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揀小貓咪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舊清王試坐帝王尊

作者 ︰ 櫟陽錦

「你待要怎樣?」清王來了脾氣,一拍案子指著何琪應道「殺也不對,不殺也不對。我說要留女子,你說不可,我說留孩子,你亦說不可,難不成真要妄死那些毫不知情的老弱婦孺?」

「皇上」何琪應再一次跪倒在地「這是自古以來的法度,先皇,先先皇都未曾提出過異議,甚至千百年來都不曾有哪位皇帝覺得不對過,緣何只您這里就行不通了呢?每一條法令都有它的可行之處,而每一條修過的法令都有它的不足之處,多少輩祖先改宗修憲,卻唯有連坐這一條始終未變。如果皇上您覺得執行有難處,為什麼不想想是不是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上位者不可太過仁慈,終將授人以把柄的啊皇上。

凌王為何可以穩坐王位,只因其心夠狠,手夠辣。皇上又為何可以穩坐帝位,也是因為有凌王一直從旁輔佐。凌王的做風縱是身已去,魂已遠,這幾年來風凌國的太平難道不是他的余威還在?試想,如果從一開始凌王就不加理會,皇上您又怎麼會坐上皇位,當年的三皇子與四皇子那是何等人物,如果不是凌王想必皇上您也早就是做古的人了,又哪會機會在這里與老臣妄談手軟不手軟的問題。是以,皇上早做決定,也早讓在天有靈的凌王寬心吧!」

何琪應這段話是自己心中所想,就算長給席自在十個膽子也不敢講的,如此提出來清王略有些怔忡。卻原來他是這麼看他父皇,怎麼樣的人呢?可以將人情與事故分得如此鮮明,明明是那般尊敬,講出來的話卻可以這般根根透透。

恰如旁觀,清明以對。

一番話說下來,一個頭磕下去,饒是清王恆心以定,終也覺得相當難為。殺還是不殺?是個問題,若上位者說殺,自己不忍相看,也枉費了適才一場吵鬧。若不殺,又似乎真的難服舊法。舊法是典格,人人需以遵從,才知道看似光鮮的名頭,也有這樣為難時刻。

搖了搖頭,將不該有的雜念全部拼除,清王決意最後給何琪應一記冷手「不要再說了,朕決定的事不容再改。只拘主犯一人,斬立絕!抄家沒家產,族人一概打為平民,退朝!」

「皇上」清王做勢要站,還未站穩,何琪應哭似的一聲淒厲已如魔音般入了頭腦「皇上既然決意如此還要堂下這些臣子做什麼?不听臣言,你非昏既庸,不受良諫,你離覆朝亦也不遠。老臣勤勤懇懇跟了先皇這麼些年,本是該好好相輔佐于您的,只是看來您也不需要我這嘴碎話嘮的老骨頭,如此便隨先皇去了吧!」站起身來便要撞柱,明知是假,清王還是驚出一身冷汗。

何琪應的步子極大,勾著腰,加著勢,眼見就要血濺當場,清王連驚呼一聲的動作都來不及反應,瞪大眼楮,感覺整個心髒都要沖口而出。

好在何琪應挑的那根柱子就在長風身側,一伸手,長風將何琪應攔腰抱住,急道「皇上,不如這樣,由本王去查抄。席大人年事已高,經不得這般操勞,本王年輕有力可以權全代皇上之勞,您眼不見為淨,也不用如此逼著席大人了,兩全齊美豈不是最好?」說著話還直沖清王眨眼,那言下之意便是他可以從中周旋一二的意思。

沒撞上就好,見那人被長風死死攬住,清王才算可以正常進出氣,茫然的點點頭,感覺手心里滿是汗意。假如席自在

「同意了?」

「同意了」長風漠漠然放開手,又恢復到原來的死板樣子。

何琪應直起身,眨眨眼,沖臉色慘白的清王道「怎麼?這就嚇到了,我敢說如果今天真的是席老頭在這里,那挑的可絕對不會是這根柱子」指了指離自己一步之遙的龍柱,何琪應又指指長風「而且,朝上身手好似他這般的,也絕不會出手相攔,即便是攔了,也只是做做樣子」一笑,頗有些苦意「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對不對?」

清王點頭,只知道點頭,具體那人還在講些什麼他完全沒有听到。

原來上位者是這樣的,並不是可以隨心所欲,還以為無意識的模著手下寬椅上各種紋路,清王心想,這還都不是龍椅,如果真是那把龍椅,是不是還要更加冷涼?

