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若男听了這一句,兩只丹鳳眼也瞪圓了,竟直接從椅上站起來,死死盯著一派雲淡風清的秦玉琳,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
「好好好,怪道別人都說秦家的二小姐知書達理,最是會結交人,原來竟是你這一張巧嘴的功勞,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我說不過你只有自認倒霉,只當是踩了狗屎惹了一身臭罷了,只你記著,恩怨到頭終有報,只待來早與來遲…哼哼,你害了我家允兒的性命,還在這里裝好人,早晚有報應」
說完,狠狠瞪了秦玉琳一眼,仰著頭氣呼呼的便走了出來。鐘靈也急忙站起來跟了出去,還不忘伸手將如意也拉起來一並走了。
秦玉琳依舊靜靜的坐在那里,連撥著茶葉的手都沒有頓一頓,只是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來。開什麼玩笑?她堂堂秦家二小姐會讓一個武夫家的女兒給叫住,那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那件事她根本沒有做錯,那臭丫頭膽敢勾引得自家小廝背主,她豈能讓他們逍遙?他們兩個想找死,可怪不得她。
伍若男氣得不輕,一股氣沖到桃林里一塊無人之處,泄憤似的在樹干上狠狠踢了幾腳,那樹上桃花被晃的紛紛落下,如意和鐘靈起來時看到的正是一副桃花樹下美人怨的場景,若是除去了伍若男臉上的憤憤之意還真是有些詩情畫意的。
「討厭,討厭,真是太討厭了…」伍若男只覺得心里煩燥之極,握拳狠狠在樹上擊了一掌,力道大的她手都有些發麻了,恨聲道︰「秦玉琳,你會有報應的。」
鐘靈是知道之前那件事的,見伍若男如此,上前拉住她手勸道︰「若男姐,算了罷。那事兒也過去一年多了,好多人都忘了,還有誰會去辨別那事兒的真假。再說那件事情她做得隱匿,後來又搬出來她母親來說話,人家只道是秦夫人處理了後宅,哪里知道這里頭的蹊蹺。也難怪當時姐姐相信了她,就連我們剛听著信兒時也不相信是她做的。」
「她真是口蜜月復劍,欺人太甚。」伍若男怒道︰「和她那個姐姐一樣,沒一個好東西。」
鐘靈嚇得汗毛都直豎下來了,趕忙一步竄上前去飛快的捂住她的嘴,小圓臉上又青又白的︰「你要作死了,伍姐姐。這里虧的沒有外人,若讓人听了去告訴她們姐妹,怕是不光是你吃虧,就連伍伯伯也要受連累,」她說時瞧了如意一眼,見後者站在離她們四五步的距離,正在看一枝粉桃,臉色如常,似乎並不在意這邊的動靜,這才略放下心軟聲道︰「我知道你生氣,也知道允兒自小跟著你你疼她,她死得也著實冤枉,只是如今秦玉芳是太子妃,有她護著秦玉琳你又能得去什麼便宜?難道還能抓住她暴打一頓不成,還是讓她抵命呢?這兩樣哪一樣兒也行不通的,還是少說些罷。」
如意見她二人想是要說些私房話,自己剛初識她們,有許多事情自己並不知道,也不便去跟人打听,便跟鐘靈道︰「我方才喝多了茶,有些內急,去去就來。你們隨便逛逛,等會我回涼棚處找你們去。」
伍若男也知道這是人家不願意在這里听壁角,心里也感念她善解人意,便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道︰「好啊,我們再逛逛便回去,你也快些回來才是。」
如意答應一聲轉身便走出桃林。因她方才過來的時候是由伍鐘兩位姑娘引領著,她自己並沒有記路,而這片桃林也的確太大了些,四面八方都各有通路,也不知是通向哪里的,她站在那里想了半天,只得挑了一條由青石子鋪成的甬路前行。
這條甬路也不知通向哪里,七拐八彎竟又走進了桃林深處,如意在桃林里穿行了一會兒,只見周圍四下里都是粉桃掩映綠草遍地,腳下青石子路也到了盡頭。這里很是清淨,桃花也比前面開得繁盛,倒是一片自在的好景致。
如意今日腳上穿的鞋子不是平日里的軟靴,卻是為了配合裙子穿了一雙新的繡海棠花的繡鞋,這走了一段路卻覺得鞋子有些磨腳,便想在這里歇歇腳再順著這條青石甬路走回去。
正想著,卻看見桃花掩映中似乎前面有一處竹子搭的亭子,如意心里一喜,便分花拂柳的往那里走去。及至到了跟前,卻見那亭子正是處于這一片桃樹中間的空地上,是由翠竹搭建而成,遠遠看上去就象綠玉所造而成,油亮亮泛著青光,倒是精巧別致得很。那亭子里一張竹桌,四副竹椅,上面一溜四個厚厚的棉布墊子,桌上還置著一副棋盤。
