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何琪應牽著西西從林子里出來時,飯菜香已經開始四下彌漫,大娘帶著三娘四娘在擺盤,二娘就著火堆里燒紅的石頭烤她那些蟲蟲蠍蠍,五娘手里的鍋冒著熱氣,想來是最後的熱湯。遠處凌伯在車頂打盹,風一吹,舒服的翻了個身。阮老爺和小六娘玩水玩得正歡,才換的衣裳又濕成抹布,大娘不得不抽空冷聲臭罵。
也有圖謀不軌的,寶馬趴低身子,偷偷模模往二娘邊上蹭。一點點,一寸寸,若發現有人看它,馬上又會漠不關已的打著鼻鼾,不細瞧根本就會以為它在睡覺。
何琪應看看這邊,又偏頭看看身邊西西的紅眼楮,動了動唇,拿袖給小人兒抹淚珠子。
五娘抬頭,沒听到他們說什麼,見西西澀澀的笑了笑,伸手在何琪應胸前直扇風。定楮望去,頭先被凌伯用內力烘干的衣襟,此時已經花花黃黃一片濕漬。
眼楮一眯,神情帶著絲玩味。
「喂,不過是小孩子,你亂想什麼呢?」三娘端著空湯盆立在五娘身後,順著她的視線剛好看到何琪應給西西抹淚,並沒多想。可一低頭,就見五娘笑得好不陰險,當下驚出一身冷風「先說好了,那孩子現在還是我手下的病人,傷得狠著呢,不許在這個時候欺負人家」
五娘挑挑眉「傷?姓何的男人哪個不傷?里里外外的,見得人見不得人的,還不都是自找?」順手撕了把青菜丟在鍋里,朝那邊努嘴「況且他可沒把自己當小孩子」
三娘不解,非但是五娘的話里玄機,還有她的動作。抬頭,怔在當場,就見何琪應環著小西西的腰身,深深吻了下去。小西西瞪大眼,一臉迷茫,身子被迫向後微微仰起。何琪應得寸進尺,左腳前跨,小手托著西西的腰,嘴唇一刻也沒離開過西西驚張的小嘴
果然已經不是小孩子,好好好!
「什麼什麼?什麼好?」阮老爺拉著小六娘濕身趕到,正想坐下來烤烤衣裳,尋著三娘的眼找到根源「哇噢,縮小版的他老子呢」
眾人一徑感概,立場馬上分為三派。二娘和五娘認為技藝還不夠純熟,從西西的表情來看,當事人完全沒將對方的感受擺在最先;阮老爺和小六娘認為,做沒做事三分樣兒,就以當前這個姿勢而言,還是有培養潛力的;三娘回頭看了看正往這邊冷冷走來的大娘,猶豫著說「這個,不太好吧!」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凌伯,模著胡子,嘿嘿一笑「老奴看著挺好,不錯不錯,他倆這一下,天下太平」
這時,大娘極度冰冷的氣勢從眾人身後掃來「怎麼?這鍋湯是打算明早喝嗎?」。
阮老爺與小六娘對望一眼,忙蹲身開始烘烤衣裳,一副不關我事的嘴臉。
「啊,這天還真熱啊」
「對啊對啊,居然衣服不用烤就干了。」
「那就去吃飯吧」
「好啊,相公真是貼心,我都快餓死了」
兩人手拉手往四娘那里走,路過大娘還好心的問了句「你不餓?嘿嘿,不餓就不餓,說說而已,說說而已」
五娘吐了吐舌頭,從三娘手中接過湯盆,盛好湯,並肩與三娘回去那邊。凌伯神出鬼沒,已經一手一支筷子端正坐在席子邊上,滿臉期盼,好似在那里等了很久一樣。
大娘豎豎眉,二娘忙用手指著面前的大石塊,示意自己還很忙,不能一同用餐,好可惜,好可惜!
