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衣風華 卷一︰絲衣江南 045︰秦殤(二合一大章)

作者 ︰ 夢里曇花

在丫鬟的帶領之下,兩人穿過廳堂,只見醉紅樓之中鶯鶯燕燕,不少的風塵女子穿梭在客座之中,臉上的笑容看在仟雪韻的眼中充滿了無奈。

誠然,這些可憐的人兒都是為生計所迫,否則的話,豆蔻年華的少女又有誰願意沾染上這煙花柳巷的脂粉之氣。

在人們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總是有著太多的黑暗,在這繁華歡樂的氣息之中,也是掩蓋了許許多多的辛酸和無奈。

穿過廳堂之後,是個小小的院落,在角落中種著一畦縴細的竹枝,竹竿之上盡是斑斑點點的花紋,看上去就如同一滴滴血淚一般,觸目驚心,就連竹林之中都是凝聚了主人淡淡的哀傷。

在院落的中間位置是一張石桌,邊上還擺放著三四個石凳,此刻,許許多多的仕人才子都為之瘋狂可人兒正坐在其中的一張石凳之上,手指拂過琴弦,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姐,人我帶來了。」來到小院中之後,丫鬟微微欠身道。

「噢,」秦羅敷肩膀微微顫動,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見到仟雪韻兩人之後,深深的施了一個萬福︰「兩位,冒昧打擾還請見諒。」說著,睫毛抖動間,對著仟雪韻上下細細的打量了起來。

「秦姑娘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的不妨直說。」來時,仟雪韻就已經在心中揣測了一番,只是卻沒有什麼頭緒。

不過平白無故的,秦羅敷請兩人來絕對不是品茶撫琴,寄情絲竹流觴這麼簡單的,正所謂‘事出無常必有妖’這句話說的不錯,因此仟雪韻也是直截了當的問道。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兩位移步,且到屋內一敘。」秦羅敷眉頭緊鎖,此刻靠近了看,更是覺得她臉上所蘊含的濃重哀傷之意。

只是,由于秦羅敷的臉上覆蓋著一層白紗,隱約間看不清楚臉龐,即便是如此,單單是在外面的一雙星眸中秋波流轉,美,美艷不可方物。

秦羅敷雖然未施粉黛,但是膚若凝脂,可謂‘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再往上看去,‘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好一派傾城絕色,即便是仟雪韻也嘖嘖贊嘆不已。

此刻,秦羅敷蓮步輕移,在前面引路,看她有些焦急的樣子,當下仟雪韻不再遲疑,也是快步跟上。

入的房內之後,只見輕紗帷帳,珠玉串就的簾子把寬敞的房間隔出了內外兩間,透過珠簾看去,內里是女子的臥房,而在外間則是擺放著幾張藤椅,還有茶幾,儼然一個小小的會客廳。

「香兒,快把上次孫公子送的紫筍茶端出來招待貴客。」待得眾人分賓主落座之後,秦羅敷對著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道。

香兒應了一聲之後,轉到簾子後面,很快的就踫了一應茶具出來,還有一小包用荷葉密密包裹的茶葉。

隨著茶壺之中的泉水滋滋的冒出熱氣,一股淡淡的清香頓時的傳遍了整個房間,這茶香之中不但有著一股鄉野的清新香味,而且還另外一種奇特的香味。

仟雪韻似乎是在什麼地方聞到過這種香味一般,只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見到秦羅敷只顧自己煮茶,雖然心中有著很多疑問,但是主人不急,她自然不好問什麼。

等到泉水全部煮沸了之後,從壺嘴中飄出的香味越濃,秦羅敷總算是抬起了頭,輕出一口氣,這才笑著解釋道︰「兩位,這是長興顧渚的紫筍茶,茶樹和當地特有的紫竹間雜而種,能夠使得茶葉中帶上竹子的清香。」

