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翼前鋒營在蘇塔村駐軍的第五天,薩珂姆浣衣回來,告訴我她在營里無意間听到的秘密——玄武帝御駕親征,大約後天便會與主軍抵達。
我駭然無語,玄武帝……御駕親征?他已經急不可耐的要收回兵權了嗎?我緩緩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快速冷靜下來,開始默默思付著其中的厲害關系。
自玄武帝登基以來,便接手了先帝的內軍帥令,又在接下來的幾年中分別收回了駐扎在各疆邊外的外軍帥令,然而左右翼前鋒營的卻一直由我爹爹執帥,直至數月前才將左右翼前鋒營移帥由碩親王率領。事後因為我的介入,碩親王以拉塔斯野心未盡左右翼前鋒營暫不易換帥一由自請歸還一半兵權……
在短短半年之間,加上玄武帝,左右翼前鋒營已經換帥三次。臨陣換帥,將會造成怎樣的軍心動蕩,所以玄武帝才要御駕親征以振軍中士氣吧他那樣心思縝密,步步為營的人,實在不該這樣急功近利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挪動身子,舉步艱難的走到床邊坐下。心念一轉,拉塔斯近日頻頻舉兵試探,沖突日益加劇,不出一月雙方勢必將正式交火。雲澤國強民富,有大把的時間和財力與拉塔斯耗戰。然而彼時,拉塔斯旱災連連,糧草匱乏,可謂內憂外患。由此看來,此役勝負已無懸念,拉塔斯歸順雲澤只是時間的問題了。玄武帝此次親征不僅能就此收回左右翼前鋒營的帥令,更能將自己的威望拔上一個更高的台階。這才是他真真想要的吧……
揉一揉略感有些發脹的眉心,我不能肯定自己的推斷是否準確,卻清楚的知道,蘇塔村是決計不能在住下去了。雲澤雖然勝勢已定,然而拉塔斯窮途末路,要麼受亡國之恥,要麼便是誓死一役,這場仗對雲澤而言也不會輕易便可拿下。蘇塔村離邊境太近,戰火很容易就會燒到這塊小地方來……
這一晚,我睡得極不踏實。若是現在離開,定會惹人注意。若是不去,玄武帝後天便至,全村人務必要夾道恭迎聖駕,我不敢確定在這一百多人中能否安然混過。思及此,心上更是莫名發緊,糾結半宿,我決定次日便動身離開。
邊寨已然不能去了,戰事一起,去那里只有做炮灰的份子。回京更是非我所願,好容易才擺月兌了趙芸兒的影子,我要做回自己,我的人生應該由我自己來掌控。
我開始思措下一步該往哪里去,可眼下烽煙已起,世道動蕩不安,無不缺少流竄官匪伺機而動,處處皆是危機四伏。雲澤邊境地理環境我更是不熟,加上也放心不下薩珂姆母女二人,于是費勁唇舌說服她們同行。
此事緊急,相關生死,雖不能將其中緣由一一道明,卻也盡量與薩珂姆說得仔細。薩珂姆猶豫不決,只是巴巴坐著,半天不發一言。我見她如此心下愈是焦急,終于忍不住朝她吼道︰「你自己不怕死也就罷了,難道還要安幸同你一起?她才多大,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薩珂姆看一眼半蒙半懂的安幸,終于下定決心與我們同去。
我與覓蘭東西本就不多,加上之前帶的衣裳已經不能再穿,只收拾了兩件薩珂姆尋日里的舊衣便作罷。薩珂姆從未出過遠門,安幸尚且年幼,磨磨蹭蹭半日才大包小包收拾妥當。我見她這陣勢幾乎是將家里能搬走的東西都拿了,又與覓蘭替她重新整理,待得收拾停當,大約已經未時。
我們四人帶著細軟離村自然引得了兵丁留意,尚未走到村口,便被幾個拿著長矛的小兵上前盤問。
薩珂姆母女嚇得半天抖不出一句話,覓蘭也不敢隨意開口。我看一眼他們的裝束,不過是最低階的小卒,強烈抑制心下恐懼,盡量保持鎮定,心下一動,已是謊話連篇︰「奴家夫家原是邊寨商人,不料前些時日在外經商竟被拉塔斯越境邊民搶奪貨物枉遭打死,余下我們孤兒寡母,奴家想盡方法才與家人取得聯系,所幸娘家願意暫且收留……」說罷已是聚生淚下,抽泣連連。
兵丁見我幾人皆是村婦打扮,又只是婦孺幼兒,也不做為難,便欲放行。
我大大松一口氣,拖著薩珂姆母女趕緊往村口去,方走出幾步,遠遠便听見憾人的烈烈馬蹄聲。抬頭望去,日央的陽光下,更襯托出為首之人的英氣勃勃,非凡氣度。我大感雙腿發軟,險些站不住。
玄武帝——他竟提早了這麼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