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連接百花苑與谷口的秘密通道,桃瑩瑩幾人御劍疾飛。第二遍走秘密通道,桃瑩瑩已經十分熟悉,率先遙遙領路。
沒多久,來到縛魂冥火陣攻擊的地點,頭頂石壁破開的大洞觸目驚心,混合了陰煞黑霧的昏暗天光照射進來,投下一個又一個微弱斑影。
四位師姐打個寒顫,停止遁飛,忌憚地祭出法寶,避開陰煞黑霧。
桃瑩瑩先行飛出通道,神識掃蕩一遍,見沒有異常,讓幾位師姐飛上來。
到處是陰煞黑霧,花海已經枯死,倒是不必服食解藥避免花香瘴氣了。
四位師姐負傷在身,應付陰煞之氣顯得吃力,防御法寶的光芒很快黯淡下來。
凌洋的情形好一些,但他載著昏厥的大師姐,分神分力,遁速緩慢。
桃瑩瑩打開靈獸袋,一聲清揚鳥鳴,綠鳥振翅現身。
「坐騎」四位師姐驚訝。坐騎在九州修真界,是堪比靈寶的珍稀靈獸。她們的師尊,百花掌門都沒有坐騎,小師妹怎麼會有?
「小綠飛的很快,師姐們可要坐穩了。」桃瑩瑩落坐,伸手撫模綠鳥光滑的頸羽。綠鳥回首輕鳴,燈籠般大的清亮眸子流露歡喜。
起飛後,桃瑩瑩拿出銅鈴,大股吸走撲面侵襲的陰煞黑霧。四位師姐仍在質疑小師妹的實力,以為小師妹會動用樹枝防御,見此情景,再一次驚訝。
「小師妹出谷游歷幾年,收獲頗豐吶。」五師姐火辣辣盯著銅鈴,既想用神識探測銅鈴,又畏懼銅鈴的陰煞氣息。
桃瑩瑩呵呵一笑︰「偶得的法寶,不想今日派上大用場。」
「我們修習同樣的功法,小師妹怎麼一點也不畏懼陰煞之氣?法寶是可以吸取陰煞之氣,但使用者本身,當是能駕馭陰煞之氣,尋常修士避之且不及,小師妹究竟如何做到的?」二師姐接著道。
「仔細想來,幾次接近小師妹都感到莫名陰寒,並非一時錯覺。」五師姐將目光從銅鈴轉到桃瑩瑩背影,黛眉緊蹩。
「有句話我忍了足半月,今時該是講出來了。」二師姐又道,「她不是我們的小師妹。凌師兄,你打算隱瞞到什麼時候?」
五師姐六師姐大吃一驚,瞪圓了美目看向凌洋。凌洋慍怒,未像往日溫和說話︰「是與不是,對你們有何區別。但若沒有她相助,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五師姐六師姐一怔,默認了凌洋的話。二師姐卻呵呵一笑,柔聲緩緩道︰「當然有區別。師尊將本命法寶的一部分送給了她,萬一她生出歹意,以本命法寶陷害師尊怎麼辦?」
凌洋怒意大漲,捏緊拳頭。「我凌洋以性命擔保,她絕不會做出傷害海棠長老之事」
「凌師兄枉顧青竹長老顏面擅闖禁地,我們怎敢把師尊的性命賭在一個行為不端的帶罪弟子身上?」
凌洋盡量克制自己的怒意,但此話無疑挑明了敵意,他面目一沉,翻手現出竹笛。
二師姐不急不慢一拍儲物袋,飛出大片海棠花瓣。「‘小師妹’不是挺伶牙俐齒的麼,怎麼忽然沉默寡言了?」
桃瑩瑩端坐未動,翻手向後拋出一枚正反兩面刻有「天道」二字的火紅小木牌。「我既要發散神識偵查敵情,又要分心听你們逼供,談何容易,‘二師姐’素來溫柔體貼,該能了解我的苦衷才是啊。‘二師姐’信不過凌道友為人,那麼這塊身份木牌押給你們,你們大可憑此木牌登門問罪。」
「天、道」二師姐接住木牌,看清正反兩面金漆二字,甚是吃驚。她再注入一絲靈力,將木牌里存儲的信息讀出來︰「天道宮天靈真人座下關門弟子、天道宮第十一代內門長老陶晶。啊,你是陶晶」
「陶晶」五師姐聞聲更是吃驚,瞪目咋舌,一指桃瑩瑩,「那個被鄭家通緝,叛出正道,勾結魔道夜襲符靈宗的陶晶」
「一半屬實。」桃瑩瑩聳聳肩。
「你、你真的是陶晶」五師姐目露敬佩,但立即搖搖頭,改為憎惡,起手一道劍光射出。「勾結魔道襲擊百花谷的人原來是你」
