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密林里老根盤錯,跑得磕磕踫踫,根本不回頭看,只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我自己都分不清了東南西北,才停下來。懷中的寶寶不吵不鬧,安靜地笑著,將我脖子摟得緊緊的,以為是要玩什麼有趣的游戲。
驚魂未定地拍了拍狂亂跳動的心口,靠著一棵粗壯的大樹喘氣。
院中的那人不是師父,而是前年在皇宮里追殺我的那黑衣男子,身形背影與師父有些相仿,但那萬里挑一的俊朗相貌卻是讓人想認錯都難。
只是,他怎麼找到這里來了?
不會有人平白無故到這小鎮外的樹林里刻意尋找的,一定是哪里泄漏了行蹤。每一次去鎮上集市都用布條遮了頭臉,唯一的意外就是師父叫我買酒那日不小心地落了下來,可那天我明明四下檢查了,並沒有人看見啊!
一時也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泄漏了行蹤,慢慢平靜了呼吸,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這林子足夠困他一陣的了,我都跑迷了路,他應該也好不到哪里去,想來應該不會倒霉到連迷路都湊做一堆。我且躲在這里,待到天黑便可模著樹上的記號回去,拿了人皮面具,最多再收拾些寶寶的衣物,連夜趕路。
這地方已經被外人尋到,絕對待不得了。能去哪里呢?實在不行,就去大理投靠二哥吧,先避了風頭再說。
寶寶見我x著樹半天沒動靜,覺得無趣起來,伸了手扯我頭發,又湊過紅灩灩的小嘴親我面頰。我扭頭見他笑得歡了,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吵,寶寶眼一眯,依樣學樣將手指抵在唇上撅起嘴來。
稍微平定了心神,看看天色,只消再等一個多時辰就能捱到天黑了。
四下安安靜靜的,只有風吹過樹頂枝葉的沙沙聲,間或幾聲清脆的鳥鳴。
只是,越安靜,反倒越焦躁。仿佛有一種強烈的存在感正慢慢逼近,再仔細听,周圍一點異響也無。
我正疑神疑鬼著,卻看見寶寶笑了。像躲貓貓時被我找到一樣,先捂了眼,再放開,然後「咯咯咯」笑了。
心頭「咯 」一聲,如墜冰窟。
緩緩扭過頭來,那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我身側。我嚇得驚聲尖叫起來,慌忙倒退,卻被身後的樹根絆住,跌坐在地。
寶寶從我懷中跌落,眼見就要摔到地上,一雙大手探出,將他撈起。
我瞪大了眼,定定看著那人,生怕他要對寶寶不利。我自己倒是不怕的,不管被抓到之後的結局是怎樣,至少那懸賞榜單上寫了絲毫不能傷到我。
寶寶沒見過這人,好奇地打量著,那人卻只將他單手抄在懷中,輕輕喚道︰「塵兒!」眼直勾勾地望著我,那種眼神……就好像少看我一秒我就會消失似的。
兩次了,他喚我塵兒。那次在皇宮里,我開口說話前,他也是這麼叫我的。看樣子,是以前認識我的人。那麼他現在又出現在我面前,是想做什麼?會用我去換那賞金麼?
高大的黑衣男子見我一臉防備地看著他,艱難地開口道︰「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元烈。」
我聞聲一震,愣愣地看著他。
元烈?
下了懸賞令要抓我的武林盟主元烈?
那個與我有血海深仇,逼我跳下懸崖的無極門門主元烈?
原以為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卻不料竟是死敵。
那次跳下懸崖僥幸被零救下,如今被他找著,那里還會有命在?
可是寶寶……
寶寶在他懷中,天真懵懂地看看我,又看看他,完全不懂發生了什麼事。
我看了看寶寶,又將視線轉回到他身上,眨眼間,心思已轉了幾轉。
「你想怎樣?」已強自定了心神,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
元烈看著我,眼中哀傷氤氳,濃重得似要滴出來。
我有些不解,卻無暇多想。
抬腳,又落了地。他朝我跨出一步,像是打算扶我起來。
我驚恐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如驚弓之鳥般從地上彈起,卻站立不穩,踉蹌向他倒去,手肘暗暗蓄力,撞向他腰側軟肋。
謝少炎曾告訴我,腰側是最易受傷的位置,只待他受不住痛,手臂松了力,搶過寶寶便跑。
銀票不要了,面具也不要了,衣服行李全不要了,直接跑路。
打不過他,但至少我還能跑,在皇宮時已試過一次,輕功我是不差他的。只是,若他窮追不舍,倒是有些難辦。大不了……直接跑回皇宮,把寶寶還給人家。被狐狸逮到總比落在他手里的好,至少狐狸不會要我的命。
只是……
再多的打算,敵不過四個字——技不如人。
眼見著肘尖已踫到了衣服,卻被他輕輕往邊上一撥,順勢拉住我的手,稍稍一用力,我竟沒有絲毫掙扎的余地就倒在了他的懷中。
腦中「嗡」地一聲巨響,再顧不得其他,毫無招數地奮力掙扎起來。
耳邊飄過一聲輕輕的嘆息,元烈松開了環住我的手,飛快地反手一指點在我胸前,登時動彈不得,完全任人宰割的姿態。
寶寶似乎也看出了不對,扭動掙扎著朝我伸出小小的雙手,「爹爹……嗚嗚……爹……」
無邊無際的絕望已將我包圍,看著寶寶哭鬧,卻提不起半點力氣哄他。男人的大手輕輕拂上他頸後,寶寶眼一閉頭一歪,軟軟靠在他肩上,不再作聲。
我瞪圓了眼,驚懼地尖聲叫起來︰「你做了什麼?你把他怎麼樣了?寶寶!寶寶——」
「別怕,我只是點了他睡穴。」男人抱著寶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長嘆一聲,道︰「他是你兒子,我自然不會傷害他,你相信我好嗎?」。
完全拿不準他說的是真還是假,看著寶寶了無聲息地閉著眼,我害怕得快要哭出來︰「你到底要怎麼樣?」
「塵兒,你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他伸手輕輕拂開我散落在額前被汗水黏住的發絲,柔聲道︰「我這就解了穴道,你不要怕,不要逃,好不好?」
「好!」
寶寶在他手上,得找個機會奪回來,他要解我穴道,我自然不會拒絕。
胸前某處一松,手臂立刻軟軟垂了下來。太久沒動過拳腳,不過一個小小動作,渾身骨骼都酸痛起來,揉了揉有些刺痛的肩膀,警惕地看著他——
先更到這里了,今天小寂犯錯了,被通報批評了,還被各級領導輪番訓話,5555,哭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