兩軍沖突愈演愈烈,這場戰事畢要打起來,左右翼前鋒營出軍已經勢在必行。然而為何會在蘇塔村駐軍停頓?難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逼迫左右翼前鋒營不得不暫停行軍?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太陽穴突突的跳得頭疼,我的腦子仍然亂作一團,此刻的時局我根本看不透,只覺得這種平靜簡樸的生活很快會被打亂。在這種感覺越發強烈的同時,我再次萌生了離開蘇塔村的念頭。
左右翼前鋒營的小股隊伍就這樣在蘇塔村里駐起了營帳。雖然前鋒營軍紀森嚴,並無半分擾民,這樣一群持刀佩劍的兵丁駐扎在村莊里,終歸讓村民心懷懼意,都關門閉戶,能不出門盡量不出,便連農田也都閑置下了。
原本打算盡快動身離開,然而我卻發現此刻若與覓蘭卷包走人,必定會被人發現,而且會被很多人發現。我甚至覺得他們真的會把我們當作拉塔斯奸細抓起來。
我替覓蘭取下刻意裹得很低,遮住了半張臉的頭帕,搖搖頭無奈的笑。離開蘇塔村,只怕要等到村民們屋里的屯糧吃耗得差不多的時候再做打算了。
薩珂姆母女倆一直相依為命,又是拉塔斯人,尋日里都是靠薩珂姆幫著人趕收成或是做做女紅換些口糧,日子本就過得清苦,家里囤積的糧食在我們足不出戶的第三天便開始見底了。我與覓蘭心里著急,大人挨餓便也罷了,如何也不能苦了孩子。
安幸已經快六歲,一張稚女敕的小臉永遠都呈現著不健康的菜黃色,與同齡的孩子相比,她的身體實在小了很多,以至于在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以為她只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也許是自幼沒有父親的緣故,安幸很懂事,從不會像其他孩子那樣鬧著要這要那,除了偶爾幫薩珂姆做簡單的女紅外,便是在家附近去撿柴割草了。她眼楮里由著流露著與年齡不符合的老成,每一次都讓我看得心酸,也更加疼惜起她來。
我讓覓蘭把余下的銀兩給薩珂姆,讓她拿去換些吃的暫時應付過去,她卻如何也不肯收。我與覓蘭也是執意,她竟發了黝勁往外去了。
我心下擔心,卻也不敢貿然出去尋她,只得巴巴在家等著。大約酉時三刻,薩珂姆才興沖沖的回來,告訴我們左右翼前鋒營的浣衣娘今兒個發病死了,她正巧遇見有兵丁出來物人,這門好差事算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