「那我何必幫你們逃跑,吃力不討好呢?」桃瑩瑩輕輕搖鈴,一小股黑霧涌出,輕松化散劍光。「百花谷大勢已去,你們若想投奔正道大派,可持我的身份木牌前往天道宮。掌門師兄看在我的薄面上,會給你們上好待遇。當然,你們若想揚名,亦可將我的身份木牌交給鄭家老祖。就要出谷了,你們自己保重。」
綠鳥一聲尖鳴,加速俯沖,席卷大風沖出百花谷地界。桃瑩瑩甩手月兌出天羅地網,金網瞬間幻化最大,在二師姐等人抬手掩目的茫然無措中,一網將她們兜起,猛烈拋向高空。
「陶晶你卑鄙——」自由墜落中,二師姐一聲震怒,慌手慌腳召出飛劍去接大師姐。
綠鳥優雅滑翔轉身,桃瑩瑩頭也不回擺擺手。「二師姐可要保管好身份木牌~」
「卑鄙,你又想故伎重演給我回來解釋清楚——」
二師姐憤怒的聲音越漸越遠,凌洋忍不住道︰「她們會將身份木牌交給鄭家老祖,要麼你現在離谷,莫再回去了。」
「鄭家老祖的威名真是深入人心不過——」桃瑩瑩偏轉腦袋,攤手將一塊火紅小木牌遞到凌洋面前,眯眼狐笑。
「你拿回來了」凌洋松一口氣,看著桃瑩瑩孩子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也不禁莞爾。
笑容轉瞬消失,桃瑩瑩肅容︰「身份木牌你拿著,代我把百花谷發生的事告訴徐掌門,讓他提防魔道動向,如有余力,最好派人往幽州九陰山脈調查。」
凌洋驚異,繼爾恍然,收下木牌。「我已做好打算,如能活著出谷,便從此雲游九州四海。陶道友囑托的事,我定辦到。」
「多謝了。另代我向掌門師兄、七師姐、柴師兄他們問好,給他們添了**煩,很對不起。」桃瑩瑩說完,陷入沉默。
「你若想回宗門……」凌洋出言又止。
「人都去哪了?」桃瑩瑩似乎未听見,臉上是困惑。
凌洋微愣,恢復凝重神情。「的確,我們出來許久,沒有遇見一人先前海棠長老前往谷西禁地,或許人都去了那里。看情況,他們入谷目的明確,對付我們這些修士倒是其次。」
「嗯。」桃瑩瑩心里卻覺得,剎須子放任她自由行走,恐怕是因為那個口頭協議。走了這麼一圈後,她漸漸感覺剎須子還是守信的。「那麼我們也去谷西禁地。以防萬一,這些符你拿著保命。」
桃瑩瑩手伸進儲物袋抓出一大把符,目光一掃,大概一百來張。「嗯,他們人多,修為都比我們高,多備點。」說著,拿出一個空儲物袋塞進去,再連抓幾大把,直到滿意為止。
「夠多了……」凌洋被桃瑩瑩豪邁的舉動驚到。自六年前符紙一夜售空,符價格從此翻倍上漲,桃瑩瑩隨意一抓的那一大把符,少說也值兩三萬低階靈石,而他修煉至今全部的家產,才湊夠兩百低階靈石。
桃瑩瑩遺失六年記憶,忘記了符紙符的價錢,不過就算記得,她也不會吝嗇。他們即將面對的人,無論剎須子還是青竹長老、桑俞,修為都高出他們太多,沒有一點準備怎麼行。
凌洋拒絕收符,桃瑩瑩懶得听理由,強行塞到凌洋手里。
綠鳥一聲長鳴,轉往谷西。
在凌洋無可奈何和無比復雜的心情中,綠鳥飛到了禁地入口。
入口無人,但有打斗過的痕跡,焦土和深坑顯而易見。
往里飛,依然見打斗痕跡,而且越往里,痕跡越多。
「竹葉」凌洋從焦土里認出幾片枯黑難辨的竹葉殘片。
「也有海棠花瓣」桃瑩瑩在另一片痕跡里認出枯黑的花瓣。
再往里飛,仍不見人影,但到處是毀壞的機關獸殘片和破壞的機關回路,機括齒輪七零八散。
「媸前輩畢生的心血都毀了……」桃瑩瑩手一招,一顆完整的小齒輪飛入手掌。說起來,這卻是她第一次直觀看到機關裝置的重要部件,齒輪的精巧程度,令來自工業發展到一定高度的現代社會的她也感到驚嘆。
「禁地機關固若金湯,尋常修士無法破解,破壞成這等慘狀,剎須子必定有備而來只怕谷中某位長老里應外合,出賣了已知的機關術破綻。」
凌洋口中的某位長老,桃瑩瑩心知肚明,短短半日,凌洋對待青竹長老的態度,已從守口如瓶潛移默化到了公開質疑。