這紫筍茶仟雪韻也听過,原本她就喜歡喝茶,夏日里喝一杯熱茶,感受著滾燙的茶水經過喉嚨一直流入胃中,全身的毛孔張開,呼出一口熱氣,那感覺別提有多舒爽了。

君山銀針、安溪鐵觀音、廬山雲霧、菰城旗槍、祁紅等名茶,仟雪韻都是喝過,到是這顧渚紫筍茶未曾喝過,此刻听秦羅敷這麼一說也是有些好奇起來。

當下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捧起一盞熱茶,輕輕的呷了一口,頓時覺得口齒生香,淡淡的竹子清香之中還有著一種奇特的花香味道。

杯中剩余的茶水一口氣下肚之後頓時眼楮一亮,這香味久久不散,正是前些日子雪中臘梅的香味,數種香味混在一起,匯集成一股獨特的清香,沁人心脾。

「怎麼會有梅花的香味?」仟雪韻疑惑道。

「呵呵,這是因為煮茶的水,是梅花花瓣上融化下來的雪水。」秦羅敷笑道。

紫筍茶不像是一般的茶葉,不是用來泡的,紫筍茶是用來煮的,在水溫約莫五六十度的時候放入茶葉,一直到煮沸為止,煮過的茶葉呈現出淡淡的紫色,所以叫做紫筍茶。

等到茶過三巡之後,再煮出的茶水已經是淡而無味了,茶葉的顏色也是由原來的淡紫色變為深紫色。

一時間,這斗室之中氣溫攀升,賓主之間的距離也是拉近了不少,等到歡聲過後,卻听秦羅敷幽幽一聲輕嘆。

在支開了香兒之後,秦羅敷這才道︰「姑娘,不瞞你說,小女子這次找兩位前來,其實是有事相求,剛才姑娘能夠听出我琴曲之中的意義,我就知道,姑娘一定能夠幫我的。」

說到這里,秦羅敷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的樣子,開始低聲的啜泣起來,一邊哽咽,一邊的訴說起傷心往事來。

原來,秦羅敷本來在荊楚大地,兩湖人士,雖然不是什麼大富人家,但是家境還算殷實,父親在當地縣衙中做通判,在當地也算是有些名望。

加上和叔伯聯合辦了個商隊,專門在滇南和大華國之間買賣茶葉絲綢,還有一些藥材什麼的,幾年下來也賺了點錢,在小縣城里面也算是一方望族了,以她的美麗容顏,上門提親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只是好景不長,由于縣令貪杯,兩年前邀請了七八個文人,一起在瑯琊台,飲酒賦詩,喝酒喝到興起處,有人提議,一起合寫個《九客賦》,當時一群人都是喝的有些醉了,當下都是拍手贊同。

後來甚至還編訂成冊,在縣府的文人中流傳了不好的版本,反正不外乎就是這群人的一些酒後之言,也不知道是其中的那一句觸動到了當朝皇帝的禁忌了。

那些書冊流傳進京之後,只惹得當今皇上龍顏大怒,加上有心人大做文章之下,這八九個文人墨客的可就遭殃了,連帶著秦羅敷的父親都是因為連坐之罪,不但因此被午門問斬,就連家中的一應親朋都多多少少的受到一些牽連。

直系親屬都是被斬的斬,即便是沒斬的男的流放充軍,女的賣身為奴,而她因為容貌絕美被賣進了教坊司之中,更是先後輾轉數次這才流落到了醉紅樓之中。

說起來她的遭遇還算好的,因為生就一副天生媚骨,所以那些青樓都是將她看成了搖錢樹,包裝之下,到也未曾失身,有幾位女眷都是不堪折磨瘋的瘋,死的死,下場別提有多淒慘了。

整個秦家可以說是家破人亡,天人相隔,唯有她弟弟秦雲皓因為跟隨叔叔前往滇南做生意,听到風聲之後改名換姓,躲了起來。

秦羅敷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再和弟弟見上一面,只是現在卻是身不由己,不能親自去找尋。

