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靜無聲,皎皎的皓月搖掛天際,深如墨色的夜幕點亮一抹銀輝。
若大的妃子床上隆起的薄被中包裹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形,細微的呼吸聲回響在不大的室內,本是兩個人卻只有一人熟睡的呼吸。
泌雪睜開明亮的雙眼,看向懷中進入熟睡的少年,伸手撫上他頸後的睡穴,悄悄的穿衣下床,行到屋外。
「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泌雪一向淺眠在君幽熟睡之際就察覺到有人闖入,怕擾了小人兒休息,出來探個究竟。
兩條黑影劃過落于泌雪面前,借著屋外點亮的長明燈看清了來人的相貌,眉峰下一時挑起開口道︰「原來是冥獄樓主與左護法大架光臨,不知有何貴干?」他不記的自己招惹過冥獄樓,想來也只有屋內睡的正香的人兒,不論如何他定要護君幽周全。
「沈公子別來無恙。」冥逸淺笑以對,他可不認為自家主上會先開口。
「我不記得與你冥獄樓有牽扯。」泌雪對左護法這只笑面虎很是反感,懶得多說道︰「說明來意否則立刻消失。」他還要陪親親小幽兒睡覺呢。
「你屋里的孩子我要帶走。」雲傾御突然開口,語出驚人省了不少事。
「休想!」泌雪月兌口而出,口氣無比強硬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你無權阻止!」雲傾御口氣生硬道。
「你以為你是誰!」泌雪怒道︰「若大的冥獄樓卻欺壓一個孩童,不覺得可恥嗎?」。
「沈公子誤會了,樓主對小公子沒有敵意。」冥逸開口做和事老,他可不想兩人耗下去。
「那麼說出個理由。」泌雪眸色微沉很是不信冥逸所言。
「他是我兒子,我帶走他還需要理由。」雲傾御面不改色的說道。
一個知道答案的人和一個想要個答案的人均是一楞,前者冥逸被自家主上的話雷到了,簡直是晴天霹靂呀,由始以來第一次親眼見到主上說慌說得這般理直氣壯,讓人驚掉了下巴,好在自己的臉早已練就了處變不驚掛著一副淡雅微笑的表情,而後泌雪額間青筋暴躁,嘴角抽搐顯然是隱忍多時,眸中盡是嘲笑。
「沒想到冥獄樓主也會這般厚顏無恥,說慌連眼都不眨一下,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在下佩服之至。」泌雪自牙縫中擠出的話,帶著顯而易見的譏嘲道︰「幽兒與我相處之日雖短,他有沒有父母我不知道,但也不會是你雲傾御。」
幽兒?雲傾御微蹙眉道︰「幽兒是我遺落在外的孩子,我想帶他回去。」還是那不容置喙的口吻。
「放屁!」泌雪怒急連粗話都吐出來了,他實在不能相信眼前這人俊逸男子,即使他是信譽第一的冥獄樓主,繼續說道︰「幽兒姓郁名君幽可不是姓雲,你當我是白痴連最基本的常識也不懂嗎。」他好想給雲傾御一巴掌,打醒這位說慌的騙子。
原來姓郁,雲傾御暗想君幽是個好名字,沒將泌雪的惡言放在心上,一心只想讓那漂亮的孩子做自己的兒子,開口道︰「那又怎麼樣,我認了他,他就只能是我雲傾御的兒子。」霸道威嚴的氣勢顯露無疑。
「想也別想,幽兒是不會同意的。」泌雪不甘示弱的喝道。
「由不得你!」話畢雲傾御閃身躍過泌雪闖入屋內。
「你!」泌雪忙伸手去阻,不想冥逸突然來阻,無法分身只得先解決冥逸再說。
這邊雲傾御入了內室五感敏銳的探知床上只有一人熟睡,緩步上前見到安然熟睡的小人時,心放松許多坐在床沿伸手撫上人兒滑膩的臉頰輕聲喚道︰「幽兒,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孩子。」說著雙手探入被中抱出小小的少年,見其赤果著身子忙拿薄被密密的包裹嚴實,抱著裹成粽子不見人臉的被卷步出室內。
「放下幽兒!」泌雪一見雲傾御抱著君幽出來,眸中暗光涌動,手上的招式越發快越發狠。
「我會照顧好他的。」雲傾御不知為何,自己會向別人保證,沒有多想喚了冥逸一同離開。
「可惡!」泌雪怒道,冥逸盡使詐,在他不及反應時點了他的穴道,瞪紅了雙眼眼睜睜的看著雲傾御抱著少年離去的身影大吼道︰「照顧好他,要是少了半根汗毛我一定要你好看。」我一定什麼去找你的幽兒。
裝飾華貴的典雅室內,對于床上剛剛醒來之人視而未見,引不起半分興趣。
「雪?」君幽醒了發覺泌雪不在床上輕聲低喚。