「但機關術不外傳,那位長老如何發現破綻?」桃瑩瑩收了齒輪,綠鳥繼續飛行。
「那日發現蓮花拓印絲絹時,我撞見了那位長老。他行色匆忙,翻找著什麼,當時我未放在心上,現在想來,怕是在翻找記載禁地的典籍。」
「也許吧。但谷東禁地封印之物,只是一道霞光,沒有什麼奇世異寶……百花谷藏有什麼稀世法寶嗎?不,一定藏有什麼特別法寶因此才吸引那些人前來。」桃瑩瑩來百花谷的初衷是協助李卓取一件法寶,到現在為止,她還不清楚是什麼法寶。
凌洋思索片刻,給不出答案。
機關回路全然破壞,飛行順利無阻。越往里飛,陰煞黑霧越濃。一路通行,到了禁地盡頭,黑霧濃郁到極致,目視距離達不到一尺,桃瑩瑩手中的銅鈴已經無法及時吸走黑霧。她便換用奪魂鈴,此古寶一出,情形大為好轉,不但連同綠鳥周身的黑霧都能及時吸走,黑霧流動的速度猛然加快,那些黑霧好似瘋了一樣,拼命往奪魂鈴里鑽。
「陶小道友終于來了,老夫恭候許久了。」
綠鳥尖鳴一聲,停止飛行。濃霧忽然詭異撥開,赫然見剎須子。他孤身盤坐,背後是一座巨大的青銅男子雕像,四周布插黑幡,呈圓狀,一圈一圈向外擴散。剎須子和青銅雕像位于黑幡正中心,一圈之外,黑霧忽然詭異稀少,赫然見海棠長老、青竹長老、桑俞、向雲鴻、紀昀、以及媸甲
而桃瑩瑩和凌洋,赫然在兩圈之外,他們無知無覺進入到了剎須子的陣法中。
「你把他們怎麼了?」
海棠長老幾人閉目打坐,周身纏繞黑霧,面目扭曲痛苦。媸甲閉目癱坐在地,雙臂下垂,面色蒼白慘淡。
「他們不肯賣老夫面子,老夫只好請他們到夢魘境做客,此刻大概見到生平最不願見的舊事了吧。老夫代冒犯陶小道友的兩名弟子道歉,他二人違背老夫命令,已得到應有懲罰。」
「幻術」凌洋一眼落在青竹長老身上,神情復雜。
桃瑩瑩握緊雙拳。「放了他們,我跟你走。」
剎須子撫須而笑。「陶小道友總是這麼爽快,老夫甚是欣賞。不過,老夫若沒有記錯,剛才你送走那幾人,老夫已經大方履行承諾了。」
「那再加一條,你不是想解開雕像封印嗎,我幫你解封。」桃瑩瑩說著,跳下綠鳥,御劍攀升到與雕像平視,然後對準雕像伸掌平推。
轟隆隆隆。
大地輕微震動,青銅雕像的雙目燃起幽幽綠光,惟妙惟肖的雙手 活動,看似笨拙但流利地掐起指訣。
最後一道指訣掐畢,一道七彩霞光光柱從雙手打出、沖往天際。霎時間,一陣陣淒厲尖叫回蕩雲霄,陰煞黑霧仿若水蒸汽大片翻騰消散。
天空重現澄藍,純淨得不可思議。桃瑩瑩、凌洋、以及綠鳥,都如痴醉仰望,忘我無形。
丹田仿佛經歷一場洗禮,前所未有的澄明。
大量生機蓬勃的靈氣涌入經脈,匯入丹田。
桃瑩瑩習慣性的加以引導,做周天循環。然而她猛然想起自己的處境,打個激靈,神識一下子返回現實。
明亮,美好。
七彩霞光一下子映入眼簾,讓瑩瑩幾乎認為它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眷戀移開眼,轉探地面,一片空蕩。
剎須子,黑幡,海棠長老等人均已不見。
展眼遠望去,天地明淨,沒有一絲陰氣,只有純粹的陽氣。東方,可以看見谷東禁地深處沖天的七彩霞光,兩道霞光光柱遙相呼應,純陽氣息互相蔓延,漸漸在東西一線之間撐開一道巨大的七彩流光結界,徹底驅除陰煞黑霧。
啾——
大風平地起,綠鳥盤旋霞光上升,接住桃瑩瑩。
綠鳥身上,凌洋進入了打坐入定狀態,桃瑩瑩想了想,決定將他放到地面。
「不能去」凌洋忽然睜開眼,拉住桃瑩瑩的手。
「千載難逢的領悟時機,你怎麼放棄了?若無意外,可以進境築基中期。」
「剎須子的話不能信,你不能跟他走。」
桃瑩瑩頹然垂頭。「可惜失敗了,解封的純陽氣息也沒有給他致命一擊,他早有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