在訴說完這一切之後,秦羅敷整個人都是憔悴了不少,普通的一聲跪倒在了地面之上,對著仟雪韻道︰「姑娘,我知道你也是性情中人,你一定要幫我。」

仟雪韻沒頭微皺,要是答應下來的話,那無疑就是幫助了一個朝廷欽犯,那可是殺頭的大罪,即便以她的心態也是有些猶豫起來。

「秦姑娘,你還是先起來吧,你就不怕我們告密嗎?」。仟雪韻兩人的臉色有些古怪的道。

「不,還請姐姐幫幫我,我相信姐姐的為人。」秦羅敷一臉梨花帶雨,說起傷心事之後更是悲痛欲絕,要不是心中還有掛礙的話,恐怕她早就一死了之了。

仟雪韻和辛棄軒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辛棄軒也是動了惻隱之心,當即嘆了一口氣,上前扶起秦羅敷無奈的道︰「好了,秦姑娘,我答應你了。」

聞言,秦羅敷感激的連聲道謝,待得好一陣子之後,這才整理一下妝容,到內間取出一個箱子來。

箱子不大,看上去就像是和普通的梳妝盒子一般,用名貴的烏沉木所鑄,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小小的盒子上就用上了鏤雕、透雕、圓雕,三種手法,工藝令人嘆為觀止。

打開盒子之後,只見里面用錦布層層的包裹著一樣東西,底下還鋪著厚厚的一疊銀票。

秦羅敷珍而重之的取出那個布包,對著仟雪韻道︰「姐姐,這是我秦家的家傳玉佩,現在交給姐姐,如果遇到雲皓,他一定能夠認出來的。」

仟雪韻點了點頭,把那布包貼身收好,爾後才道︰「秦姑娘,要知道這事情無異于大海撈針,所以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夠找到你弟弟,要是有緣踫上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他的。不過,令弟長相如何,有什麼特征,這一切,我一概不知,又如何去找呢。」

見到仟雪韻答應下來,秦羅敷的精神也是好了很多,這個時候趕忙道︰「雲皓由于小時候貪玩,從樹上摔下來,所以在額頭上有一道疤痕,現在年歲應該和這位公子差不多。」

「對了,我憑借記憶,把雲皓的大致樣貌畫出來。」想了一陣之後,秦羅敷鋪開紙墨附在案上細細的描繪了起來。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這才畫好,可以看出來她的畫工很精細,一定是練習過不短的時日。

這個時候,已經是過去了一兩個時辰,看看天色已經快要到丑時了,怕王嬸在家中擔心,兩人也是起身告辭,秦羅敷有忙不迭的取出十數張銀票塞給了仟雪韻,說是她這兩年的積蓄。

仟雪韻原本不會收,只是看著這個可憐的女子眼中的期盼,也只好收下,算是給她吃了一劑定心丸了,否則的話又難免她東想西想。

爾後,秦羅敷又把兩人送到院門口,再囑香兒送兩人出去,這才作罷。

饒是如此,等到兩人回到街上之後,街道之上也冷清了許多,找準方向之後,兩人匆匆的往回趕去……

等回到家中,已經是三更時分了,洗簌一番之後,這一夜也確實是有些乏了,檢查了一下秦羅敷給的銀票之後,即便心中有些準備,仟雪韻還是不僅有些咋舌,那些銀票面額最小的都是有一百兩,總共加起來起碼是有上萬兩銀子。

而那塊玉佩,之上點點飛翠,是塊上等的和田美玉,整塊玉佩渾然天成,就像是一只蟾宮的玉兔,在油燈之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給人一種溫潤的感覺。

只是,玉佩卻是只有一半,還有一半不知道那里去了,想來應該是在秦雲皓的身上才對。

「既然秦姑娘這麼相信我,那我也一定會上心幫忙留意一下的。」見到玉佩之上還穿著一襲紅繩,仟雪韻思慮了一陣之後也就把玉佩給掛到了脖子之上。

此刻夜深人靜,只覺得一陣倦意襲來,仟雪韻也是沉沉的睡去,晚上,她似乎夢到了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樓之中,嚴父慈母的微笑歷歷在目。

「至少我知道,你們還活著,而且還活的很好,比起秦姑娘,我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今天更新一個二合一的大章,約莫四千字左右,大家給力支持啊,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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