「快著點」
「嗯,一會就好」二娘笑得一臉明媚,說著話抄手抓住寶馬賊眉鼠眼探過來的大舌頭,就像背後長的眼楮,痛得寶馬一聲嘶吼。舌頭滑不溜手,指向的正是二娘正在焙干的毒蟲,二娘一邊與寶馬較勁,一邊回大娘的話「你們先吃著,搞定它我就來」說完扭頭沖寶馬一通橫眉豎目。
「膽兒真大啊,要不是姑女乃女乃手快,又想把自己舌頭給烤熟了做下飯菜?」
寶馬好不容易從二娘手中掙月兌,當下跳將起來,甩著大舌頭,在地上又是跳又是跺蹄。看樣子是氣極了,也不知是沒吃上東西氣,還是被扯疼了舌頭氣。
「還跟我跳腳?長脾氣了?」二娘嫌惡的把手上粘糊糊的東西抹回到寶馬身上「告訴你,從你下水起就知道你安的什麼心。哼!你說你一匹馬而已,不好好吃你的青草,整日里謀算我這些東西是怎麼回個事?謀算也就罷了,還敢帶我們一起下水,為了就是要淹死它們?」二娘將擦干淨的手指劃向石塊上的物事。
寶馬高高昂著頭,眼珠子向下覷著二娘,耳朵左右兩扇,那樣子根本就是在說‘對,是這麼回事,能怎麼樣吧’
「怎麼樣?就不給你吃,你能怎麼樣?」二娘橫前一步,叉腰擋在寶馬面前。
寶馬不高興了,前蹄立的高高的,眼見著要落在二娘頭上。二娘閃也不閃,抱回臂,學大娘冷笑。
「踢,你要是今個兒不踢下來,就不是公馬」
寶馬蹄尖帶風,硬實的肌肉張成一塊一塊,仰著首,抬著頸,脖頂長長的毛發在下落的風中立成一片。卻堪堪落回到二娘身前,連二娘一縷衣角都沒擦上,二娘接著冷笑,視線隨著它漸漸從高到低「德性」
「嗚~~」寶馬屈膝跪在二娘腳邊,像只小貓一樣拿頭頂蹭著二娘的腿,嘴里發出小動物才有的嗚咽
(∩_∩)二娘訓馬,厲害吧!
阮老爺放了塊肉在嘴里,太大了,從左邊倒到右邊,又從右邊倒回來。轉臉才要給頭回見這景的何琪應夸耀,不想正撞上大娘垂著眼簾,用筷尖點著盤邊跟人說話「吃飯,食不言,寢不語,你父皇沒教過你麼?」
父皇?是在跟何琪應說話嗎?扭頭,可不,何琪應歪了歪嘴角,輕輕說道「本太子現在是通知你們,而不是在征求意見,若不喜歡大可裝作不知,該做什麼我自然心里有數」
「噢?」大娘的聲音,阮老爺忙又轉回頭去「你倒是把自己身份記得清,可太子不是該在宮里的麼?你這又算哪門子太子,真丟你父皇的臉」
何琪應一口氣沒提上來,猛然彎腰急咳。邊上的西西眼里盡是急意,手卻猶豫著不怎麼敢搭上他的後背,偷偷拿眼瞄了瞄眾人,才悄悄在看不見的地方抹了幾下。何琪應一把將他的小手攥過來,抬頭,臉色漲得通紅,不知咳得還是被大娘堵的「對不起,是我言語有失。但前面說的話卻不會收回,我喜歡西西,將來要娶他做太子妃。就算將來我做不了太子,他也會是我一生的伴侶,絕不更改」
大娘抬起眼皮淡淡望了他一眼,復又低下,不言不語,細細嚼著嘴里的食物。
阮老爺偷偷挪後幾分「喂,小六,我剛剛錯過了什麼嗎?」。
小六娘拿眼望了望大娘,亦向後挪幾分,咬著筷尖小小聲的回道「小何子說要娶咱們家西西,大娘正品他呢」
「干嘛還要品呢,都是男孩子,拒絕不就完了嗎?」。
「你笨啊,親過嘴就要結婚的,當初是你這麼跟我說的啊,要不然我怎麼會翻牆跟你回來這邊?」小六娘白了阮老爺一眼,阮老爺臉上一紅,拿眼看剛剛坐下的二娘。
二娘媚眼橫飛,貼著小六娘的耳朵說「你被騙了,他那是學小五的,當年小五就是這麼賴進來的。後來他才知道自己被騙了,誰曾想轉過身就現學現賣的把你給騙來了。嘿嘿嘿!很白痴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