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實在是瞧不得這位楊姓少女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于是冷冷看了她一眼,「這位姑娘,此雅間已經被我兄妹訂下,你們幾位要吵請出去,不要擾了我們吃飯的興致。」
那楊小姐自小在父母跟著嬌生慣養慣了的,哪里听得別人這樣跟自己講話,立了眼楮就要還嘴,還未開口便見表哥換了一副假正經模樣,拱手上前笑道︰「哎呀,誤會誤會。這位姑娘,先前是我們不對,在下這廂賠禮了,還請姑娘不要見怪才是。」
如意見這人臉皮如此之厚,倒是微微一愣。這人無故闖入無禮在先,這會兒子怕是見了自己貌美又彎了腰軟語賠禮,端地是個慣在女人身上做手段的。瞧他那賊溜溜的眼楮就沒離了自家的面孔。
如意心里厭煩,轉了頭不去理他。那楊小姐見狀頗為不滿,覺得自家表哥一見了漂亮女人便落了氣勢,剛要說話便被她表哥連拉帶哄的退了出去,那掌櫃的見狀忙打疊起百般笑臉好歹將幾人讓到了旁邊的雅間里去。
楊敏兒氣呼呼的一坐在椅上,瞪著兩只燃燒著怒火的眼楮向表哥楚天賜開炮︰「表哥,你怎麼回事兒?見了漂亮女人就挪不動腳步了?明明那雅間是咱們常聚之所,讓他們讓出來也就是了,我都說過了那桌的酒菜銀子我來付帳,你卻硬拖了我出來是何道理?莫不是讓那漂亮女人迷了眼!」
楚天賜左右一瞧,見掌櫃的早乖覺的退了出去,屋里只自己和表妹還有兩個友人,便沒形象的翹了二郎腿,一對桃花眼笑咪咪的道︰「敏兒,不過找個位子吃頓飯而已,何至于弄得驚天動地的?我瞧著這屋子也不錯,再說里面還有那麼個美人發話了,你表哥我向來最愛听美人的話,若是惹了美人發了脾氣可不是大煞風景?」
「哼,表哥,不是我說你,你早晚栽在這個色字上。」楊敏兒板著臉道出一句,起身對旁邊坐立不安的另一女子道︰「咱們別處逛逛去吧,讓表哥隔著牆想著那美人下酒罷。」
說完,拉了那女子的手轉頭就走。楚天賜知道這個表妹自小被姨媽姨夫溺愛得不像個樣子,也不去攔她,倒是笑嘻嘻的叫伙計來點了一桌酒菜,自與留下的那男子吃喝。
果然楊敏兒沒猜錯自家表哥用心,楚天賜果然瞅了個空悄悄來外面兒叫上來跟著自己伺候的小廝,讓他在酒樓外面盯緊了,看看旁邊這包廂的客人去往何處,家住哪里,務必要探听出那美人的來歷。
卻說雅間里的如意一行人無故讓人惹了一肚子晦氣,頗覺得有些敗興,還是包佑茗勸說道︰「意兒,這京城里不比別處,達官貴人,王孫候爵的也多,在酒樓這樣的場合踫見那種仗勢欺人,驕縱成性的敗紈褲子弟實屬正常,不必太介懷了。只當被野狗狂吠了兩聲也就是了。」
如意見麟兒偏著頭看向自己,顯是擔心自己生氣不帶自己去放風箏了,她不想好端端的心情被幾個無關緊要的人影響了,便不再去想,拍了拍麟兒的頭笑道︰「別擔心,姐姐依舊帶你去東陽湖放風箏去。」
這時節的東陽湖邊正是楊柳青青,桃花初綻,因這東陽湖屬于近郊,于京城北門也不過五里地之遙,每年陽春時節,這里便有許多京里人乘了馬車帶了全家來這里賞景游玩。這東陽湖面積甚大,夏日里湖里荷葉荷花遮了一半湖面,也是個游湖的好去處。
如意一行人來時,剛過了晌午時分,那湖邊倒也有好些人在那里放風箏。遠遠的也有七八輛掛著棉簾的馬車停在樹下,如意讓車夫把馬車也趕到那樹下停了,讓護院們自找地方呆著歇息,自己帶了麟兒跟了包佑茗來到湖邊。只見草地上幾個頑童手里扯著風箏線跑來跑去,想要把風箏放得高一些。麟兒一見便忍不住了,吵著要把自家帶來的風箏搬下來。
如意的丫頭們好不容易盼到了這光明正大可以玩耍的機會,哪里還等著小少爺吩咐,早就把幾個大風箏抱下車來。這幾個風箏都是去年未放完的,一直擱在庫里。
包佑茗自打成年以後就沒再做過這小孩子般的營生,這時帶了弟弟妹妹來放風箏心里也暗覺好笑。他領著幾人來到湖邊一寬闊處,春柳和香雪忙鋪了坐毯。
麟兒只坐了片刻由著如意喂了半塊點心便迫不急待跳起來要放風箏,如意也是瞧人家放得手癢癢的,便拉了麟兒起來挑風箏,嘴里笑道︰「麟兒,瞧姐姐給你放個最高的。」