如意見這里根本沒有人來過的樣子,想來這地方已經是桃林的深處,安平公主設宴都在外圍,這里面卻是沒有布置,想來那些客人們自不會闖到這里面來,畢竟那里才是人群匯集的地方。自己這誤打誤撞的才走到這竹亭里,想著,便邁步進了亭子找了張椅子略做歇息。
她四處瞧瞧左右無人,便把腳上鞋子月兌下來檢查那磨腳之處,正在掰那鞋幫想讓它變軟些,卻听見桃林中似乎有人走動的聲音,嚇得連忙將鞋套在腳上,剛站起身欲走,卻听見那零亂的腳步聲停了下來,有個沉穩的男子的聲音說道︰「你攔住我做什麼?」
又一個男子的聲音似乎帶著些笑意︰「瞧沈大人說的,這也太見外了罷。我不過是幫家母帶幾句話給你,你又何必大驚小怪的?」
先前那個聲音道︰「她想說什麼我心里有數,你回去告訴她,善惡到頭終有報,當年她做過些什麼自以為能瞞得了人,我勸她還是不要那樣自信,免得陰溝里翻船。」
如意听到這里,便知道自己是無意中做了听壁角的了,不由暗自失笑。她方才正是因為不想打擾伍若男和鐘靈講私話才躲出來尋到了這里,沒想到仍是踫到了講私話的人,而且還是兩個男人。她這里再想出去卻是有些不方便了,因听那聲音傳過來的地方正是她方才進來的唯一的道路,她若是此時出去,怕是兩方面都怪尷尬的,還不如在這里靜靜的等著那兩人說完話離開。
如意心下暗嘆,今日來這賞花宴卻是事情多多,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在家里歇著。她雖然不願意去听別人的說話,但那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挺大,而且這四周又寂靜,那話語直往她耳朵里鑽,讓她裝著听不著也難,總不能她捂著耳朵鑽到竹桌子底下去罷。
那兩個男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你莫不是還在怨恨我們楚家?當年是你母親…」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另一個打斷︰「休說當年當年的事情究竟如何,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而且這一天也不會太遠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多得很,沒有閑功夫听你的母親說些陳年往事,我沒那個空,也沒有那個心情。要說我真的怨恨誰,那也是那些人該當的當初他們怎麼對我母親的,將來我會一分一分的全部還給他們,還要加倍還上。我想說的就這麼多,你回家直接跟你母親學了就是了。」
「你說什麼當年往事?那還不是你自己為了名聲才杜撰出來的,有誰會信?」
「你急什麼?我听著倒象是你心虛了,你也莫要害怕,當年你和我一樣還沒有出生,就算是將來秋後算帳我也不會算到你的頭上,你大可以放心大膽的做你的閑散貴公子」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遲遲沒有動靜,過了老半天才冷哼了一聲道︰「沈元奇,莫以為你是皇帝親信的御前帶刀侍衛我便怕了你,你也莫要狼狽我父親的官職和母親的地位豈是你一個小小的四品侍衛可以相比的,我好言相勸你只是不听,那就別怪我們楚家對你不客氣,咱們走著瞧」
狠話撂下,就听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起,似乎是有人氣急敗壞的離去,另一個卻是沒有動靜。
如意听見他們終于走了,這才放下心來,起身也要離開這事非之地。她今天是怎麼了,淨听見些恩怨情仇的事情,而且剛剛這兩個男人的對話听起來還是宿年舊怨,也不知是不是冤家對頭。
誰知她前腳剛邁出亭子,忽然就見那出口處桃枝一分,走進一個年輕男子來,把如意嚇了一跳。那來人也沒想到這桃林深處的竹亭處會有人,四目相對,都是愣在當場。
如意當下意識到這個男子就是剛才說話的二男其中之一,不由得紅了臉,雖然她不是故意躲在這里听人家講話,但是畢竟還是听到了,而且還讓當事人給發現了,人家還不得以為她是個听壁角的無聊女子,情急之下她想也不想的月兌口而出道︰「我不是故意听你們說話的,我…是我先來的,所以…不算是我偷听,只是事有湊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