長風無聲的退了出去,留給兩人足夠安靜的空間細細體味剛剛那一場謬戲,可沒幾息又走進來,稟道「有人看到了,身手還不錯,沒追上」

清王猛然抬頭,對上何琪應波瀾不驚淡淡遮下的眉眼「沒事,已經有人去追了,相信他能追得上」拾起桌上孤零零的杯口,再張眼,一臉無辜「喂,你剛剛喝了我的杯子,我又喝了,你說我現在是不是特對不起我家小西西?」

長風出去後又找了一圈,沒見到自己眼風里掃著的那個背影,更沒看到何琪應嘴里說的那個追去的人,不免有些暗然。根本沒有感覺到氣息,不論是跑掉的還是追上去的,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個擺設,明顯太子的身手比之自己還要高出一層,他什麼都知道的。

懨懨的轉回來其實長風什麼時候都是那副死樣子,一板一正,可被張公公請出來的何琪應一跨門檻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情緒長風懨懨的轉回來,就見張公公彎著腰請了太子出來,身後跟的是臉色猶未恢復的清王,被陽光一照,額上是薄薄一層冷汗「清王殿下是要先行回府休息嗎?就讓奴才送您一程好了」

清王略有些驚詫的看向長風,長風可是自來都不多話的,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場戲終于發現自己會說話了嗎?

何琪應也看長風,忽爾一笑「喂,你可是我的侍衛總管,卻掂著舊主子,于理不合吧!」長風低了頭,不回話,何琪應又道「你這舊主子可沒那麼好命去休息,趕著去陪本太子的小東西吃午飯呢,要不,你送我一程得了」

「」是嗎?你還需要我這樣高不高,低不低的人手嗎?長風依舊低著頭,何琪應自覺他是在苦笑。無謂的聳聳肩,轉臉又跟清王交待「我去去就來,你們先吃著,父皇不大愛講話,應該會很快」

清王點頭回身,顯然心思全然不在這里。

一路無恙,清王獨自回到紫綾宮好像,也不能這麼說,林葉深處兩個小宮女在暗處指著他悄悄言語,看到了卻沒往心里去,也可能是今日格外不想橫加理會,總之是回到了太子專屬的紫凌宮。

早有靈機的門侍替他打開院門,跨入,站定,抬頭。

似乎是來早了,日頭尚未行至最高,院里還有下人們在忙忙碌碌的灑掃清理,看起來很熱鬧,卻是靜默的,連那水點滴在地皮的聲音都控制得恰到好處,隱隱含在風吹葉過的沙沙聲中,不顯突兀,卻更讓人覺得壓抑。

這便是西西還未睡醒的征兆,提步再往里走,果不其然,小白靜手立在主臥門外,偏頭看著樹影,不知在想些什麼,圓圓卻不知去了哪里。

「還沒醒?」

「啊,清王殿下」小白回頭看了看緊閉的室門,搖搖頭「平日里也不是這個時候醒的,還得多半個時辰,您是要進去看看嗎?」。說著話手已經搭上門板,看那意思只要清王點頭,這門,便可為他打開。

略有猶豫,終還是進去。房里很暗,厚厚的布簾幾乎擋了所有光線,卻還是有那麼一縷兩縷不安份著透進來,倒不至于到看不清事物的地步。沒有各宮必備的燃香,空氣顯得很干淨,似乎還有點春天特有的味道,一路尋望,書案上大捧的桃花竟相怒放,春,便來自那里。

書案很干淨,昨日被西西拉得雜七雜八的書本筆墨現今井然有序,一項一項刻板而呆滯,更顯得那撫落在案上的桃瓣刺目礙眼。終究是離了根便活不得的東西,即使培了最好的水也一樣,清王指尖輕挑,那抹抹紅意,順勢又落下幾分幾毫,悄然,無聲。

被里的西西不知正在做著什麼樣的夢境,眉頭緊蹙,連帶那好似蒲扇般密實的睫毛也不安著微微抖動。清王掀起如煙似霧般細軟的床簾輕輕坐其身側,被褥下沉的瞬間被中人強自掙了掙眼簾,以為要醒,卻沒有,只是小小偏轉了臉面,沖著有人的方向,眉心業已展開。

小東西,清王從被里模出西西的小手,微涼,說不上是昨夜沒有暖透還是早起著了寒涼,細細捂著,心中暗自感嘆。你如此無憂怎麼也會有著不安的夢境,是夢到你琪哥哥不在身邊嗎?放心好了,離不遠,亦也走不遠,那人比你我看到的要更加聰慧。

這般不傷人的法子都能給他想出來,世上,還有什麼是他所不能看顧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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