人呢,去哪里了。君幽手伸出被外胡亂的模索著,心中疑惑泌雪的早早離開,一般情況下是會陪著自己醒來才走的。模索了半天也未找到本因放置床頭的衣物,頓時泄氣的坐在那里,懊惱著這具身體怎麼會有這樣的不足。用力眨眨眼楮,眼前仍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事物,兩歲時突然發現這個身體有晨起眼盲,五感格外遲鈍的不足,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眼不能視物,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才跟死老頭學醫想治好這種怪病,可幾年下來好藥用了一大堆,方法更是層出不窮可就是沒辦法改變半分,讓他十分懊惱。
「幽兒。」雲傾御拿著昨夜命人趕制的新衣,一進屋就看見小人兒嘟著嘴氣悶的坐在床上,一陣好笑走上前為小人兒穿上衣服。
「雪,你去哪里了?」君幽出聲詢問著幫他穿衣之人,並未發覺有異。
雲傾御聞言手上動作一頓,抬眼剛巧對上了君幽明媚如星卻毫無焦距的瞳仁,心中狐疑遂伸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見他無一絲反應,心下一驚知道了少年看不見的事實。
「怎麼了?」君幽見泌雪一直沒有回答方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你的眼楮?」雲傾御小心的詢問。
君幽一听便驚覺不對,迅速的躍下床,憑借著逐漸恢復的感覺,躍至安全地帶道︰「你不是泌雪!」
「這里是冥獄樓,你的眼楮是怎麼回事?」雲傾御未在意這只警覺的小豹子,只想知道他要的答案。
「與你無關。」君幽一猜便知眼前男子就是雲傾御,想來昨晚自己是被他擄來的,以泌雪的武功應該不什麼受傷才是,他來到這里只有泌雪一個朋友當然不想他出任何意外。
「從今以後你郁君幽就是我雲傾御的兒子。」雲傾御立于少年面前表明自己的態度,話中彰顯了不容拒絕的威嚴。
君幽不語,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他並沒有招惹冥獄樓,雲傾御沒必要這麼做,看他的樣子也不是在開玩笑,那麼他是出于何種目的。他可不會天真的認為自己真是雲傾御的兒子,最明顯的就是容貌,他二人無論從哪一點看都不是父子。他不想去辯解,因為他知道這男人不會輕易改變想法,他只有等,等眼楮與五感恢復正常。
「我很喜歡你,我沒有孩子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孩子。」雲傾御還以為自己月兌口而出的話嚇到了這個漂亮的小人兒,細語柔聲的解釋著。
君幽垂下眼簾盯著地板微轉動眼楮,青色的地板已映入眼簾,一切恢復正常趁雲傾御不備奪門而出。
君幽的行徑給雲傾御一個措手不及,他怕少年眼盲出了事忙追出去,就見少年被隱藏在暗處的冥影包圍,方開口道︰「幽兒雖然你輕功了得仍不是冥影的對手。」他想讓少年回頭,兩人好好談談。
君幽掃了一眼包圍自己的四人,唇角微動一抹冷意自唇角劃過一閃而逝,他要離開這里不論這男人有何目的,他本能的不願呆在此地。身影一晃尋找出去的間隙,迅速的穿梭四人之中,眼見就能出去被一個聲音阻斷了。
「活捉!」雲傾御可算是見識到少年的輕功了,難怪輕功不弱的冥逸會被甩掉,他可不能讓好不容易請來的少年跑了,向冥影下了命令。一邊從旁觀察少年的輕功路數,看是出自何門何派。
冥影得到命令出招相擒,君幽可不會坐以待斃等著被抓,出招相迎因有所顧忌雙方僵持不下。
雲傾御看著君幽靈活的身影在冥影中穿梭,每處一沾即走身法甚為巧妙,他卻從未見過此等隨意變換的招式,黑眸中暗光閃爍,出聲喚道︰「幽兒回我身邊。」全然是命令的口吻。
君幽听聞無聲的冷笑,迅速收手後退半步,一個翻躍跳包圍,他的輕功可不是白練的,要想追上他的速度得拿出些本事才行,更何況他還未用全力,經雲傾御剛才那麼一說,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冥獄杰,還不如先從樓主下手來得容易。
雲傾御只覺一道勁風撲面而來,下意識的出手自衛,再瞧清來人時也已與其過了數招,心下贊嘆少年的機敏,來了興致想要一探少年的根底,呵退了冥影與少年過招。
君幽自知不是雲傾御的對手,好在自己是孩子又大意輕敵,虛晃一招立即變招成掌運足了功力一掌襲向雲傾御,為了離開他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雲傾御打得正起勁,君幽的瞬間變招讓他驚訝,興致高昂的接下這掌,本就只是抱著游戲的心態,只用了兩層功力未料想就這一掌下去自己內月復翻騰氣血上涌,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吐了口血深沉的瞳眸內滿是驚異的看向少年,適才少年用了至少五層以上的功力,對一個七歲大的孩子來說是不切實際的,而眼前的少年比想像中的還要強。