這倒不是她夸口,她今日出來倉促,其實親手做風箏她也是極拿手的。
這風箏看起來容易,做起來也有很多講究。這風箏的扎、糊、繪、放四種技巧,扎,便要做到兩邊對稱,左右吃風面積必須相當,糊,便要保證全體平整干淨利落,繪,要做到遠眺清楚近看真實的效果,放,則要依據當時風力的大小調整提線的角度。而這風箏又分為硬膀和軟翅兩種。這硬膀風箏翅膀堅硬,吃風較大,飛得高;而軟翅則風箏柔軟,飛不高但卻飛得遠,各有所長。
如意瞧著手里幾個風箏硬膀軟翅都有,便挑了一個小些的硬膀蝴蝶風箏給麟兒去放。
這蝴蝶風箏做得精巧,翅膀上安著踫弓,乃是將竹片兒做成的機括,將蝴蝶的兩只翅膀分開,穿在手內放的風箏線上,那風箏便會兩翅凌風流轉,由線而上,直到那風移的頂線,那上面還有一個疙瘩,將竹弓一踫,觸動機括後,那蝴蝶翅膀便會收閉了,不能得風,便依舊順線而下,省得好些力氣。
包佑茗見這風箏做得十分精巧,也不由得贊起來,自己也動手撿了個大仙鶴的風箏去放,如意便拿了一個七鵲報喜的軟翅風箏,又讓幾個丫頭各挑了一個,金珠要了金魚的,玉串挑了個大花瓶的,而春柳和香雪則挑了鯉魚和燕子的。
不一時,這東陽湖邊的藍天上飄著十幾個風箏,形態各異,很是有趣。其中屬如意她們幾個手里的風箏鮮艷奪目,很是顯眼。尤其是如意手里的七鵲報喜風箏,前後一串七只喜鵲連在一起,好不威風。
麟兒瞧了瞧自己手里的那個蝴蝶風箏,又瞧了瞧自家姐姐手里那一串喜鵲,便笑著湊到如意跟前,磨蹭著求道︰「好姐姐,我也要你這個,這蝴蝶太小了些。」
如意笑著把手里線換給麟兒,「那你來放這個,咱們換過來。」
麟兒喜得什麼似的,一手邊接線邊拍胸脯保證道︰「姐姐放心,我一定比他們放得都高。」
如意抿抿嘴兒笑了,將手舉得高高的,把那蝴蝶風箏又放高了些。麟兒放著那七鵲報喜正高興,卻不知怎的一陣風刮過來,也不知誰放的一只大蜈蚣的風箏飄過來,兩只風箏竟在空中纏繞到了一起,難解難分。
麟兒急了,死命去扯手里的風箏線,哪知他這邊使力,那邊兒大蜈蚣那頭也使力,兩下里一較勁兒,竟將那喜鵲風箏的線絞斷了,麟兒‘啊呀’一聲,只見那風箏飄飄搖搖的飛遠落走了。那個大蜈蚣卻還好端端的在天上搖晃。
麟兒登時急了起來,想去尋那風箏去,被包佑茗一把拖住,道︰「一個風箏罷了,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你要到哪里找去?橫豎那里還有許多,再撿一個放就是了。」
如意見弟弟撅著個嘴不高興,也上來模模他的頭笑道︰「這風箏飄了也好,只當是放了晦氣罷了。等會咱們挨個把風箏放個遍,到最後倒都要剪了讓它飛走的呢。」說著,把手里蝴蝶風箏的線用牙齒咬斷,也讓它飛了去。
麟兒這才好些,只想起方才那個跟自己風箏絞在一處的大蜈蚣心里便不自在,偏巧這時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子跑了來,沖著麟兒示威的揚了揚手里的風箏線,大聲道︰「你的風箏不行,根本放不高,光好看有什麼用,都被我的大蜈蚣打敗了。」說完,還給了麟兒一個得意的眼神。
幾人這才知道方才那大蜈蚣的風箏便是這個男孩子放的,如意仰頭看了看天上那個蜈蚣風箏,覺得這個孩子放得甚好,箏線松緊有度,難怪這滿天里的風箏就他的飛得高。
麟兒氣急敗壞的嚷道︰「不算不算,剛才那個不算,那是這線太差了,可不是我輸給了你。要不,咱們再比過,看誰放得高。」
那男孩子歪著頭笑道︰「怎麼不算?你是輸不起罷了,我這蜈蚣風箏是表哥特意先好材料親手給我做的,就連外面賣的也沒我的好,你怎麼比?」
如意瞧著兩個男孩子拌嘴,倒覺得好笑,看那孩子穿著不錯,渾身上下一股子機靈勁兒,幾句話便把憨心眼兒的麟兒說得面紅耳赤,咬著牙道︰「咱們再比一次,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