「我不想做你兒子,即便我沒有父母。」君幽望入雲傾御墨色的瞳仁,淡漠的話語不帶一絲情緒道︰「如果你強留,就只能以之前的約定來解決。」雖然很舍不得就這樣白白浪費掉好不容易得來的承諾,但他更不想被我束縛。
「冥獄樓查不到你的身份,而我又對你產生了好奇之心並無惡意,你小小年紀一人在外很是吃虧,這才起了留你在身邊的心思。」雲傾御一邊調息一邊解釋道︰「希望你能接受,我什麼給你最好的。」
如此誘人的承諾怎能不讓人心動,可是擺在君幽面前就什麼也不是了,想當年他曾經也是要什麼有什麼,落于異世實屬無奈,不管雲傾御說得是否真實他都對那些死物不感興趣。那些物質的東西不是他想要的,如今出山是為了游歷也是為了去尋不知身在何處的師兄,並不想被人囚禁在這方寸之地,對于雲傾御的話敬謝不敏。
「我要離開!」君幽很是堅定自己的態度,足下輕點掠向空中如一只展翅翱翔的蒼鷹。
「來人抓住他。」冥逸剛來就見少年要走立刻命令冥影,這少年可是樓主內定的下任繼承人,怎麼能放他回去,又見樓主嘴角處的血跡心下一凜知事態不妙。
雲傾御不想讓少年離去也就未阻止冥逸的做法,反而思考之後的事情,他要怎樣教導這只頑固的小豹子。
君幽見雲傾御沒有放過自己的打算,下手再不顧忌,運功聚土于掌中頃刻間近身抓捕自己的冥影,只听數听沙沙聲響一陣塵煙過後,哪里還能看到半個人影,連個孩子都抓不住冥影心中自是氣惱得很。
君幽正在得意自己逃月兌的縣里,高興的忘乎所以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那句‘樂極生悲’應驗了,被人不動聲色的接近卻未有所覺,還被封了穴道丟到雲傾御面前頗有些悔不當初的感覺。
「歐陽你回來的正好。」冥逸淺笑著對抓著君幽的男子說道︰「這小子不知好歹連主上都不給面子。
被冥逸叫做歐陽的男子全名歐陽灼是掌管各國消息來源,暗幽殿的主人,微向雲傾御頷首以禮並未理睬冥逸。
君幽睜著星眸打量著這個叫歐陽的男子。一襲寶藍色錦袍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容貌俊美,眸似寒潭,鼻梁高挺,雙眉如劍,一關烏黑長發以白玉冠束起,全身上下透著一股獨特的冰寒氣息,神情更是淡然冷峻,令人驚嘆。就他的評價只能用兩字形容‘冰山’也難怪一向笑意晏晏的冥逸也會吃癟。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現在的處境可謂是困難重重,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他就不信自己連自由都爭取不來。
「幽兒。」雲傾御輕喚,畢竟他不想傷害這個讓他遠比滿意的少年。
君幽小嘴往下一撇眼淚瞬間凝聚在眼眶中,頗為委屈的看向雲傾御道︰「我又沒招惹你,為什麼老是欺負我。」說著豆大的淚水一滴滴滑落臉頰,話音中滿是哭腔。
雲傾御從未哄過孩子,君幽這麼一哭,一臉的委屈樣他怎能招架的住,心里心疼卻不知該怎麼做。
「你欺我年紀小,沒有父母照顧,強迫我做我不願做的事。」君幽邊哭邊斷斷續續的說著,原本哭是想讓雲傾御心軟好放了他,沒想到自己哭著哭著就回想起以前在現代時,雖沒有父母的疼愛卻有一個非常疼愛自己的哥哥,可如今自己確是孤零零的呆在這個一無所知的架空時代,越想就越覺得傷心,越傷心淚水就止不住的涌出,從一開始的演戲演變成假戲真做的狀態,也不顧什麼三七二十一,任憑雲傾御怎麼說他就是听不進去。
「咳咳咳」雲傾御這回可真就毫無辦法了,心急之下牽動了自己的內傷,引起一陣輕咳。一旁的冥逸也不知如何是好,本來就是自家主子要不顧少年的意願而為,這回到好弄得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歐陽灼自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個漂亮的少年,從他的表現看來是個聰慧的孩子,樓主要認他為子也在情里之中,只是這孩子並沒有想象中的好騙。微傾身將少年抱在懷中,讓被淚水打濕的小臉靠在胸前,輕撫少年背脊無聲的安撫著。
「哥哥,哥哥」君幽被抱入溫暖的懷抱,下意識的一遍遍低喚著。
雲傾御三人耳力自是不弱听得很是清楚,少年口中喊著‘哥哥’那就說明少年是有親人的,那麼以冥獄樓的實力所探查不到的事就可以解釋為不在冥獄樓所涉及範圍,由此可推得少年的身份……
「我先帶他去我那里。」歐陽灼不得雲傾御應允,抱著哭得傷心的少年離開了蒼穹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